坐在尼羅河岸的沙地上，晚夜的風穿過髮稍帶起海藍色的細絲，尼蕾雅呆呆地望著被風吹起波紋的河面。
「中士也來吹風嗎？」早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認得出那是誰，沒有回頭。

「上尉大人。」權夏佐腳步在尼蕾雅身後幾步停下，即使對方未曾回首，他仍舊挺直身姿，恭敬地微微鞠躬致意。

「是的，下班時間，稍作休憩。」

八級大狂風

超大

S級哨兵一拳應該可以改變風向吧（歐O麥特）

這不是那樣的世界觀desu

風聲呼嘯，捲起的沙粒刮得臉頰有些刺痛。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適合夜遊。」月光也被遮了大半。
站起身時發出沒意義的狀聲詞，拍拍屁股抖落細沙，「要陪我走走嗎？」心情正好，缺個陪聊。

「下官榮幸之至。」權夏佐微微頷首，隨後不著痕跡地往上風處挪了兩步，替對方擋去部分呼嘯而來的風勢。

一人骰一個嗎

賀

有些過於強烈的夜風吹拂著尼羅河畔，水面在月光下泛起細碎的銀光。權夏佐與尼蕾雅並肩而行，靴底踏在潮濕的泥地上，忽然一腳陷進鬆軟處，鞋底打滑，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然而他的動作極快，重心隨即一沉，肩膀微繃，穩穩地止住了下滑的趨勢。泥水濺起了一點，但他臉色依舊平靜，好似這不過是呼吸間的微小失誤。

「⋯⋯。」被自己嚇了一跳，他側頭看了眼尼蕾雅，才繼續往前邁步，腳步重新恢復得沉穩而堅定。

餘光發現權夏佐錯拍的腳步，她裝作不知道，避免太在意長官想法的下屬感到尷尬。真貼心呀，尼蕾雅大小姐。
「現在想想，好像沒有像這樣跟夏佐中士靜下來閒聊過。」

64

⋯ 「……任務之外，閒談的機會確實不多。」權夏佐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措辭。蘆葦隨風擺動，沙沙作響。

「上尉大人想說什麼，下官都恭聽便是。」

夜風從尼羅河畔的蘆葦間穿過，沙沙作響，像是誰在低聲訴說。尼蕾雅走在他身側，忽然聽見風聲夾雜著不屬於自然的細語——

──「他睡前會看童話故事。」

那句話隨著風散開，帶著一種近乎孩童般的純淨，與眼前冷硬沉默的軍人形象格格不入。權夏佐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仿佛風聲洩漏了什麼不該說出的秘密。

蘆葦靜靜搖晃，像是在替他掩飾，又像是在輕輕取笑。

會控太多嗎

吹過耳邊的風聲有些嘈雜，尼蕾雅下意識地複述了一遍聽到的細語，「會看睡前童話？」她轉頭看向權夏佐才注意到方才那道聲音並不來自身旁的人。
「嗯……？」腦袋歪起疑惑的弧度，哨兵的聽力不應該出錯才對，但那是誰帶來的小祕密呢？
「夏佐中士喜歡看睡前童話呀？」眼尾彎起好看的弧度，笑容中沒有任何嘲笑的惡意，甚至有些對於眼前人的反差感到驚喜。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細語，悄悄洩漏了他睡前的習慣。

「……」權夏佐微微低下頭，沒有立刻回答。
片刻後，他輕聲道：「……只是習慣。」語氣平淡，幾乎聽不出情感波動，像是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他轉過目光看向遠方，肩膀微微挺直，動作中帶著一如既往的穩定與沈默，彷彿這份小秘密並無特別意義，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可愛的習慣。」單純的稱讚。
「平常也能這麼可愛就好了。」單純的陰陽怪氣。

看見了淺灘區的亮光，但是並不關心。

注意到了淺灘那邊似乎有什麼在閃光，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幫水母擋風）不能隨意離開。

