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聚集的地方就意味著商機。
雖離正式調查時間僅剩不過兩三日,提早抵達此地住紮的探勘者及相關贊助商們卻好似嗅不到山雨欲來的緊繃氣氛般,不約而同三三兩兩把握黃金時段就地經營起了臨時市集。
香料,酒水,武器,藥物。
倒還真別說,確實有許多平時市面上尋不著的好東西。
寇凡斯用指甲縫挑起麻袋中一小搓混合了硝石的木炭粉輕輕用指腹揉開,熟悉的氣味縈繞在鼻尖令他感到安心;較大的碎塊隨著動作滾離指紋溝壑,研磨不算仔細,不過以這個性價比來說自己再重新過篩一次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正當他評估該如何講價時突然眼角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過,寇凡斯想了想,隨即彈彈指除去粉末,朝店主詢問收攤時間後便笑著擺擺手離開,快步朝著那副身影走去。
那麼,這次該怎麼做呢。
「真冷淡啊,不過這樣也很帥呢!」
放棄了無聊且普通的拍肩招呼,寇凡斯幾乎在眼鏡男子尚未反應過來時便一個閃身上前,緊緊挽住了對方的手臂將身體貼上去。
反正有一便有二,這次是第二次。
此行的工作已經展開,卡伊洛斯和相約的商販談成一樁小生意,用遙遠南法的水果乾糧換了少數民族手工製作的莎草紙,厚厚一疊裝訂成冊,打算用它們試試這裡的礦物顏料。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開始。
熟悉與陌生的下屬通通被他避過,好不容易得來的獨處時光卻在瞬間終結,手臂被禁錮的瞬間、身形一米八的男人馬上像受驚的貓那般向另一側避讓,大概以為是遇上了小偷......
或是不懂什麼是邊界感的小隊員。
「...不好意思,你有什麼事?」驚駭和緊張從鏡片下的眼眸閃過,想要切換回工作模式卻可憐地被嚇得不輕,卡伊洛斯差點咬到舌頭,「寇、呃...寇凡斯?」
稍早前就是沒記住對方的長相吃了虧,這一次說什麼都不能在同樣的陷阱跌倒兩次。
懷中手臂肌肉在被自己挽上的剎那如觸電般往反方向狠狠掙扎抽動,若不是寇凡斯發力死死拽住恐怕真要讓對方炸著貓尾巴逃之夭夭。
情理之內的,意料之中的。
「嗯!終於記起我了嗎,親愛的卡伊洛斯。」
微微揚起的柔和微笑漾在臉上,角度恰好的偏頭回望更是順理成章將兩人之間本就所剩無幾的距離又拉近了些,「唉...真是拿你沒辦法,對不起嘛---」
不知道這聲充當示好台階的道歉是針對稍早的即興演出又或是針對現在黏著對方的行為,但可以肯定的是寇凡斯完全沒有要就此收手謝幕的意思。
畢竟卡伊洛斯磕磕絆絆又略顯慌亂的語氣令他十分滿意。
「我只是想讓我們的關係近一些而已,面試時那位舉止優雅的先生說會代為轉告你...關於我舊傷的事?」寇凡斯的語調隨著話題軟了下來,略帶遲疑的目光有些閃躲,唯獨手上的力道不曾放輕。
「你會幫我的吧?」
「不,為什麼要...」
察覺到手臂上的禁錮一時半刻無法鬆動,卡伊洛斯強迫自己深呼吸,默數五秒後壓下死命掙扎的失禮打算,連帶考慮到寇凡斯的專業對於專案的協助程度,最終決定再忍忍,「我不是有意沒有認出你,但是我們沒有...」
他想了想,「沒有那麼熟。」
深棕色的雙眼在鏡片下低調地打量,避開了與黃綠眼眸對視的軌道,卡伊洛斯在察覺對方的目光同樣飄忽時有些意外,單純至極地以為這是一種退讓,「抱歉,我好像沒有獲知這樣的訊息。」
舉止優雅的先生是指哪位來著?面試的時候除了自己就是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沒有任何記憶對方曾提及過舊傷,但是這麼回應的話很可能又會被說自己不重視——
「那你現在還好嗎?」
「咦…所以…你其實不知情嗎?」
寇凡斯淺淺的微笑一瞬間凝固在臉上,眼睛微微睜大定定地望著卡伊洛斯,確認對方同樣也在注視著自己後才後知後覺的眨了幾下眼慌亂的別開視線。
「真是的…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畢竟請求梳理這種事情從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口中提出也太奇怪了…哈哈…」纏在卡伊洛斯手上的雙臂有些忐忑的磨蹭,就連語句都帶著掩飾侷促的笑意,「我本來想著由那位先生代為轉告比較不尷尬的…畢竟我們…沒有那麼熟?」
要繼續修正成這個方向嗎?不對,直覺告訴他此刻應該轉向另一邊。
於是在短暫的靜默後他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挺好的,只是麻煩來的時候連走路都成問題…你也知道我們即將要去的地方大概沒好心到等我推著輪椅離開?」寇凡斯自嘲的笑了笑,笑聲中夾雜了點無奈與苦澀。
