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點封鎖區指揮站就會發出探勘指令，到時候你就留在封鎖區。」
在諾克提斯的個人帳篷內，他對著站在眼前的維斯波這麼說，語氣平淡又冷靜。
像是在訴說今天的天氣真好一樣，平平無奇。

我就知道。

早就習慣被丟下，在收到單獨指令要去見諾克提斯隊長——他的哥哥時，就猜到了。

「伊森會去嗎？」 那個新來的菜鳥，甚至還是個普通人。

「會。」

他察覺到維斯波的言外之意，補充說：「地宮環境容易產生精神干擾，普通人受到干擾的程度會比哨兵嚮導還要低。」

「確實。但也對精神干擾束手無策。」
「如果發生任何意外－－」

維斯波向前兩步，始終低眉順目。
他伸手在諾克提斯桌上那份關於自己的能力檔案上點了點，文件記載了各項數值的水平。
「我的精神屏障等級是A+，發生任何意外－－至少可以兜底。」

確實維斯波所言不假，以他的能力來說，沒什麼好挑剔的。
諾克提斯視線隨著維斯波的手指看過去。

「來封鎖區之前，你沒有探勘異能量區域的經驗。」

「你也沒有和哨兵共同作戰的經驗。」

「確實。但眼前的遺跡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未知－－甚至是二次進入的探勘者。」
「所以，經驗不一定能把你安全帶回來。」

但我想我可以。
這句話在舌尖上轉了轉，維斯波苦惱地雙手抱胸－－他哥什麼時候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我不需要和哨兵共同作戰。」
「但是如果哥…隊長，如果你出了事，我會想辦法立即撤退，把其他人帶出來。」
「他們會需要一名對遺跡毫無興趣、不會逞強的嚮導。」
「…你沒事的話，我就當進去散步了。」

彷彿被戳到痛處，諾克提斯的臉色一沉。
「⋯⋯出事？。」
「任何的異能量區域都是未知數，否則不會需要探勘。」

諾克提斯選擇用一個最尖銳的方式來勸退維斯波。

「我需要的是能配合我計劃的隊員，維斯波。」

他腦海裡想起過去的事情－－那時候他簡直要瘋了。
如果那時候他有在維斯波的身邊，就不會讓維斯波遭遇到那樣的事情。

他要把維斯波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任何危險的可能性都不能有，1%的機率都不能存在。

「你知道的——我會配合。」我還不夠配合嗎？
「那是在你的狀況穩定的情況下。」
「上次的任務，兩度經過出口你都沒察覺，被那點幻覺耍得團團轉⋯——你難道想讓我下次再進去撿你們三個的鐵盒嗎？」

維斯波語氣越來越重，深呼吸稍微收斂了一些。
「麻煩您重新評估——以所有人的安全為優先。」

怒氣值

要繼續說嗎

沒錯，所有人的安全為優先，這也是他身為隊長的職責與義務。
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的弟弟——自從他們父母因意外離開後，他就肩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

維斯波是他的家人，僅存的家人。

「⋯⋯那時候在封鎖區入口處，我不該讓你進來的。」

「你會留下來，是認為我會有狀況？」

「不是－－」頂多算是藉口而已。
「準確來說我也不是『留』下－－」藏在身後的手捏緊了些。
我可是很拼命才『跟』到這的^^

⋯⋯看來維斯波認真想要跟著下地宮。
就算他下了禁足令，維斯波也很有可能想方設法跟著進去，如果真是如此，那還不如把維斯波留在身邊一起行動才是最安全的。

諾克提斯深呼吸。
「準備好明天的行李後，就好好休息。」

「是。」 行李早就準備好了！
怕諾克提斯反悔，維斯波退了一步就轉身想盡速離開。

諾克提斯突然又開口了。
「前陣子遇到的梅爾利，他說是你的哨兵。」

「⋯⋯他看起來年紀比你大，不像是你的同學，是怎麼認識的？」

搭在帳門的手停住「打工地方的一個客人，幫他解決了一點麻煩。就變熟了。」

在地下拳擊場賺零用錢的事，維斯波不想說謊，便隨意帶過。

他們並沒有特別聊過維斯波打工的內容是什麼，維斯波不主動提的話，諾克提斯也不打算繼續追問。

「去休息吧。」

才跨出帳篷，就見瑞尼恩在門口，神情顯然聽了許久，諾克提斯不可能沒發現。
一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感知距離小到有些危險、以及瑞尼恩得到了他哥的信任。
「進去吧—」 說完，便轉身離去。