水牛……

水母會把牛角拆了嗎

好難聊一男的。
蹄踩在沙地裡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響起，以 的速度朝尼蕾雅奔來。
尼蕾雅是可以避開的，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寫才能讓水牛撞到S級哨兵，少女被突然出現的水牛撞得踉蹌，水靈靈的跌在沙地上。

甚至很慢

「恆——哪來的牛！」

沒想到眼前那頭動作遲緩得近乎滑稽的水牛，居然真的正面撞上了尼蕾雅。少女跌在沙地上時，他的眉心瞬間一緊，明顯被這突發的一幕嚇到。

權夏佐立刻快步上前蹲下身，想伸手扶起對方卻礙於禮節不敢冒然碰觸，只將手伸在半空中，壓低聲音問道：

「……上尉大人，您還好嗎？」語氣中帶著克制不住的擔憂。

順便骰一下發現自己不說話氣氛很乾

沒發現

對不起

不怎麼痛，但心情受了六個百分點的影響。
「還好，唉……」抓著權夏佐的手站起來 自己站起來 ，拍拍屁股，用一種「為什麼不是去撞你」的目光看向一臉擔憂的人。

讀懂

權夏佐沉默了一瞬，目光停留在尼蕾雅臉上，似乎在權衡該怎麼回應。終於，他低聲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正經嚴肅：

「……下官下次會給牠撞的。」
「⋯⋯下官會把牠的角拔了。」

那副毫不開玩笑的神情，像是真的把這件事當成任務般記在心裡。

「好吧。」點點頭，這件事就算了。
「但是，下班時間，還要用上下關係的稱呼嗎？」
「記得夏佐中士比我大幾歲，其實可以跟阿哥一樣說話隨意一點。」韓國人好像很在意這個內。

「上尉大人一直是下官心中極為尊敬的對象。」他微微低頭，回答迅速沒有一絲猶豫，像是怕自己的態度稍有不恭。

「即便是在下班後，上尉大人也不是下官能逾越禮節，隨意對待的人。」話音落下，他抬眼注視著尼蕾雅，像是擔心自己剛才的表達還不夠周全，唯恐失了分寸。

覺得水母可愛
被打動還是上司

「……」權夏佐移開目光，又迅速意識到不妥，只得又將視線放回尼蕾雅的臉上，僵硬地回覆：

「……下官會立刻改正——尼蕾雅……上尉大人。」好像有點用力過猛。

至少有進步。
「那～我要叫你夏佐阿哥？夏佐哥哥？夏佐歐巴？」喜歡看權夏佐窘迫的樣子，心裡小小的惡趣味可以得到充盈的饋贈，距離又湊近了點，手臂的溫度透過若有似無的接觸傳來。

夜色像溫熱的絲絨把河岸包裹，灑在細沙路上成為碎金。尼蕾雅和權夏佐並肩行走，腳步不疾不徐，剛要轉過一個拐角就被一陣爽朗的笑聲攔住。幾個埃及居民圍坐在小桌旁，臉上浮著酒後的紅暈，桌面擺著玻璃杯和一盤盤看起來色彩豐富的下酒菜。有人揮手，招呼的動作大方又熱情，像是認識的老朋友見到久違的友親。帶頭的是個眼神明亮的中年男子，他笑著喊道：「來，別站在那裡像兩棵樹——過來坐，這裡還有位置！」
尼蕾雅輕聲回以一個有禮的微笑，看了一眼權夏佐，腳步自然地向那張桌子靠近。周圍的笑聲像是為他們打開的一扇門，熱絡而不設防。

權夏佐本能地想要退後半步，拉開那道安全又合宜的距離，但礙於禮節，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這樣的距離，讓對方呼吸的流動變得格外明顯，隨著夜風，從尼蕾雅身上傳來一縷淡淡的香氣。

