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里歐一如往常地回到家，把隨身包包和外套脫下，掛在玄關的置物掛勾上。玄關靜悄悄的，空氣中帶著淡淡木質擴香的香氣。

他熟練地坐到書桌前，打開平時工作用的電腦，光線打在側臉上，讓諾里歐原本就白皙的肌膚此刻顯得更加冷淡無色。

他打開信箱，逐一確認電子郵件：電子帳單、無聊的垃圾信件廣告，直到一封信件標題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間諾里歐聽過無數次名字的攝影工作室。
對方表示看過他放在網上的作品集，對他的風格十分感興趣，並想邀請他投稿這次的暑期青年實習計畫。對一個學生攝影師而言，能夠收到這樣的邀請幾乎是夢寐以求的榮耀。

他讀完那封信，又讀了一遍，眼神在螢幕上的字句間來回，嘴角微微揚起，看起來像在笑，但那笑容裡卻沒有半分喜悅，只有一種奇怪的空洞。明明理應是該值得高興的事情，這一刻他卻毫無成就感，彷彿那封信寄給的不是他，而是某個陌生又遙遠的人。

諾里歐闔上了筆電，揉了揉眉心，起身前往浴室。他打開蓮蓬頭，熱水傾瀉而下，水聲覆過整棟房子的靜默，像一層隔絕世界的布幕。水蒸氣在狹小的空間裡翻湧，他閉上眼，任由水流從臉頰與肩頭滑落。

儘管洗去了一天的疲憊，胸口那股空虛卻愈發明顯。

他用毛巾隨意地擦乾頭髮，抬手將鏡子上的霧氣擦去。指尖劃過冰冷的玻璃，他看見鏡子裡的自己。

那是一張完美得近乎刺眼的臉。

五官乾淨、漂亮，像經過精心雕刻般對稱——那種無可挑剔的樣子，總能讓人移不開目光。

「你不就是這種人嗎？高高在上一生順遂的人。」

視線與鏡中倒影對上，那張臉仿佛在對他說話，語氣冰冷又刺耳。

是啊，他天生有張討喜的臉，良好的家庭背景，如今又有大好機會降臨，簡直是平步青雲的人生。那現在這份空虛感是甚麼呢？是因為不知足，還是他真的變成了別人口中那個「不懂人間疾苦」的人？

「你又懂什麼呢？」

他低聲回嗆，彷彿真的在與某個人對話。
就算活得像父母一樣善良，最後換來的還不是只有背叛。他知道自己活得非常虛偽，但那又怎樣？

「所以我說啊——你不是很清楚嗎？」

鏡子裡的人勾起嘴角，笑得和他一模一樣，就像他平日裡給人的那副討人厭的嘴臉。

「閉嘴。」

他抬起手，拳頭重重砸在鏡面上。鏡子碎裂的聲音劃破浴室裡的寂靜，倒影碎成無數塊，散落在洗手台和地板上，就像破碎的自己一樣。

諾里歐呆站在原地，呼吸急促，手背滲出細細的血，水滴、碎玻璃與血絲混雜在一起。浴室死寂一片，只剩下水龍頭斷斷續續的滴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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