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困囿於同一頂帳篷內七天七夜。在極端環境中她的視力備受器重,因沙暴侵襲導致探勘進程中斷這幾日,OMSI往她頭部安上精密儀器,嘗試透過她的肉眼觀測天地異象,一天十六小時持續性精神消耗迫使她頻繁注射嚮導素,針管從左臂扎到右臂再扎到手背,Nassir依據專業判斷多注射了幾支鎮靜劑,留守她的身側直到第八日黎明。
「Lies,結束了,辛苦了……Lies?」
然後,她陷入短暫的失明。
營帳外兵荒馬亂,Nassir取下儀器,奢侈地拿了營帳內的飲用水和毛巾,替她拭去雙頰上黏糊的血污。頭一回經歷封鎖區沙塵暴的駭人,她無比慶幸只有Nassir和自己被關一塊兒,既是這混帳三催四請引人入甕邀她來的這鬼地方,爛攤子就理應同樣由這混帳全盤收拾。
Olivia Sinatra一得知她不僅是Fernanado Sinatra的公司後輩,還是Fernando Sinatra親自批准進的公司,態度瞬間友善了不只六分七分,甚至主動提出與他們同行──所幸在她開口前,Nassir便先聲回絕了,原因是OMSI明文規定唯有S級以上嚮導能負責疏導超過一名哨兵,加上身為一個精神不甚穩定的A級觀察對象的監管者,他更需恪守組織規範謹言慎行……總之姑且讓Olivia打退堂鼓了,但她認為對方肯定會因某種非同尋常的執著再度找上門來。
「我先幫妳注射鎮靜劑。」
遠超自己負荷造成的、前所未有的精神耗弱,讓她只能任由Nassir擺布。其實最有效率的做法是Nassir直接對她執行強制結合,就像七年前那樣大肆侵吞她的精神圖景,她明白這之於Nassir舉重若輕,若非擁有比一般S級嚮導更為密集且精細的精神網,怎麼會在脫離一國政府的直屬管轄後,沒多久便轉而被國際級機構收編呢?據Nassir自述,他已不是頭一回進入封鎖區,經營診所之餘,替OMSI處理異常患者的經驗更是數不勝數,無人不對Nassir的評級感到困惑,而大概只有Nassir本人知曉自己刻意隱藏實力乃至精打細算騙過評級系統的真正原因。
「親愛的,睡一會吧。睡一會,醒來後一切就能恢復如常了,好嗎?」
看不見針尖扎入血管,總令她感到惴惴不安,加上長時間的神經緊繃仍未舒緩,酒精棉球摩擦著她的手背,無數次吐納反而使大腦愈發混亂,一雙熟悉的臂膀當機立斷將她摟進懷中,不由分說地、單純地,以肉身箝制一名經過嚴格培訓的、狀態異常的哨兵──即便身體素質今非昔比,Nassir還當她是七年前那個拿剪刀劃開祖父頸項的孩子──下一秒她開始抽搐,呼救聲瞬間灌入她的鼻腔,鐵鏽味自耳孔漫溢而出,她的下頷脫落,喉嚨發緊,學術理論百無一用,紙上談兵實行一套又一套終究贏不了一個Nassir Truman Clarke──她不得不投降,十九年漫長、拖沓而困頓,假設人一天能遇見一千人,在六百九十三萬五千人中,竟只有Nassir才是她無數次尋死覓活的唯一解。
「Nassir……」
「我在。」
「我會……好起來的……對吧……」
「妳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