「我們…能變得熟一點嗎?一點點就可以了。」
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卡伊洛斯沉默反省還未有時間和心情仔細閱讀隊員名冊的自己,基於禮貌想要說出口的抱歉卻被炯炯的黃綠色目光噎了回去——總覺得不太對勁。
而且這個移開視線的節奏太奇怪了吧,經過精準的讀秒和設計似的,理所當然又無比流暢。
「...你要...梳理什麼?」卡伊洛斯有些混亂,嘗試捕捉的關鍵詞亂七八糟,他猜測寇凡斯的腿或許有些問題,畢竟對方提到了輪椅。
垂眸看了看對方被長褲包覆的腿,一時間看不出走路的姿勢是否正常,一般來說不會有人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卡伊洛斯便也信了,試探性地詢問道,「你沒有帶拐杖來嗎?」
可以不要一直抱著我的手嗎。
「…精神梳理啊,親愛的卡伊洛斯,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被自家老闆反應蠢到的寇凡斯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把這齣戲繼續演下去,他有些憐憫又有些無奈的回望身邊那位依然狀況外的嚮導。
「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擺脫拐杖…平常走路也好好的,只有在精神壓力過大時會需要你的協助。」說著一陣酸麻感毫無預警從左腿傳來,他咽了口唾液穩住表情,「並且這件事在面試時就清楚告知了,我也以為…你是能理解的。」
似乎有點玩脫了…但卡伊洛斯不是有意的,是自己不該至今仍被那段經歷要挾著動不動就腿疼。
但真他烏鴉的痛啊!
注意到對方往下朝自己腿部打量的目光,正被鈍痛攻擊的寇凡斯不好一拳往始作俑者臉上招呼過去,只得報復似的收緊手臂。
「不然你當我的拐杖吧!」
「...好的,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替你梳理。」我的壓力看起來比較大,卡伊洛斯想,如果對方繼續抱著自己的手臂不放......好像有些麻了,指節一動就有詭異的電流感傳遍臂膀。
「面試你的人是我的弟弟,他很顯然漏掉很多事沒有告訴我。」
可能寫在隊員資料裡了,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完全沒有翻的,但是心存僥倖會招致不幸、等會兒回去就拿出來惡補吧,卡伊洛斯又看了看把自己箍得死緊的青年的雙手,「我不適合吧?」
通常來說,拐杖不都是比使用者還要矮一些嗎?
「謝謝,得到你的承諾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該說卡伊洛斯是情商低,還是單純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多過份的發言?如果真的朝相關單位投訴的話也能在社會輿論下狠狠鬧上一場了。
得到協助梳理的應允終歸是達成了寇凡斯原本的目的,他感覺左腿的疼痛逐漸淡化成普通午睡醒來常見的酸麻,下意識也放鬆些許手上的力道。
「原來那是你弟弟啊?氣質完全不一樣呢…」寇凡斯慢慢找回步調朝對方繼續丟去話題,同時在內心翻了個白眼;賣慘路線大概對這遲鈍的傢伙沒什麼用,頂多像上次那樣利用群眾眼光逼他就範,「別誤會,你這種類型的我也很喜歡。」
只不過那種偏頗粗糙的做法不符合他的美學,得另外找點辦法…而且同樣的伎倆重複使用太多次容易穿幫。
「嗯?怎麼能對自己沒有信心呢。」稍微調整位置的雙手再次纏上去。
「我們多練習就好了啊。」
「嗯,那是我弟弟...」不習慣找話題的人有些猶豫,不確定以不在場的對象作為題材是否符合某些道德與隱私規範,好在寇凡斯沒有在這個部分繼續糾纏下去,可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似乎也沒有好到哪里去,特別是它有了繼續落回自己身上的跡象——
我是什麼類型?
他端詳著打扮精緻的寇凡斯,輕輕地抿了抿唇,同時在對方變換姿勢時暗中活動自己的手,好讓它不再那麼發麻。
「練習...呃,練習當拐杖嗎?」是一種奇怪的癖好吧,或許不良於行的人總是帶著一點獨特的面對世界的方式,卡伊洛斯這麼想,嘗試放鬆僵硬的身體,「你現在走路看起來挺好的。」
所以暫時不需要吧?
「嗯,我知道那是你弟弟喔。」
維持著尷尬而不失禮的微笑比寇凡斯想像中的難,雖然他曾為了寡言的老友特意磨練過找話題的技巧,但卡伊洛斯的類型顯然完全不同,「感覺你和弟弟的關係很親近呢,散發著一股好哥哥的味道~」
怎麼說呢,像是拋進箱子裏的球沿著箱壁滑了一圈又掉出來的感覺。
為什麼投不進去呢?