瑞尼恩看了一會維斯波的背影才走進帳篷，帳篷內諾克提斯正垂下眼思考，臉色不是很好，還有點生氣的樣子。
沒想到一回帳篷會碰上這樣的狀況，他不是想加入兄弟間的爭執，只是覺得他們彼此應該要把話說清楚。

「你看起來很焦慮。」他緩緩的開口，他知道諾克提斯一定早就發現自己在外面偷聽了。「你不相信他的能力嗎？」

「我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
諾克提斯依舊眼眸低垂，他看著桌上關於維斯波的檔案文件，眼眸中蘊含鮮少出現的焦躁。
「……地宮的未知數太多，我不希望他遭遇這些。」

他抬起頭對上瑞尼恩的眼睛，「我只剩下他一個親人。」

聽到那幾個加重語氣的字，瑞尼恩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隊長上次探勘失去隊員，會恐懼並害怕重蹈覆轍。」在西北岩層區時，他曾經跟諾克提斯聊過一些第一次探勘的話題。

「你跟他說過了嗎？告訴他你害怕什麼？」

「他很堅持……你的理由說服不了他，反而會覺得你是刻意將他排除在外。」

諾克提斯沉默以對。
他確實沒有對維斯波說出自己的恐懼。

嚮導站起身，他的視線與瑞尼恩對上，埋在他心中已久的真實話語，慢慢地吐露而出。

「在維斯波還小的時候，因S級嚮導的任務繁忙，我不常陪在他的身邊。」
「有一天，他不見了－－我找他找得快瘋了。」

－－那一年的意外事件，諾克提斯回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雖然我是S級嚮導，但沒辦法做到『哥哥』的本份。所以，我替維斯波找了養父母，讓他可以在那邊長大。」

「我給不了他家庭的安全感，但至少我要讓他遠離危險。」

諾克提斯垂下眼眸，他低聲：「我也明白這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罷了。」

原來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
雖然諾克提斯沒有講的太明確，但還是可以從對話裡面得知一些訊息。

「發生這種事情，你應該很難受。那時隊長也還是學生吧。」他記得OMSI給的資料兄弟倆只有相差6歲。

「你覺得那是你的錯嗎？」

「為了扛起生活，逼自己長大，把維斯波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孩。你很在乎他，也許那時是你當時能做的唯一選擇。」

「……但畢竟你們兄弟相依為命，年齡也不是相差很多，你不可能永遠把他當成小孩，他的視線一直在你身上，事實上他不是就追著你來到封鎖區了嗎？」

「不管再怎麼說，過去的事情也不會改變。」
諾克提斯至始至終都覺得維斯波不見的事情都是他的錯。

他把維斯波的資料收進文件夾，看向瑞尼恩。
「維斯波看起來有一定的覺悟，我會尊重他。也許，讓他到地宮是更好的決定。」

諾克提斯希望他跟維斯波有機會可以像一般的兄弟去相處。
但，一般的兄弟又是怎樣相處的呢？
諾克提斯也不清楚。
他會試著去理解維斯波各種行為背後的理由，不論是出自於何種原因……

「別擔心，下地宮前我會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還有，謝謝你關心我們。」

是啊，不管如何只能往前走了。
雖然語氣依然是那個理性冷靜的諾克提斯隊長，但神情似乎有放鬆了一些，也許在用自己的方式嘗試改變吧。

「我明白了，隊長。」他輕輕點頭，既然諾克提斯都已經這麼說了，那麼話題自然就到一個段落。

「明天的東西準備好了，另外你安排要與技術部確認的事項他們也有了回覆，我已經傳到群組。」
「還有，隊長你還沒用晚餐吧。我重新熱過放在桌上了，記得去吃。」

經瑞尼恩的提醒，諾克提斯才想到自己確實錯過晚餐時段，只是以前他都無所謂，現在倒是有人會提醒了⋯⋯

「謝謝，等等我邊吃飯邊確認內容。你休息吧。」

他起身準備離開帳篷。

「短時間我們可能回不了地面，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隊長今天也別太晚休息了。」他在這幾天暫住期間發現諾克提斯的生活作息不太好，雖然他不該多管，但想到明天要下地宮，他還是忍不住盯著看了對方一會。

「嗯。」
雖然他如此應答，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有睡意。

走出帳篷的他抬頭，一望無際的星空讓人感覺平靜，耳邊有其他帳篷傳來的人聲，每個隊伍都在為可以隨時下地宮做準備。

下地宮之後，就能知道年初探勘時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是吧？

他不能確定，但他只能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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