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了。

Oisín有些狼狽，他才剛從那深達數十公尺的裂縫裡爬出來。
營區地面的突然塌陷讓場面一片混亂，雜亂的聲響伴隨沙粒拍打著哨兵的精神。

他抬手摀住耳朵。
但顯然是徒勞。

該死的家鄉搖籃曲還在耳內迴響，甚至被拼湊成多語言的remix。
他嘆了口氣，翻出那本有些破舊的筆記，在紙上寫下：

『 吾奉命守
於黃沙終 點
待 　　　 風止
　　　 返 　 　　 魂者至。 』

老樣子——寫得真醜。
Oisín自嘲地笑了兩聲。

或許剛剛就不該手賤去摸那塊石碑。

他看見一隻純白的狐狸穿行過茂密的蘆葦叢，在帶著潮濕氣息的泥土上留下淺淺的痕。
靈巧的小傢伙身上沾了些花穗與斷葉，越過湖邊燃燒的篝火，映著火光來到他的腳邊。

牠將纏上的草葉蹭在他的腳上，隨後又踏入映著星夜的湖泊。
平靜的水面被翻攪出層層漣漪，把點點繁星一同拌入湖底。

他的鹿只是靜靜立在湖畔，凝望那隻玩耍的狐狸。

而他回過頭，看向蘆葦叢間矗立的那人——
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與那雙碧綠的眼眸。

用他最熟悉的語言，哼唱著那首使人安心的歌。

Oisín闔上眼，久未梳理的精神正在對自己哀號。
他從口袋裡掏出藥包，將包裹藥錠的油紙攤開，又重新折疊，最後在掌心攥緊。

他聽見身後OMSI指揮站傳來指令聲。
……不對，他真的聽見了嗎？

Oisín抬起頭，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視線最終停在一旁那身著寬大長袍的身影上。

第五在混亂的人群間穿梭，確認是否有需要幫助的人。

一開始他並不認為那些傷患與自己有任何關係，但越來越多哨兵、嚮導因受傷或是不明因素開始陷入不穩，他才開始認為自己不得不留意......於是他開始在混亂中穿梭，偶爾指引人去醫護區，偶爾停下來確認誰需要協助。

在這當中，第五注意到一名金髮男性的舉動。對方閉眼的時間有些長，隨即又將才剛掏出的什麼東西收回手心。那些動作在旁人眼中或許沒有任何意義，卻讓同為哨兵的第五在意。在第五眼裡那些動作不像單純在思考，更像在壓制某種過載的反應。

於是他走了過去，步伐不急不緩，維持著一貫的微笑。只是這個微笑比平時更加刻意的放軟。

「先生？您還好嗎？」
略高的嗓音被他刻意壓低，雖然語調上仍有些怪異，但那聲線聽上去輕緩、溫和。
「如果有哪裡不舒服的話，要幫你叫醫護人員嗎？」

他確實聽見聲音了，是眼前的人在說話。
Oisín將手中的油紙包重新塞回口袋，裏頭的藥錠已有幾顆被捏碎——他大概又要被罵了……。

收回有些飄散的思緒，他端詳起眼前的人，
東方的臉孔、大概是亞洲人……。
所以那惱人的幻聽，現在才變成了中文……？

他向對方輕輕擠出一個笑容，像是為了壓抑自己的狀態而故作輕鬆。

……沒聽清楚。

笑容中帶了點歉意。
目光落在對方的眼裡。
——再說一遍吧？

有點困擾呢。

對於男子的反應，第五一時難以判斷——是沒聽清楚，還是根本語言不通？
若是後者，那就真的困擾了，他可只會中文跟英文而已，或許是該學習更多外文了……但光想到申請又會增加的欠款，第五忍住想嘆氣的心情，並將稍微飄遠的思緒拉回。

從男子的表現來看應該不是沒聽見，但有聽見的話，無論是語言不通還是沒聽清楚，通常總會表現出困惑、甚至追問一句。除此之外……第五想起 自己之前也有過類似情況。

難道，對方也是？

懷著這樣的猜測，第五抬起手，盡量用簡單清楚的動作比劃，同時再次用英文詢問對方。

（拍謝，小廢圖（...