也許是話題丟的太快,也許是題材不好發揮,也許是對方沒有意願與自己對話…不對,既然對話仍在繼續,那麼意願與否便非重點所在。
「不是都說有備無患嗎,趁著現在我們狀況好的時候多練習…」挺好的,好個屁,果然嚮導除了精神觸手有用外眼睛就是瞎的,就算戴著那副眼鏡也救不了兩眼加起來0.01的視力,「到時候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至少不會太手忙腳亂?」
寇凡斯突然也不是很在意那球有沒有進去了。
「我們就這樣逛吧,你有想看的東西嗎?」
「好哥哥?」談及家人,卡伊洛斯認真地想了想,鏡片後的深色眼睛緩慢地眨著,半晌有些靦腆地抿唇,「我弟是常常這麼說...通常是在他闖禍或是有求於我的時候。」
像是現在,此刻,自己淪落到在大漠裡吃沙吹風,就是在一聲聲中的好哥哥裡迷失了自我。
或許是提到熟悉的對象,話音落下後他沒有急著繼續抽手(也可能真的無可奈何),倒是認認真真地嘗試撐起一點重量,用外行但真誠的態度觀察寇凡斯行走的姿勢和施力方向——結論是真看不出什麼。
「...那你...好吧。」卡伊洛斯用一句輕嘆表達了自己的妥協,「你能和我去找找這裡的古玩嗎?」
弟弟?他對這個話題有興趣嗎?
「哈哈,那代表你弟弟非常喜歡你啊!」趁著打趣卡伊洛斯的機會,寇凡斯伴隨輕笑時的身體律動自然地往對方身上靠,「而且你也很喜歡你弟弟。」
這次寇凡斯看清楚了,在某些時候,可能是思考或疑慮自己拋去的話題時,卡伊洛斯會有抿唇的行為。
他幾乎可以肯定卡伊洛斯剛剛曾做過類似的舉動,只是寇凡斯實在想不起來上一次對方抿唇時他們究竟在談論些什麼。
沒關係,還有機會驗證自己的猜測。
「真羨慕啊,我也好想要有個可愛弟弟天天對著我撒嬌——」這倒是實打實的真心話,不過身為末子還是有些天生的優勢。
例如當寇凡斯察覺到卡伊洛斯並不像剛開始那般急著將手抽離並真的任他倚靠時,他便十分心安理得的把一部分重量交給對方。
「嗯,那你可找對人了。」聽見提案,寇凡斯不禁揚起得意笑容,「那我們去北邊帳篷轉轉吧。」
𝓚𝓐𝓘𝓡𝓞𝓢
1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喜歡西里爾嗎?或許吧,至少年幼的時候跟在自己後面跑的樣子是很可愛。
再大一些就不行了,卡伊洛斯幾乎被弟弟過於旺盛的好奇心搞死,幾次吃下弟弟的實驗成果而上吐下瀉暫且不提,在書包裡找到莫名其妙被放進去的整人玩具、被留校約談的故事隨時隨地都能夠再從腦袋裡挖出來重溫。
想遠了,他將注意力拉回當下。
「你沒有兄弟姐妹嗎?」展開話題的其中一個好辦法是拋出問題,卡伊洛斯好不容易想起西里爾在出行前的耳提面命,不外乎是希望自己多交些朋友。撞著膽決定放開來和下屬相處的人終於摸到立足點,撐著寇凡斯向帳篷方向走時一併回應,「我還有一個...不是很好相處的妹妹。」
「我想找點東西送給他們。」揭露自己讓卡伊洛斯覺得尷尬,然而好的開始似乎並沒有想像中困難,「當然...古董也是要看的。」
…為什麼又不講話了?
寇凡斯維持探究的眼神等待著似乎在努力組織語言的卡伊洛斯,不禁覺得有趣;他對於自己語速偏快這件事有相當自覺,看在對方有意願繼續聊天的份上也嘗試配合步調將對話速度放慢下來。
畢竟他實在很好奇卡伊洛斯在經歷漫長的沉默後究竟會擠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發言。
「原來你還有妹妹——難怪身上散發著大哥的安全感。」和妹妹相處不好無論怎麼看卡伊洛斯都要負一半責任吧,講話沒情商又聽不懂別人明顯貼到臉上的暗示,「你是很好的大哥呢,出來工作都想著帶禮物回去給他們。」
不過分享家庭情況已經屬於比較私密的話題…寇凡斯倒是沒料到對方會在現階段跟自己聊弟妹的事。
「是性別的關係嗎?在家的時候我也覺得比起姊姊…和哥哥出門比較自在。」總之先讓卡伊洛斯覺得自己是和他同一邊的。
「她會喜歡什麼呢?我們等等一起挑看看。」
對於過度明顯的稱讚感到無所適從,卡伊洛斯並沒天真到相信以片面之詞延伸而出的優秀評價,然而收到稱讚、道謝是必然的,他便小聲地說了一聲謝,「不帶禮物回去的話,妹妹會生氣我不讓她跟著來。」
確實以出行的臨時程度,再帶上其他人就太高難度了,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的脈絡被省略,卡伊洛斯動了動被摟得發麻的手臂,突然靈光一閃,「我的妹妹也喜歡這麼挽著手。」