覺得好聞的念頭才剛浮現，他便立刻在心裡喝止自己冒犯的思想，這讓他的回答比平時慢了半拍，聲音卻依舊壓得穩重。

「……尼蕾雅上尉稱呼時隨心即可。」

權夏佐默默調整了步伐，與尼蕾雅保持著落後對方兩步的距離。腳下的細沙在鞋底被輕輕壓實，發出細微卻清晰的聲響。

他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視線短暫地掃過角落的陰影，桌邊的燈火隨著夜風微微搖曳，把那群居民的笑容映得格外鮮活。酒香、烤肉和香料的氣味交織在空氣中，混雜著異國夜晚特有的濕潤與溫熱。

「坐下，坐下！今晚的風這麼舒服，不喝一杯太可惜了！」中年男子伸手拉開旁邊的椅子，滿臉笑意地招呼剛來的二人。他拍拍椅背，笑容和藹。

「嚐嚐我們家做的菜，遊客們都說好吃！」另一位婦人把盤子往桌中央推了推，色彩鮮艷的燉菜和烤餅熱氣氤氳，香料的氣息濃郁撲鼻。

「來嘛，這裡沒有規矩，只是朋友一起熱鬧。喝一口，就算認識了！」有人端起酒杯，眼神發亮地高舉到二人面前。

眾人的笑聲和鼓動聲此起彼伏，氣氛熱烈得像火焰一樣，把夜晚的河畔映照得格外暖意融融。

尼蕾雅避開拉開的椅子，和中年男人隔著一個位置坐下，婦人立刻拿來空杯將啤酒滿上，細白泡沫浮在恰到好處的高度，她接過，指尖感受到冰涼與些許黏膩的水珠。

偏過頭，視線越過跳動的火光落在尚未入座的權夏佐身上。她微微舉高酒杯，眉眼彎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神無聲地詢問：「要不要過來？」

輕抿一口酒，喉間泛起淡淡的辛澀，卻在心底勾起一縷隱密的愉悅。

權夏佐接收到尼蕾雅的視線，沒有任何猶豫地邁步走到對方身旁落座。椅子在沙地上被壓出一道輕微的痕跡，他的坐下的動作筆直端正，像是隨時準備立正起身一般。

中年男人立刻轉頭看向他，眼神熱情，語速飛快地問了些關於他們來自哪裡、在埃及待多久之類的問題。權夏佐聽得專注，偶爾點頭，間或低聲回答，簡單幾個字，不多也不少。

「啊！你說話比你長得還嚴肅啊！」中年男人笑得豪爽，拍了拍他的肩，舉起酒杯「來來來，嚴肅的朋友，也得喝一杯才算真認識！」

權夏佐微微頷首，舉起手中的杯子，清脆的碰撞聲在夜色與火光之間響起。

桌上擺滿了色彩鮮豔的菜餚，銅盤裡的燉肉正滋滋冒泡，醬汁濃稠，帶著孜然與洋蔥的甜香。剛烤好的薄餅被疊得高高一疊，邊緣微微焦脆，撕開時冒出淡淡的麥香。炭火直烤的鮮魚，外皮烤得金黃酥脆，魚腹裡塞滿香草與檸檬片，隨著熱氣竄出清新酸香，讓人口水直流。還有一盤以橄欖與番茄拌成的清爽沙拉，酸鹹的香氣混合著火光裡的熱氣。

權夏佐起初只是沉默地夾了幾口，細嚼慢嚥。意外的是，滋味遠比想像中要鮮美。尤其是一道炭烤過的羊肉串，晶瑩油亮微微帶著辣味的羊肉外焦裡嫩，入口時滿是炭火與香料的氣息。

他抬眼看了看身旁的尼蕾雅，挑了一串沒有太多油光的羊肉串，肉塊表面只覆著薄薄一層焦色，邊角微微翹起，散發出帶著孜然與炭火氣息的熱香。

「……這個味道不錯，尼蕾雅上尉可以嚐嚐。」他用紙巾簡單包住沾著醬料的竹籤，指尖輕輕捏著一角，將羊肉串遞給對方，眼神中隱隱透著一絲想與對方分享的感覺。

尼蕾雅側過臉，眼神掠過他指尖裹著紙巾的那一角，並沒有伸手去接。她的動作優雅卻帶著幾分蓄意，微微前傾，長髮在火光中滑落肩頭，唇瓣輕巧卻毫不猶豫地咬住權夏佐手裡的羊肉串。