他這回倒是聽清楚了。
Oisín看著對方比劃的手勢，理解了眼前的人是在確認他的狀況。

是嚮導嗎？
他微微蹙眉，但仍掛著一抹禮貌的笑。

幻聽還在持續，營地裡的混亂聲響暫時不會停下。
他的狀態老實說算不上好，卻還不到需要嚮導幫忙的程度。

還是說，對方其實……？

他歪了歪頭，又扯了扯笑容。
隨後伸出手比了比自己，再以食指輕抵拇指，做出一個圓。



「還，行。」
聲音有些小，字與字之間帶了停頓。
不自然的聲調，讓這兩個字聽起來更像是「海星」。

他其實不確定自己到底說了甚麼。

……他像是又想起了甚麼。

輕輕轉了轉手腕，手勢的方向隨之變化，接著指向眼前的人。

……不對。

🤌🫲
抬起的那隻手指尖微微彎曲，像是攥著什麼未成形的東西。
弧度有些拘謹，卻又刻意保留了空隙。
另一隻手攤在身前，彎起的手隨後輕輕落下，在掌心上敲擊。

「多，少？」

他的表情沒有惡意，看起來只是是單純的詢問。

他有些想確認的事。

對方的聲音太小，第五沒能聽清，只捕捉到唇形的模糊變化。下一瞬，足以辨認的動作映入眼底。

手語。

他一愣，下意識判斷……是啞吧？還是同樣有聽力缺陷？可緊接著，那個簡單卻突兀的手勢讓他困惑。

多少？

這是什麼意思？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問這個？……如果對方真的是哨兵，那是誤會自己是嚮導，在尋求協助？

想到這裡，第五的頭微微偏向一側，打算驗證自己的猜測。

手掌翻開，輕碰了自臉頰，接著比出ＯＫ手勢向外一推後鬆手，隨雙手比七在胸前點了下，馬上向外滑出兩下。接著一手掌心朝下，跟著另一手伸直的拇指往側邊移動。

「很遺憾，我並不是嚮導。」
『遺憾，不是我，嚮導。』

比劃完，他掏出幾片藥片，向對方晃了晃。

再度向對方比劃比劃，中指彎曲輕碰鼻尖，再次將一手掌心朝下，跟著另一手伸直的拇指往側邊移動。

「雖然比不上嚮導。」
『不，嚮導。』

五指伸直手掌心向外，轉成掌心向內。接著雙手在身前，掌心向下，指尖相向，由上往下移動。

「但多少能鎮定點。」
『但是，冷靜。』

比完後第五將藥片稍微朝對方送。

喔，應該不是敲竹槓的。

大概也不是那群傢伙……。

Oisín觀察對方表情的變化，那一瞬的遲疑困惑給了他答案。(但他沒想過，也許對方只是單純看不懂。)

他的視線快速在對方身上遊走，最後固定在那雙手上——系統性的手型代替字符將訊息傳達，與自己嗑嗑絆絆的比劃略有不同。

但這卻是他看得懂的語言之一。

真少見，手語推銷員。
他重新揚起笑容，喉間擠出一點討好的笑聲。

「謝謝。」
Oisín抬起手，併攏的手指尖輕觸下巴，隨即往外送出，像是將話語推到對方面前。

隨後，他以食指依序輕觸胸口、唇、耳。
「沒，聾。」
雙手食指在胸前輕抵，形成小小的叉。
「也沒，啞。」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出口袋中的藥錠，學著對方的動作輕輕晃了晃後又收起。
輕握拳的手、貼著頷下滑出的拇指，象徵推拒之意同時搖頭。

「暫時。」


暫時沒事的。

他又比了比那個略顯突兀、象徵錢的手勢。
隨後轉過身，示意對方注意裂谷，斷碑處仍有不少人聚集。

「courage。」

Oisín有些艱難地拼湊出兩個音節，原本保持的笑容轉為有些苦惱的表情。
他重新拿出那本陳舊的冊子，碳尖在略微泛黃的紙頁上滑過，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響。

他將畫了些甚麼的紙頁撕下，遞給對方。





May courage always be by your side.

