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問我？」

羅伯特已經換好了衣服。他彎著腰，單腳踩在更衣室的長椅上系鞋帶。

這裡沒其他人，他知道繆瑟不會自言自語。

「那得先看你看見的是哪個美國。」

「五十個州在美利堅合眾國分裂併駐，超過一萬九千個建置市鎮，數百萬條同名與不同明的街道。」

「但真正的世界在哪，夥伴，每個區（District）都在試圖告訴你答案。」

「所以——你在問哪個美國。」

「那個拿著火把的巨大綠色女士，象徵正義與夢想成真的自由領土。還是會讓歷史老師用紅色油墨替你打上不合格的事實？」

「都不是。」

繆瑟想了一會兒回答。

「我是在問你一個，我可以寫在紙上、令老師滿意、不會再要求我留校補習的美國。這樣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但說真的，我不關心美國。我只想寫完這份作業。」

「那個巨大的女神，美國的象徵，很奇怪不是嗎？一個國家的吉祥物卻背對著整個國家而立。她面對的是海洋。她的名字叫『自由照耀世界』，她歡迎的是海洋另一邊的人，照拂除了美國人之外的所有人。那種自由可沒照耀在我身上。」

「吉祥物哈。」羅伯特可不會這麼稱呼自由女神像。

「火光下永遠會有影子，少自戀了。這片土地的祖先交雜彼此的該死的DNA後誕生稱得上75%美國人的我，我怎麼就感受不到被她照拂？雞蛋和牛奶不會自動生在每個人家門口，就連耶穌都說自己來自非洲。」

系好鞋帶，他坐下，雙肘壓著大腿，直視前方牆上油漆的斑駁，眼裡無神。

「……總之，你只是想完成作業。」

「叫Gemini幫你打一份草稿，隨便改些錯字出來抄就行了，根本用不著問我。」

把責任拋給不會有怨言的系統，羅伯特就這麼教的。

說的也是。

繆瑟點點頭。她把作業本收起來。

這年頭留給人親力親為的事已經不多了。但也沒什麼損失。人沒必要事事都得自己去做。

「我聽過一種說法，」收拾背包的過程裡她說，「『你活在什麼樣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是美國』。

「照這個道理，美國是惡霸⋯⋯是浪費的快餐⋯⋯是從廁所門上⋯⋯冷不丁倒下來的一桶水。」

她打開手機，邊說著，邊在AI的輸入欄裡慢慢地把這些字敲進去。點擊送出。她等著系統回答完畢，大致掃了一眼，就把手機關上了。

「⋯⋯它說，『這不是客觀答案。這只是某個人對美國的負面印象。』」

繆瑟向後靠在置物櫃上，臉色有點不快。

「傲慢的白癡。看來它想和我吵架。但我懶得理。」

羅伯特拿出口袋的菸盒，推開盒蓋，掃了一眼，又收回去。

室內禁菸。

「你對它生氣的時候就不是這麼說的了。」

「再說，你要能讓老師滿意的報告，你就得聽它的。AI就是被注入愛與希望與和平的數據界教宗，是吧。」

菸癮犯頭讓他開始不耐，想著開導同事還沒加班費，他要起來做一連串抽菸的表演動作然後佔去崗位上工作。

繆瑟被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逗笑了。

「現在我開始好奇你活在什麼樣的地方了，羅伯特。」

她慢條斯理地從椅子上起身。

「但我猜⋯⋯你的美國裡一定沒設禁菸區。」

繆瑟説。

「這樣你就不用抓耳撓腮，時時刻刻像是等著特赦令那樣⋯⋯等待著從某個地方急不可耐地逃出去。」

「我們走吧。」

FIN

謝謝交流，超愛他們對話

ROBnLOV: 謝謝！同事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