竹籤在她齒間一緊，帶起極輕的摩擦聲，熱氣與香料的氣息瞬間湧入口腔。羊肉外焦裡嫩，油汁四溢，她卻像在品嚐某種惡作劇帶來的滋味。

「——嗯。」她抬眼看向權夏佐，眼底的笑意在火光裡流轉，眉梢微微上挑，分明是在故意挑釁。

唇角仍殘留著油亮的光澤，她慢條斯理地咀嚼，語氣輕快卻字字分明：「的確不錯。」

權夏佐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緊，彷彿呼吸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打斷半拍。他的視線下意識落在尼蕾雅開開合合的唇瓣，又迅速移開，盯著竹籤前端被咬斷的缺口上。

手上的羊肉還有大半串，他思考了一下，把那串肉拿回來自己吃掉顯然不是什麼禮貌的好決定，所以他的手依舊懸在空中沒有收回。

「……能合尼蕾雅上尉的口味，那就好。」他話音不疾不徐，幾乎挑不出任何失禮之處。在火光照映下，權夏佐下頜的線條微微繃緊，坐姿依舊端正，像是把紀律寫在骨子裡。

正經吃騷擾權夏佐

我不滿意

尼蕾雅嚼著口中最後一小塊羊肉，忽然轉過頭，接過竹籤往權夏佐手背上輕輕點了兩下。
「不吃嗎？」她笑得眼尾彎起，聲音因酒意而更顯慵懶。話音落下，她乾脆把竹籤往前一推，把上頭還剩大半串的羊肉湊到他唇邊，眼神明亮而狡黠。
「夏佐阿哥，吃完這串，我們就交往吧。」

尼蕾雅盯著他，期待能捕捉到轉瞬即逝的當機反應。她知道這句話不會被當成什麼浪漫的告白，甚至連出處都可能不被理解。她要的不是答案，而是這個空白——這個一向端正克制的男人，齒輪卡死般的短暫失速，她忍不住彎唇，笑意漸漸染上得逞的惡作劇感。

權夏佐果然如她所料，整個人短暫石化了幾秒。

唇邊的羊肉串散發著炙烤後的香氣，他卻仿佛嗅不到似的，視線僵硬地停在焦黃的肉塊上，像是泰爾中用了好幾年的電腦終於在某刻突然當機卡死。隨後，他才慢慢抬眼，望向尼蕾雅那雙因笑意而明亮的眼睛。

火光映照下的她眉眼生動，唇角還殘留著惡作劇得逞的弧度，美得鮮活又過於靠近。

「……上尉大人，這樣的玩笑，下官不敢當。」權夏佐眨了兩下眼，眼睫因為緊張輕輕顫抖，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開口，語氣一如既往地端正嚴謹，連拒絕也像在呈交一份正式的報告。

說罷，他微微低下頭，整個人仍然帶著一絲僵硬，避開那近在咫尺的竹籤與笑意。

尼蕾雅盯著他那雙因緊張而微顫的睫毛，笑意在唇邊打轉。沒有繼續追問，心滿意足地收下權夏佐無措的反應。輕巧地收回竹籤，自己咬下一塊羊肉。

「好吧，就當我在開玩笑。」她語調隨意，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眼神卻仍停在他身上，帶著不加掩飾的愉悅。

權夏佐安靜地坐著，肩膀微不可察地繃緊。

手裡的酒杯轉了半圈，玻璃與指尖摩擦出輕微的聲響。他看似若無其事盯著杯中酒水，眼角餘光卻停留在尼蕾雅身上。見她神情愉快，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氣。