……好像轉得有點硬。

／抱歉ㄌ骰骰
莫名其妙被逗笑這個人需要去醫護站

／還比手語

看著紙頁上那有些熟悉的卡通人物，第五眨了眨眼，感覺腦袋轉不過來，但又在奇妙的地方快速理解了什麼（？），他並不討厭，甚至有些好笑。

他的表情先一步出賣了思考，喉間輕輕溢出兩聲哼笑，連他自己都覺得突兀。他下意識將捏著紙頁的那隻手翻轉過來，手背輕輕擋住下半臉那短短一瞬的失態。

雖然對方說自己沒聾沒啞，但第五還是用第一個彼此能溝通的方式比劃了幾下手語。臉上的笑容回到一慣的弧度，只是嘴角比平時松了些。

第五一手握拳重複敲胸。接著一手五指伸直手掌心向外，轉成掌心向內。

「我明白了。」
『知道』

頓一下又將左手握拳，右手攤開在左手上畫個圓後按向胸口。接著一手食指伸直向前移出。最後一手放於另一手手腕處一起向外動。

「但保險起見，還是請您跟我去一趟醫護站吧。」
『但是，保險，去，看醫生』

Oisín沒有錯過對方那一瞬間的笑容。

他不確定對方理解了哪一部份，但那不經意流露的反應並不壞。

重新回以對方一個微笑，將手中的冊子收起，本以為這場小小的對談會就此結束。

「……？」
對方說了『請』。
但Oisín從那份禮貌裡感受到隱約的強勢。


🙏

……不能不去嗎？
他熟練地擺出一臉可憐的樣子。

一頭公鹿從他身後探出頭，低垂著頸，向對方反覆點了點。

「……。」

Oisín輕輕敲了下鹿的頭。

看著青年熟練的表情轉換，以及那頭像在懇求的公鹿，第五並沒有太多反應，只是笑笑地繼續比劃。

「能理解您的牴觸。」

「不過畢竟是封鎖區域內，難保任何小狀況會造成的後續問題。」

他的聲音依舊柔和，卻沒有留下商量的餘地。「可能的話，還是希望您能跟我去一趟醫療站。哪怕只是走個形式，讓醫師確認沒有受到污染或衝擊，您也能安心些。」

那笑仍掛在嘴角，語氣不緊不慢，卻讓人很難找出拒絕的縫隙。第五雖然不排斥眼前的青年，但從他的眼裡看來，對方的狀態遠沒有表面上那樣正常。

喔，撒嬌沒用。
Oisín對著眼前的人眨了眨眼——那份溫和卻不容拒絕的態度，讓他感到有些熟悉。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鹿。

小傢伙因為戰鬥邀請被忽略，似乎有些不開心——也難怪，牠確實有些躁動……。

Oisín嘆了口氣。

他將指尖收成爪狀，從胸前緩緩下拉，眉眼低垂得幾乎誇張。

——總之，就是在裝可憐。

接著他點了點手腕，又指向營地的方向。
最後的動作停在輕拂過手背。

「……溫柔點？」——希望醫生們溫柔點，音節太多了。

他輕輕地將鹿往身後推了推，自己則往前走了一步。
鹿有些不悅地用角頂了他屁股一下。

「……。」

Oisín指了指自己那有些神經質的精神體，中指和拇指在胸前輕捏，又比向對方。
「牠，蠻，喜歡你。」

下一秒，他的屁股又被鹿角頂了一下。

第五偏頭看著青年。
那副「裝可憐」的模樣太明顯，但也讓人難以責怪。

「醫務組不會太粗魯的。」他抬手繼續比劃著，語調溫和的像在安撫抗拒看醫生的孩子，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勸說的方式太過強勢，或許該換個方式，甚至乾脆請嚮導或醫護人員出面會更妥。

「……這樣嗎？那真是榮幸。」他沒直接回應＂自己看得見＂的事實。只是視線青年身上停了片刻，話回的含糊……像是不打算否認自己哨兵的身分，但又不打算承認。

Oisín輕輕笑出聲，看著眼前那位語調與態度都明顯放緩的人。
「希望，如此。」
他隨意地回應了對方，算是半認同了那句「醫務組不會太粗魯」的說法。

嚮導在面對像他這種不太配合的哨兵時，通常不會太有耐心——這點他很清楚。

他邁開腳步朝營帳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公鹿則停在對方身旁踱步打轉，似乎對那番回答不太滿意，
又像是在刻意拖延、逃避「得回營地」這件事。