但是她的腳沒有問題。這種話是不可能說出口的,他只在心裡偷偷地吐槽了會兒,竟是開始習慣被另一個人緊緊貼在身側的感覺,也沒有先前那般覺得寸步難行,「她喜歡白色的東西...不過,你知道我們這一趟得找到有價值的古董。」
卡伊洛斯頓了頓,「先找那個也行。」
「搞什麼啊,結果明明連妹妹也超級喜歡你嘛!」
這已經不是用遲鈍可以形容的狀態,寇凡斯有足夠動機懷疑卡伊洛斯口中所說的“妹妹難相處”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親愛的卡伊洛斯你聽清楚了,你必須帶禮物回去。」
若不是從前面的對話切身理解到對方是個感情木頭到底的傢伙,寇凡斯還真會把它當成一種凡爾賽式的炫耀。
只是沒想到連對弟妹都這麼的…
「她也喜歡這樣挽著你散步嗎?」等等,寇凡斯跟著講出口才意識到這句話不該隨著卡伊洛斯用“也”,但那個少根筋的傢伙應該不會發現這麼細微的語病。
他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小失誤,將注意力拉回後面的重點。
「當然我們要找古董,但既然這趟有我在…你可以放心把時間花在尋找更重要的東西上…」寇凡斯輕輕扯了扯卡伊洛斯的袖子,朝對方眨眨眼。
「例如那個…白色的東西?」
「我妹妹對任何人都這樣的,就算你和她只見過一面,她也能毫不猶豫地挽住你的手。」
卡伊洛斯解釋得很認真,對身旁人明顯的誤會渾然不覺,他有個毫無邊界感的妹妹、也有總是隨心所欲的弟弟,或許這就是自己必須撐起正事與責任的原因。這些沒有必要在這時候對寇凡斯提起,他也不一定感興趣。
事實上,卡伊洛斯對寇凡斯的興趣內容頗為困惑。儘管腿上帶著舊傷,他分明不需要拐杖,走得還比自己這個正常人還要快些。
「白色的東西,這個範圍太大了。」他沒有什麼頭緒,只想走一步是一步,但是寇凡斯似乎對挑禮物這件事很是積極,「或許古董...白色的古董?」
「對任何人都這樣?」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有嗎?我有像你妹妹這麼社交王體質嗎?雖然自己現在確實也挽著第一次見面男人的手…但事情的前因後果應該不是這樣吧?!
沉默難得的降臨在寇凡斯身上,思維陷入死結邏輯在打架,他視線朝下盯著此刻依然拽著卡伊洛斯的雙手,不知該如何找個合理的藉口為自己開脫。
但放是不可能放開的。
「白色的古董。」寇凡斯現學現賣剛剛卡伊洛斯重複對話的行為來為自己爭取組織語言的時間,「蛋白石,硨磲,白玉,瓷器…骨骸?」
果然不行,還是得把話題拉回弟妹身上。
「聽起來你妹妹是容易交到朋友的類型…嗯…這種類型的女孩子會喜歡什麼呢…」拜託你多講點什麼吧卡伊洛斯,腦袋還卡著的寇凡斯把希望交給了妹妹。
「可以跟我說說你妹妹的事嗎?或許會有點靈感?」
「嗯,我妹妹是這樣的。」卡伊洛斯很篤定,是因為他確實見過妹妹隨隨便便的模樣,可為什麼寇凡斯一臉不可置信,難道對方認為女孩子必須含蓄......
應該不會吧?畫著精緻妝容、甚至說不定對保養很是重視的人,會對打破性別刻板印象的範例這麼難以接受嗎?
「你怎麼了,腳痛了?」還是算了,嘗試理解只會讓疲憊的大腦更加過載,卡伊洛斯決定放過自己,至少他習慣了被這麼勾著手,那麼遲早也能適應寇凡斯捉摸不定的性格,「我妹妹喜歡宗教文物,最喜歡骸骨教堂... 這裡應該找不到這樣的東西吧。」
在沙漠裡死亡的動物骸骨倒是很有可能。
不確定妹妹到底擅不擅長交朋友(反正一定比自己優秀)的好哥哥繼續挖掘記憶,話便不知不覺多了起來,「她很果斷,大剌剌的...... 脾氣不太好,說話和做事的態度都挺理所當然的。」
「啊?不…謝謝,我只是有點意外…」聽見對方發出疑問,寇凡斯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竟不小心把真實的情緒反應表現出來,他趕緊補上一個對話題感興趣的笑容,「有點意外你跟弟弟妹妹的性格差這麼多呢…不過也難怪他們喜歡你。」
真的假的?那個眼盲心瞎聽別人講話抓不到重點的卡伊洛斯竟然記得自己腳痛的毛病?雖然完全就是亂槍打鳥但好歹是有想起來要關切一二了。
我剛剛是做對了什麼嗎?
寇凡斯疑惑,寇凡斯驚訝,原來軟磨硬泡多管齊下對這傢伙還是能有點用的嗎?