「……尼蕾雅上尉若是累了，稍後我送您回去休息。」他清了清嗓，神色恢復一貫的端正，語氣裡帶著極為禮貌的疏離，卻也沒有露出絲毫冒犯或不耐。

火光間，他的坐姿還保持著先前的端正模樣。

尼蕾雅咬著最後一塊肉慢條斯理地嚥下去，轉過頭眉眼一彎，故意嘆了口氣。
「夏佐阿哥煩我了，迫不及待想把我送走。」她語氣裡帶著調笑，卻在尾音刻意壓低，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像被冷落的小孩。

火光在她眼底閃爍，笑意藏不住，偏偏還做出委屈的神情，讓這份玩笑更添幾分狡黠。她將手裡的竹籤往一旁放下，動作乾脆利落。坐得夠久了，便順勢站起身，朝圍在火邊的人們舉杯致意。
「謝謝你們的招待，烤肉很好吃。」她帶著合宜又適切的笑容，與剛才私下的打趣彷彿不是同一人。

幾個居民笑著回應，還熱情地邀他們下次再來。尼蕾雅揮了揮手，轉身便要往前走。
酒意與熱氣仍在血液裡流竄，她的背影卻顯得輕快，像是把剛才那場小小的惡作劇隨手丟進了火堆，只留下一點煙氣隨風飄散。

權夏佐從口袋中伸手掏出幾疊紙鈔，每一疊都折得工整筆直，邊角對齊。他低聲道謝，語氣一如既往地得體、謙遜，對每一位幫忙準備晚餐的居民一一道別，火光將他的側臉映得分外清晰。

「今晚麻煩各位了，謝謝你們的盛情款待。」

居民們推辭了幾聲，還是收下了紙鈔。他點點頭，回頭尋找那抹熟悉的背影。尼蕾雅早已走出了火光照亮的範圍，腳步不急，卻已經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她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被尼羅河邊的微風牽引，衣角輕飄。遠處水面映著碎金般的星光，一輪明月倒掛天心，柔和的銀光在河畔水草間流轉，波光粼粼如夢似幻。

權夏佐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頭頂的夜空廣袤無垠，黑得極深，彷彿能將人的思緒整個吸納其中。天幕之上，群星璀璨，傾瀉著億萬年的光。有幾顆星格外明亮，倒映在尼羅河水面上。

夜風從水面吹來，夾帶著濕潤的青草氣味與些微的泥土香，蘆葦與水草輕搖。他們腳下是一條居民們開出的河邊小路，路旁是被夜露打濕的沙土與草根。權夏佐腳步不重，卻踩出了細碎的聲響。

「……下官沒有那個意思。」他垂著眼，不敢讓語氣聽起來太過情緒化，卻又不想讓她誤會自己的意思。

星光落在尼蕾雅的肩頭，映在權夏佐眼裡，彷彿銀粉輕輕灑落，灰白色的髮絲在月光與星輝下泛著淡淡光澤，宛如靜夜河面上浮動的銀波。

遠處的火光已遠，夜空無聲。

夜色深沉，尼羅河靜靜流淌。水面映著滿天星輝，銀河從遠方橫貫天際，像一條細緻的絹帶披覆大地。月光瀉在河面泛起細碎光點，隨風搖曳如萬千微小的呼吸。

遠處的火光早已散盡，只餘風聲與水聲交錯。蘆葦在夜風中微微低伏，河畔的氣息濕潤而溫柔，撫慰著漂泊的嘆息。

尼蕾雅在靜謐中輕巧轉身，衣角被風拂起，銀白的髮絲掠過頰側，映著月光閃爍出淡淡光澤，於星空的交輝下幻夢得有些不似人間。

當他站在她幾步之外時，星光正好落在兩人之間。

一高一矮的身影並列於河畔，在夜色裡拉出兩道修長的剪影。遠方的水面映照著他們的形狀，隨波光輕輕破碎又重組。

星空浩瀚，風靜而長。這一刻，天地的廣闊似乎將兩人的身影都包裹進無聲的永恆裡。細碎微光落在他們髮梢，銀輝延展至河岸盡頭，將人與夜一同化入那無垠的光景中。

「我知道。」她笑得溫柔無害，仍舊面向權夏佐倒著往前走。腳尖輕觸被踏得平整的河岸小路，靴底與細沙摩擦出輕微的聲響。她的步伐輕盈，在銀光鋪成的小徑上遊走。

忽然，她停下腳步。淺灘那頭有一點亮光若隱若現。有什麼細小的東西在水下反射著夜月緩緩發出微光——柔和、溫順，卻帶著吸引人目光的韻律。

尼蕾雅的腳步在淺灘邊緩緩停下，她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水面那點若隱若現的亮光上，像是被什麼吸引了注意。

