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那個同屬兩班子弟的相遇，是在一次狩獵祭祀上。

跟一般的東班子弟喜穿暗色不一樣，那個高大的少年總是穿著那套像初春一般的嫩綠色。

從少年時代他就聽說過那個小少年的名字。
過於傑出耀眼的才能在這個時代其實反而不是什麼好事，韓諾亞經常在同儕的口中聽見許許多多關於這個少年的謠言，他從不參與這些，卻也沒有可以插話的理由。

他的家世很好，好到必須要慬言慎行。
食指上的小鳥正在悠然自得地用小小的喙梳理著羽毛，窗外是一群好動的少兒正在玩踘球的吵鬧歡叫。
他的筆尖上懸了一滴墨，久久未落下的墨珠圓潤如玉，韓諾亞就這麼一手執著狼毫製作的好筆，盯著窗外垂下的翠柳出神。

伴隨窗外的人群喧嘩著躲避突如其來的狂風的笑聲，掖在耳後的碎髮被吹開，遮蔽住了他的視線。
清風捎了一絲線香的氣味在此時擦過他的臉，麥茶色的手指捏住了那撮險些戳到他雙眸的髮絲。

「啊……謝謝。」
「不客氣，殿下。」韓諾亞的睫毛很長，瞪圓了眼睛眨眼的時候總是有一種夢幻的懵懂感，罕見的金黃色髮絲調皮地在指腹處撓來撓去，他仔細地給難得安靜地任由他觸碰的人整理被強風吹亂的髮髻，半長的髮只堪堪能在脖子處挽起一團小小的髻，風稍微大一點就會散。

「喂。」剛剛才暗暗在心裡稱讚他安靜……柳河玟知道他要說什麼，從腰間的穗子上揪了一根線出來給他快速繞好散落的髮，才轉眸看向正在等待他回答的他。

「喂，柳河玟。」衣袖被拉緊，那顆懸在筆尖上的墨啪嗒掉落，翠綠的小雀自顧自地飛遠，韓諾亞的半張臉被朝陽灑滿，那雙湛藍的眸子裡映了雲，像雨後被水洗淨的天空。

「您說。」瀏海跟鬢髮全梳起來後的韓諾亞長相有一種凌厲的俊美，他皺著眉拽了拽他的衣擺，啟唇的語氣卻像討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一般嘟嚷得可愛。
「我跟你也沒差幾年，總是這麼嚴肅搞什麼？」衣袖被翻了起來，露出底下藕綠色的中衣，片刻後又被翻了過去，露出麥茶色的肌膚。
「怎麼今天穿得這麼死氣沉沉的？哎，你什麼時候再射一次箭給我看？騎著馬的那種。」柳河玟注視著那片藍天，裡面有他的影子。

「等哥下次自己上馬不摔下來的時候。」
「喂喂喂，柳河玟你什麼意思？」手腕的皮膚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黑衣少年唇邊浮起一抹笑，翻轉手腕快速地在那片眼饞許久的臉頰肉上反擊了一下便跑開。

「回、來！」
「哥也該活動活動了，你過來啊。」刻意小跑一段距離後停留在原地等韓諾亞跟上，柳河玟收起了在其他人面前的穩重、寡言，嘻嘻哈哈地抓住終於追上來的韓諾亞的手。

「抓、抓到了……呼，呼哈……」
「亂說，明明是我抓到哥才對。」在那汗濕的手心撓了撓，韓諾亞喘著氣的呼吸一窒，突然笑了起來，獨屬於他的悶笑聲鑽進耳朵，柳河玟感覺胸口的位置癢癢的。

「別撓我的手，你手指上那些繭總是弄得我癢……哎、哈哈哈——脖子更不行——！」無人的草地上兩人鬧成一團，絲毫不在意衣擺跟頭冠都綴上小草的痕跡，韓諾亞被柳河玟的搔癢癢弄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掙脫不開這個常年習武的弟弟，只能徒勞地拍打他寬厚的背來抗議。

歡快的笑聲被貼心的風跟樹林掩蓋，這是他們共同的秘密之地。

「今天去騎馬吧？哥。」
「行啊，走吧！」牽著的手默認似地沒有任何一個人鬆開，窸窸的腳步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