「宗教文物…蠻多古老的教派都會用人骨或獸骨製成祭器。」感嘆歸感嘆,正事還是要認真幹,「但製程和保存技術很大程度會影響骨制品的耐用性。」
喜歡骸骨教堂又喜歡社交…
「聽起來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呢,感覺很穩定…不容易被外界影響情緒。」
被誤會是這樣的人也挺好的,寇凡斯想著。
𝓚𝓐𝓘𝓡𝓞𝓢
1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弟弟妹妹喜歡我嗎?卡伊洛斯有些困惑,對於很少與家人以情感交流為目的深談的人來說,實在無法肯定且自信地符合寇凡斯的推論,或許那是對方想要表達安慰才說的,畢竟誰會在交談裡提及負面評價?
如果再和自己熟一點,寇凡斯或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知道遊牧民族擅長製作骨笛,如果能找到的話,妹妹應該會很喜歡的。」就是可能會有點吵,如果她天天都在吹奏的話。
聰明地沒有追問對方驚訝的原因,卡伊洛斯抿唇看向附近攤位上一塊繁複的刺繡,上頭擺著幾個乍看無法分辨用途的物件,「你說我妹妹嗎?她......呃,她脾氣不太好。」
完全不知道寇凡斯誤會了什麼,他繼續給不在場的家人拆台,「而且很護食,會和我的貓搶食物。」
「骨笛嗎…不同民族的骨笛形式不太一樣,指法也要另外抄下來。」,寇凡斯就著提議思考片刻,「你記得妹妹的手多大嗎?」
他勉為其難的將左手抽出,伸到卡伊洛斯面前,「我猜她的手會比我小一點?你得說個大概我才有辦法挑適合的孔位。」
就算買到音色好的,如果吹起來不順手豈非本末倒置。
那位不曾見過面的妹妹隨著對話進行在寇凡斯心中逐漸有了具體形象:一個十分具備自我意識,果敢,有些任性,樂於結交新朋友,脾氣不好還會跟貓搶食物的…「嗯…嗯?」
一時之間寇凡斯不太確定自己應該優先對卡伊洛斯覺得自己脾氣和妹妹一樣不好,還是對妹妹會和貓搶食物這個驚天大瓜發表意見。
…我脾氣現在確實不太好,但貓,一個新話題。
「你們家有養貓啊?」開發新話題的重要性值得暫時將這一筆先按下日後再戰,「聽起來你妹妹和貓的關係不錯呢。」
「她的手大概...比我的指節短一些。」他就著寇凡斯的手比劃了一個大概的大小,像是十六七歲少女的手掌模樣,幸而妹妹經常挽著自己,手也是見過許多次,「你會吹笛子嗎?考慮得很周到。」
孔位和大小的差異是卡伊洛斯先前沒有考慮到的,如果冒冒失失地選了不適合的禮物,放著也是堆積灰塵。
他繼續向前走,不時注意身側的青年有沒有站穩,移動是否方便,「我有養貓,但是我妹妹......你知道有些人的氣場就是特別和動物不合,她就是那樣的。」
「明明沒有做什麼,但是貓咪都怕她。」
「我嗎?能吹奏音節的程度吧。」雖然比劃尺寸的方式有些籠統,不過憑藉經驗也能大致推算出比例,「我音感不太好,常常笛聲跑調都沒發現。」
在得到需要的資訊後,寇凡斯將左手重新搭回卡伊洛斯的手臂上——而這一次,他發覺對方有刻意等待他找好施力點才繼續往前查看一旁的馬賽克燈,「卡伊洛斯果然很體貼呢,謝謝你,還好有你在。」
正向回饋往往能鼓勵並加強執行特定行為的動力,即便現階段無法確認具體有效的回饋機制,但大家都是人類,總是有通用的部分。
以一個感激的眼神作為收尾,得緊跟貓的話題。
「剛剛你說妹妹脾氣不太好…貓是因為這樣才怕她嗎?」既然強調了,那就是可以問,「我的意思是,貓好像對情緒變化很敏銳…會不會是覺得你妹妹不喜歡牠們呢?」
談論別人家事讓寇凡斯有點綁手綁腳,但他又實在好奇,尤其是…
「你家的貓都吃什麼呢?」
卡伊洛斯點點頭,「其實我不確定......我妹妹會不會吹笛子,但是新奇的東西她應該都會很喜歡。」
吵也不是在自己家吵,他很快就想開了,正在思考還有什麼能夠尋找的物件,便聽到寇凡斯突如其來的稱讚。專注於攤位的神情明顯一愣,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後有些難為情地抿了抿唇,「在這裡跌倒的話不太安全。」
沙地上隨處可見礫石沙土,有些或許很尖銳,在條件不那麼好的封鎖區附近,任何一點小傷都可能招致麻煩的後果。還是得給寇凡斯找個好用的拐杖才行。他想,要找的東西又多了一個。
「雖然我妹妹脾氣不好,但是她不會對動物做出什麼...呃,危險的事。」卡伊洛斯表現得有些困擾,像是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貓咪害怕自己的手足,「但是我的貓,應該說大部分動物,好像都覺得她很可怕?」
他頓了頓,「我的貓吃得很普通,鮮食和飼料,還有營養品。」
「在哪裡跌倒都不太安全吧?」又不是小孩子天天在地上打滾…但對方既然起了頭自然是要順著接下去,「嗯,所以可靠的卡伊洛斯要好好扶著我喔。」
寇凡斯在人際相處方面一向崇尚互利主義:講對方想聽的話,做能讓對方感到愉快的事,順利讓彼此的關係照著希望的路線推進。
他不認為這是一種討好性行為,畢竟嚴格來說自己也是得利的一方。
「這裡最不缺的便是新奇的東西。」藉著卡伊洛斯抿唇的空檔寇凡斯再一次倚上去,「也許你妹妹只是想收到你送的禮物而已,畢竟你是這麼好的哥哥。」
是什麼讓卡伊洛斯感到困擾呢?