權夏佐跟著她的動作停了下來，餘光瞥見了那點水下的反光，但沒有轉頭去看，視線還是停留在尼蕾雅瓷白精緻的臉上，神色專注。

「嗯。」他聲音低沉，神情不帶一絲玩笑，僅僅是像平時一樣，沉穩克制。

他說完，沉默彷彿是讓風都停頓了一瞬。而短短兩秒後，晚風再次拂起，撩動著對方的髮絲在空中輕盈飛舞

他想再認真一點觀察對方的表情，卻被飄落在側臉的幾縷髮絲遮擋住了視線。

尼蕾雅緩緩回過頭，動作柔和而從容。夜風正從河面吹來，帶著水氣與青草香，輕輕拂過她的頰側。幾縷銀白的髮絲被風捲起又落回肩頭，掠過鎖骨，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

她與權夏佐的距離不遠，風在兩人之間穿行，帶著火光殘餘的氣息與河水的清涼。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她微微一笑，唇角帶著一種淡薄的閒適與好奇，語氣輕巧彷若不經意的詢問。

聲音柔軟，被風托起，又被夜色接住。她的眼神清亮，海藍的眸在爍閃星斗中彎著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月光映在她的睫毛上，像覆了一層細碎的霜。

河畔的蘆葦隨風起伏，遠處的水聲低低流淌。她的衣角輕輕揚起，與夜風一同掠過地面，將那一瞬的靜謐染上幾分不合時宜的躁動。

⋯ 「⋯⋯十分抱歉。」權夏佐沈默良久，只冒出一句僵硬的道歉。他知道自己不該說是在試圖察言觀色，但也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理由，甚至連推託之詞都不該在他們之間出現。

他手指無措地收緊又鬆開。比起平時一板一眼、分寸嚴謹的權中士，方才確實是太過失態，也或許只是時間在那一瞬間變得異常漫長。但被對方當面提指出來，自覺的羞愧感讓他的耳根微微泛起慍色。

「⋯⋯上尉大人的髮色，在夜色之下顯得格外出眾。若以天象比擬，恐怕連星辰都要讓位幾分。」

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他低聲且迅速地補充，聲音之小語速之快，像被風吹跑了一樣，讓人幾乎聽不清。

「我知道。」

尼蕾雅笑得肆意明媚，如無邊星辰在水面上碎成萬點銀光。那瞬，夜風從河面掠過，將她的髮絲拂起，掃過唇邊與頸側，帶著水氣與淡香。她的神情粲然，語氣裡透著一如往昔的自信。

「我很漂亮吧。」

她抬起手指，指腹滑過臉頰流暢的弧線，舉止隨意卻偏偏落得幾分精緻的嬌俏。指尖掠過肌膚，唇邊的笑意閃爍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說罷，她轉過身，步履輕盈地繼續往前走。河風繞過她的背影，遠處傳來水聲拍打淺灘的細響，銀白的河面錯眼望去恍若少女飄動的髮絲。