第五垂眼瞥了那頭公鹿一眼。

那種微妙的抗拒他並不陌生，對醫療處置或嚮導接觸排斥的人，在他見過的哨兵裡並不少。

他沒有出聲催促，只是慢慢跟上，步伐刻意保持在半個身位外，那樣的距離像是在監督，也像是一種禮貌的照看。

Oisín的步調緩慢，略顯拖沓的腳步足以讓某些人失去耐心。
他沒有回頭，但他知道自己的鹿正纏著人，也清楚對方鐵了心要把自己送回醫療帳。

——到底該怎麼脫身呢……？

思考並沒有持續太久。
Oisín抬手輕輕撥動掛在頸間的識別證，隨後轉過身，將證件舉到身後那人面前，示意對方看清上頭的資訊。

他微笑著，用指尖劃過最上方那行公司名稱，接著舉起雙手——
兩隻食指在頭上擺出角的樣子。

「偶蹄目。」他沒有過多遲疑，語氣輕快而明晰。

接著他指了指自己，再比了比身後的方向。
最後，雙手在身前以「K」的手型交錯敲擊。

Oisín的嘴角依舊掛著笑，像是在保證甚麼，又像是在逃避些甚麼。

——我會回去，找平時照顧牠的人。
那雙藍綠色的眼微微彎起，笑意映著捲起的風沙，分不清話中的真假。

第五看著那張識別證，視線在公司標誌上停了兩秒，才又落回對方臉上。
從那略顯拖沓的步伐與過於輕快的語調裡，他讀出了抗拒。
五清楚，這人並不打算照說的去做。

照理說，這樣的狀態不該放任。
但對方並非他的隊員，行動上他沒有直接的管轄權。到目前為止自己的行動已經過於強硬了，在這裡留下不良映象也非本意。
而青年仍能自洽地應答、行為有序，至少從外表看來還維持在可控範圍內。
他沉默片刻，權衡過後，終於放下了原本想再開口的念頭。

他微微頷首，笑意禮貌而不失分寸。

「我明白了。」語氣柔和下來，那是退讓的表態。

「那就麻煩您回去之後，至少讓醫護替您做些精神上的舒緩護理。」說完，稍稍後退半步，以那種代表「不再干涉」的距離示意結束。

「若還有任何不適，請務必聯絡嚮導支援單位。」
停頓一下，補上一句帶著職業習慣的客氣語尾——
「祝您平安返營。」
說完後，他再一次輕輕頷首，轉身離開。

Oisín靜靜望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捲起的風翻起沙粒。
他抬起手，指尖微微顫動，像是在掂量該如何回應那句「祝您平安返營」。

最終，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隨後，他抬起手臂，在空氣中做出一個緩慢的揮動。
那不是用力的揮別，而更像一種——對仍留在沙中的聲音的回禮。

風從側面拂過他的髮，帶著細微的沙粒打在臉上。
Oisín順勢低下頭，掩去笑意。

片刻後，他轉過身，朝反方向的沙丘走去。

實在是太感謝第五中願意和速度如此緩慢的我交流……
好愛第五考量大局、審視整體狀況，為了減少潛在隱患主動關心他人，結果那個最大的隱患還在外面逍遙自在（俄相：

另外必須要告白，第五中根本是RP手語天才
也謝謝第五跟第五中包容俄相這個會混用不同系統手語＋比手畫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幹嘛的怪人。

我愛您也愛第五 (好了

說什麼!!!才謝謝俄相中願意跟我交流!!!俄相GAT ((?
那是ㄚ罵不嫌棄他ㄟ...邊交流都懷疑他484有控制狂傾像ㄌ ((拍掉第五
你才是RP手語天才好嘛!!!!我根本看手與自點怎麼形容就怎麼打...甚至半途而廢ㄌ ((手語好累((...
我也愛你跟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