「哈哈——被你講的連我都好奇起來了…啊,是手工蕾絲。」白色的,適合女孩子的東西。
「有機會的話真想見見你妹妹,」寇凡斯拉著卡伊洛斯來到攤位前開始仔細審視著作工細節,「當然,還有你的貓。」
𝓚𝓐𝓘𝓡𝓞𝓢
1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一個大男人,真的要跌下去自己也扶不住吧。
卡伊洛斯聰明地沒有把腹誹說出口,而是默不作聲地拿過寇凡斯找到的手工蕾絲,仔細地端詳上面做工繁複的、似乎帶著宗教風格的紋路。
半透的蕾絲置於手掌時,純白的面上能看見幾絲類似綢緞的反光,置於陽光下又顯得薄如蟬翼,他想妹妹應該會喜歡這樣的東西,加工在衣服上也會很好看。
「我覺得可以買這個。」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不想繼續在越來越多人的市集逗留,這個部分被不動聲色地隱去,卡伊洛斯掏錢付帳,不經意地避開了關於自家貓咪的試探,「你有想買的東西嗎?」
「......我可以,呃,陪你找。」
「這種款式一般會作為領巾繫在胸前,最近也很流行當成髮箍配戴…你眼光很好呢。」對方下決定的速度快的令寇凡斯有些意外,不過平心而論那樣低調不張揚卻在細節充滿巧思的設計確實是適合年輕少女的樣式。
在對禮物給予肯定後,他低頭凝視著身邊人手中唯一的提袋,遲疑了片刻才慢慢道出心裡的疑慮,「親愛的卡伊洛斯,你還會買其他的禮物回去對吧?」
寇凡斯可不敢想像自己的兄長出門遠行竟只帶了一件禮物回來送自己的災難性場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對於未曾謀面的老闆妹妹也是如此,「不如我們等等逛的時候再看看有沒有其他適合她的…如果不小心買太多的話這個也可以給你的貓。」
貓咪圍著蕾絲領巾想想就很可愛。
「我剛剛有路過一個販賣…火藥…的攤位,」就在不久前偷襲你的地方,雖然並不心虛但寇凡斯還是放軟了音調,「你可以陪我過去看看嗎?」
「還有這麼多用法...?」拿過被包裝好的絲帶,單純覺得它很適合搭配妹妹的衣服、卻不知道具體如何使用的卡伊洛斯這下子是有些驚訝了,「你很擅長、我是說,你好像很知道如何打扮。」
他看向寇凡斯頭頂的彩色墨鏡,目光裡流露出淺淺的好奇,「我弟弟大概會和你處得很好,他挺關注流行的...你見過他。」
說起弟妹,話就不自覺變多了,卡伊洛斯一邊扶著人往回走,憑著記憶試圖找到對方描述的攤位,「我想買禮物不急在今天,之後也能再找找別的。」
「你為什麼想買火藥?」適當給予開放式的問題可以延續對話和社交,卡伊洛斯突然想起弟弟送過自己一本教導聊天的書,第一個章節就是這個,「也是要送給某個人嗎?」
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寇凡斯心裡疑惑,為什麼剛剛有話題的時候不好好講話,現在突然又冷不防硬轉回去。
「那你打算送弟弟什麼呢?」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關於擅長打扮的稱讚,只是繼續瞇眼笑著回望卡伊洛斯,「我記得哦…你們的眼睛有點像,但你的眼神比他更柔軟一些。」
其實寇凡斯並不記得,只是憑藉著兄弟長相普遍有幾分神似的定律接下了話茬。
「也是,我也覺得地宮裡肯定有更值得帶回去作為禮物的東西。」可能是一件物品,可能是一則情報,可能是一個故事。
見慣價值連城的寶物後不知不覺會開始追尋無法用金錢定義的概念,至少寇凡斯是如此;他走到火藥舖前,終於肯鬆開一直黏在卡伊洛斯身上的雙手,「等等還要扶著我啊。」
混合著金屬粉末的原料在寇凡斯漆黑的右手上像試色珠光眼影般抹開,「嗯——你要猜猜為什麼嗎?」
眼神比弟弟柔軟?這是什麼形容。
卡伊洛斯對這樣抽象的描述有些困惑,姑且算作稱讚、試探性地道了一聲謝,就將這件事簡單地放下了。過於追根究底不是交朋友的好方法,弟弟給的教學書上似乎也提及過類似的建議。
「我其實還不清楚地宮裡有什麼,也可能會白跑一趟。」畢竟這個專案還是一次嶄新的嘗試,他非常坦白地對身份上來說該歸類成下屬的人表示,「如果裡面沒有能送出去的東西,我弟也很喜歡木雕工藝品,或是長得很奇怪的裝飾。」