她的靴尖忽然踢到了什麼，發出一聲鈍響。尼蕾雅歪了歪頭，俯身蹲下。

那是一尊半埋在濕沙裡的石像。表面覆著厚厚的沙泥，仍能依稀辨出古老的輪廓——似人，似獸，眼窩深陷，眉骨高起，輪廓古樸而詭異。月光在它的輪廓上滑過，留下細微的陰影。

指尖輕觸那層露出的石面，細碎的沙粒黏在她指背，隨著力道漸增而滑落。她微微下傾，順勢將手伸入泥中一抬——

石像隨著黃沙的滾落被她從地下拔起。底部尚有大片尚未完全脫離沙層的部分，然而她並未費力，那份重量——粗估也有七、八十公斤——在她手中卻顯得輕若無物。

月光斜照，她單手提著那尊石像動作穩定從容，目光掠過手中之物，「應該是沙地塌陷，被埋進去了。」

驚訝驚嚇見怪不怪

雖然早知道尼蕾雅是S級哨兵，真正一起出任務卻還是頭一回。他一時不知道該對她單手提起那尊龐大石像的舉動感到震驚，還是該對這條河裡竟藏著這麼一座石雕感到詫異。

他走到尼蕾雅身旁，細細打量那石像片刻。可惜對古物他實在沒什麼研究，儘管出任務前臨時惡補了許多相關資料，眼下仍舊派不上用場。

「看來真的是塌陷造成的。」他點點頭，語氣仍帶些猶豫，目光在石像上的泥沙與尼蕾雅沾上髒污的手套之間來回遊移，最後還是開口提議：「……若確認現場無其他風險，此物是否交由下官代為攜行？」他用目光仔細掂量了一下，確定自己應該是能扛著這東西行走，提出了換手的建議。

尼蕾雅把石像穩穩放到地上，掌心一鬆，手套上沾著一層灰沙。即便是在鬆軟的沙地，仍被那份重量震出一聲悶響。

她側頭看了一眼石像，手掌在上面輕拍兩下，像是所有人看到米袋都會上手一樣自然。

「要帶走這個嗎？」語氣裡透著疑惑。
她抬起眼，微微歪頭，指尖隨意地抹掉手套上的污痕。

「將其放置於此似乎不甚妥當，或許委由當地人士協助處理，上尉大人覺得如何？」亂丟垃圾不是好寶寶會做的事情。

點點頭，「好吧，那你拿著吧。」反正不是她扛也沒差。

重

「好的。」權夏佐上前把尼蕾雅撿到的雕像搬起來，石頭比他自己預想的還更輕一些，攜帶著移動並不困難。

畫面有點滑稽，一本正經的中士扛著一個看不出來是什麼的石像。
「也逛得差不多了，剛好慢慢走回去吧。」

「是。」權夏佐點頭回應，像往常一樣的上下級相處模式讓他比剛才更適應一些。

權夏佐習慣性地落後尼蕾雅兩步，靴子踩在沙上發出的細碎聲響被風聲蓋過。蘆葦在水邊緩緩擺動，水氣帶著鹹味與草的清苦，方才的細語夾雜其中，低低訴說——

——「他會做手工羊毛氈。」

那把稚嫩的聲音再度出現，輕得幾乎像幻覺，卻在水面上層層擴散。

權夏佐動作停頓了一會，抬眼望向他認為的聲音來源。夜裡的湖面靜得近乎透明。月光落在水上，被微風揉成細碎的銀線。

覺得這裡有鬼有精神干擾這裡的風土民情（？）

再一次，很容易就接受了沙漠中不合理的童聲，畢竟這裡在永恆的時光中存在了許多歲月，有點科學無法解釋的事那如何呢，又能怎。
「夏佐中士意外的很……有親和力，喜歡讀童話書還會做羊毛氈。」逗也逗完了，稱呼自然是變回平時的習慣，省得權夏佐不自在。

「我好恨。」像突然被附身一樣。

？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說了這種話。
「上尉大人謬讚，因為家裡有孩子⋯⋯。」從很久以前就養成了用這些東西哄小孩的習慣。

「孩子……是，弟妹嗎，或者……兒女？」也是有可能的，尼蕾雅寬容的心接受一切可能性。
「不過，總覺得能被夏佐中士哄著的小孩很幸運呢。」歸因於嚴格又略顯疏離的家庭教育，她沒體驗過這些平凡的日常。
「我不開心的時候，中士也能哄哄我嗎？」又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卻比先前惡作劇般的更加帶著幾分真心，有那麼一點點希望能有個人不把繁雜的枷鎖加諸於她。不是費蘭家的小姐，也不是軍中上尉，純粹的直視她－－直視尼蕾雅本身。這種隱密的，羞於說出口的小小任性，怎麼也不可能是權夏佐這樣一板一眼的人來完成，所以她才沒忍住對著眼前的男人偷偷流露轉瞬即逝的希冀。

明日入贅
「當然啦。」

私奔吧

權夏佐抬眼望向尼蕾雅，對上那雙含著光的雙眸，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一樣。

月光落在尼蕾雅的側臉上，銀白的髮絲像極了細雪覆在夜色之上，讓人忍不住懷疑，究竟是月亮在照著她，還是她本身就帶著月光的顏色。

「……嗯，『尼蕾雅』想要的話⋯⋯」他第一次沒有用對上位者的敬稱，那是僭越職級與禮節的回答。他想讓對方知道，若是她需要，他可以放下身為中士的身份，只是作為一個人去回應她。

「什麼時候都可以。」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要被夜色吞沒。

這句話不只是回應對方的玩笑，更像是一種允諾。不限於她情緒低落的時候，而是任何時刻，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願意給。

然而話一出口，他腦中浮現的卻是家裡那個總是一臉不開心的姪女。他記得對方收到羊毛氈時，沈默地捏著小動物的樣子。

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哄人技巧」是否真能派上用場 。

「只是我能給的還是有限⋯⋯都是普通的東西。」對家世顯赫的尼蕾雅來說，童話故事和玩偶都是唾手可得、不值一提的東西，也許會讓尼蕾雅失望吧。

「普通的就很好，普通的……我很喜歡。」
「謝謝你，這樣就足夠了。」只是口頭上的應答就已經帶給她安慰，即便只是隨口說說也讓人感到輕鬆，她低頭看了一眼小指有一瞬的猶豫該不該做一些不符合風格的幼稚行為，最終還是放棄這個或許會讓雙方都事後尷尬的想法。

權夏佐緩慢地眨了眨眼，像是要將尼蕾雅此刻的笑容深深刻進記憶裡。那笑容柔和得不像屬於戰場，月光在她髮間流轉，落在她睫毛上，微微顫動，像夜晚中唯一的小小光亮。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呼吸不知不覺放慢，原本繃直的姿勢也微微鬆弛。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幾乎只是嘴角的弧度，卻帶著不自覺的真誠。像是被她的笑容牽引著，也學著露出同樣的表情。

「走吧，越晚會越冷。」

他照著來時的習慣走在上風處，夜色深沉如墨，遠方的地平線被月光勾勒出銀白的弧線，砂粒反射著冷光，像是無數細小的碎鏡散落在黑暗裡。

天空無邊無際，星辰近得仿佛只要伸手就能摘下。忽然，一道流星劃破天際——明亮、銳利，像刀鋒一樣從靜謐中切出一道光。

「哦？」微微傾身由下而上仰視權夏佐，在確認什麼似地眨了幾下眼睛。
「中士笑了耶。」注意力都在權夏佐難得的笑容上（如果那稱得上是笑容），沒發現身後墜落的星光，或許早在流星劃過之前，她微小的願望就已經被實現了。
「多笑笑嘛，」左右手的食指在自己勾起的嘴角比劃著上揚的弧度，「中士笑起來很好看的。」

直到尼蕾雅開口點出他的笑容，權夏佐才意識到自己竟毫無覺察地在長官面前露出那種不受控的表情，在他多年訓練出來的紀律裡，幾乎等同於失態。

他迅速別過頭，手指僵硬地抬起，遮住了他的下半張臉，像是想掩蓋方才的不得體，也像要確認那笑容確實消失不見。

「⋯⋯失禮了。」他皺起眉，對自己的行為表達唾棄。

風掠過他身側，帶來夜色的涼意，他卻覺得有股熱潮反倒從頸側蔓延至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