越奇怪越好。卡伊洛斯強調,目光落至寇凡斯右手上的閃爍粉末,思考時輕輕地抿起雙唇。
「......你是喜歡火藥的味道嗎?」
「你看過煙火吧,在高空爆炸供人觀賞後便化為灰燼落下。」寇凡斯朝身旁的人張開左手比了一個炸開的動作,手心圓形的刺青圖案像是顆未爆開的煙火球,「火藥這種東西…說到底只要附近沒有可以燒的燃料,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
說完他便轉過身去查看火藥,沒有再針對弟弟的話題做出回應。
「…不過若是換成點燃森林裏的一棵樹,結局就不一樣了。」他的語調沉穩而緩慢,「一小搓火藥便能讓整座森林陷入漫無邊際的火海中。」
似乎是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寇凡斯感覺包覆指尖的粉末像流沙般不斷將他拖入充滿癔症的夢,「我大概是喜歡那個瞬間吧。」
「那個啟動後便無法回頭的瞬間。」
無法後悔也無法停止,除了繼續往前走之外沒有其他的選擇;好像在給自己找麻煩,又好像在給自己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
「你有過這樣的經驗嗎?卡伊洛斯。」
說實話,他有些似懂非懂。
「我不太喜歡火,但是你說的那種經驗......大概有?」卡伊洛斯不確定自己的想像和寇凡斯腦中建構出的畫面是否相同,作為被短期專案捆綁在一起的兩個陌生人,這樣的相處時間還太短、短得無法看清漆黑紋身下的真身。
寇凡斯不一定願意讓他看見,而作為領導者,卡伊洛斯同樣不確定自己該不該看見。
「有時候我會擔憂,如果產生猶豫的情緒、是不是代表自己的選擇是不對的。但是,幾乎所有時候我都會這麼覺得。」通常這種矛盾只在剛接下需要決策的工作時產生,卡伊洛斯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壓抑某種對生活的不確定感,可現實沒有給他太多時間考慮要不要點燃那顆火苗。
又,究竟什麼才是火苗。
「你是......想做那個決定在哪裡點火的人嗎?」
刺青的人怎麼可能沒有那樣的經驗——針管扎下去的剎那,濃稠的墨水便會嵌入細胞永遠與血肉融合在一起。
寇凡斯無法知曉卡伊洛斯讓多足蟲攀上手腕的理由,正如對方不會深究自己手臂橫線刻痕的隱喻。
但寇凡斯唯一能肯定的便是他們都在過去生命中某個時刻,以疼痛為代價交換永存於肉體上的印記。
這大概是一種祝福,也是一種無法擺脫的詛咒。
「如果說我可以在你猶豫不決時替你承擔選擇的壓力,也可以向你保證我的決策是當下最好的判斷…」寇凡斯的眼神沒有波動,手指無意識攪動麻袋裡的火藥粉末,「你不需要憂慮煩惱,只要告訴我你期望的結果,把一切煩人的雜事都交給我…」
「那麼,你會把決定點火的權力交到我手裡嗎?」
卡伊洛斯不是一個勇於承擔責任並享受其中的人,事實上,膽小和負責是繩索的兩端,無數次重複拉扯糾纏之後變得無法拆解。
於是承擔和逃避僅有一線之隔,踏出的步伐稍微偏離就是萬丈,卻從來刻苦且自律地沒有踩過分毫——他連失控與拒絕的後果都不敢扛起。
寇凡斯的試探無疑是淬毒的糖,是貓嚥下即死的巧克力,卡伊洛斯知道自己不應該、也不可能同意這場假說,抿起的雙唇卻始終無法開啟,說自己不同意。
如何能證明寇凡斯的選擇是當下的最優解?那是一個連自己的腿都保護不了的人。
「證明給我看。」最後,卡伊洛斯替他買下了那袋火藥。
無序攪動的指尖在聽見對方的回覆後停止了動作。
寇凡斯沒想過方才近乎惡意的試探能得到反駁以外的答案,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他們的約定,以及身旁這位暫且是自己老闆身份的男人身上究竟背負了何等重擔。
往下墜落的餘燼無法回報被接住的恩情,只會本能啃食著一切任由火苗重新竄起恣意蔓延直至將依附之物焚燒殆盡,餘留殘煙與懷中灰燼共同走向無人生還的結局。
若自己回應了卡伊洛斯的期待,他又是否能提供足夠的代價任自己榨取呢?
斷了一隻腳的烏鴉依然能飛翔,只是牠得選個更為安全的落腳處歇息。
慎之,慎之。
「真是的,講的像在求婚一樣。」寇凡斯闔眼呼出一口氣,再次轉身已是掛著笑重新挽上卡伊洛斯的手,「如果對象是你的話倒是我賺到了呢。」
卡伊洛斯不明白為什麼話題又轉向其他,方才閃現的試探與寇凡斯精緻妝容下的裂痕在嚮導眼裡無比赤裸且緩慢,他已經記住了面前哨兵細微波動時的表達與展現,不會再被牽著鼻子走。
被勾著手倒是已經非常習慣。
「買完了?」主動調整好姿勢讓寇凡斯依偎得更順利,卡伊洛斯轉身的速度恰到好處,像是摸透了如何攙扶一個腿腳不便的朋友(儘管他們的關係遠不及此),避過人群的碰撞回到居住的房車前。
寇凡斯沒有再提起那場不切實際的交易,他便也不主動追問,從本質上來說,卡伊洛斯到底還算是個優秀的商人。
「......你能自己上車吧?」肩膀上掛著袋子,他將手虛放在寇凡斯背後,「我回去了。」
不對勁。
哨兵天生擁有偵查危險氣息的直覺,回程路上寇凡斯的話明顯少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閒談。
他敏銳猜到卡伊洛斯可能已經從剛才短暫的針鋒相對中察覺了什麼,對方恰到好處的體貼詢問與攙扶動作契合的像是累積多年的習慣;寇凡斯的臉輕輕靠在穩固的手臂上,垂眸盯著兩人行走的腳尖,心裏卻泛著冰涼的警戒。
下先手吧。
「我是認真的。」抵達房車時,寇凡斯冷不防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如果你願意的話,需要的時候就來找我。」
他的臉上仍然是那個卡伊洛斯熟悉的微笑,「今天謝謝你啦,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 。
關上車門的寇凡斯扯下辮子,隨手拿幾根小黑夾將長髮在腦後挽成小髻。
無論如何,引信已經點燃了。
回到房車的卡伊洛斯整理著今日從市集裡得到的材料及物品,先是妹妹的蕾絲、一些礦石塊,帶著複雜圖騰的布料...... 碰到某個不在印象中的束口袋時他頓了頓,指尖將其勾起查看,才想起這是寇凡斯的東西。
又得出門了。
他長嘆一口氣,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懊惱,儘管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腳邊的緬因貓繞著他褲腿走,像是知道主人又要離開,輕輕磨蹭了幾下像是安慰。
舉起指節輕叩下屬的房車車門,卡伊洛斯提著束口袋,正思考著等會兒如何言簡意賅地交付物品然後離開,無意間就這麼敲開了它——
凌亂的書桌上散落著文件與這幾天收集到的現場照片。
剛沐浴完的寇凡斯例行性與兄長彙報完近況,正敷著面膜斜躺在沙發無聊滑著平板上的短影片打發時間,然而過於俗套的劇情卻逼得他直接放下平板直接把烏鴉抓來抱在懷裡做了個全套臉部按摩。
直到一陣突兀的敲門聲傳來。
大概又是附近迷路的同僚或是煩人的推銷員…寇凡斯低頭確認今天的居家服是安全長度的七分褲後才慢悠悠前去應門。
「咦,你這麼快就需要找我了嗎?」見來訪的是卡伊洛斯令他有些意外,畢竟自己下午才向對方說了幾乎等同默認履行交易的發言。
他本來想意思意思整理半乾的瀏海,但抬手摸到臉上的面膜後突然就感覺髮型不是那麼重要了。
「……進來談吧。」
「呃不,我......」卡伊洛斯需要非常極力克制,才能避免失禮的表情出現在臉上。
夾著髮夾、臉上貼著精緻面膜的寇凡斯看起來和稍早前差異甚大,劇烈的衝擊感讓原先就閉俗孤僻的青年一時間怔愣,甚至下意識退後了兩步。
這樣的形象,和稍早前信誓旦旦說要替自己分擔責任的是同一個人嗎?
感嘆著充分了解下屬果然有其必要性的卡伊洛斯,決定回到房車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研讀那份員工簡介,並致電弟弟質問對方都給自己挑了什麼樣的對象。
但在這之前,他沒有忘記自己來訪的目的,「你的東西,忘在我這裡了。」
沒有要進去談,暫時還沒有什麼好談。卡伊洛斯想,除了證明了寇凡斯很注重生活保養,目前他看不出有任何私聊的必要。
寇凡斯鮮少會以這般毫無修飾的外貌面臨如此進退不得的場面,雖然他自認素顏分數也在中上階級,但前提是打分數時這張臉上沒有敷一片滑稽的面膜。
哨兵敏銳的視力沒有讓他錯過卡伊洛斯多次轉開的視線,甚至連因為驚慌上下微微顫動的瞳孔都一清二楚,更不用說明顯往後退隨時準備逃跑的步伐。
倒是也不必這麼失禮吧!
「謝謝你特地送東西來,但我記得我們說好了…可以由我來決定對吧。」寇凡斯的字典裡列有名為惱羞成怒的四字成語,他伸出手緊緊抓住卡伊洛斯的手腕,不管對方掙扎硬是往內拖。
「嘖!」
伴隨一聲清脆的彈舌音,某個漆黑的東西俯衝從後方將卡伊洛斯撞進房車內,順帶拍拍翅膀關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