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前言（開訓誓言）

余敬謹宣誓，效忠中華民國，保衛國家人民，恪遵軍中法令，服從長官命令，盡忠職守，嚴守秘密，如違誓言，願受嚴厲之處分。此誓

中華民國114年10月7日

前置劇情

九月中旬，突然接到了兵單，而且我的事務必須要到九月二十八日才完全結束，但徵集令上卻寫著十月一日必須要入伍，這對我來說已經是第一層的焦慮。

剛剛畢業，各式各樣的事務還有對軍中只聞其聲不見其實都各式各樣傳言，也都在既有的焦慮上面添加更多的變數。

直到離開台北前幾天，所有的安排，包含工作的暫停與代班才正式到位，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告訴我不得不面對那張國家命令。

九月二十九日，我回到了南部，所有入伍前必須準備好的東西，我只有兩天可以全部處理起來，幸好一切就在不斷奔波與採買中處理完畢。

十月一日，上午到公所前集合，人員們簡短的集合與說明後，便搭上了專車，身為老百姓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下午，到了營區，正式進入國軍ONLINE。

恭喜小羽毛順利畢業

yuan_m80: 謝謝ww

入伍的第一天，一群人就這麼懵懵懂懂的到了對一般人來說非常神秘的營區內部，跟著長官的指示走到了帳篷下。不幸的是，按身高排列我成為了我們班的班頭，要處理的雜事非常非常多。

才一個上午，就已經體驗到為什麼大家說當兵就是經歷一堆無意義的等待，他們嘗試著想要讓所有人短時間內處理完事情，卻讓更多人相碰，效率反而更低了。

才半天，我已經開始想家了，累了。

入伍第二天，第一天我們班被分配為打飯班，第二天而已，疲憊就已經開始出現了，自身的公務與連上的事物交錯，一切事物都不在控制內的不斷更動，已經開始討厭對生命失去支配權的日子了。

心情依然相同，在軍中就是大量無意義的等待，甚至連睡眠本身都已經成為了等待的一種時，生活便會開始感到絕望。

雖然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適應軍中，但也只會放大那種身不由己的無力，日記的語言看起來十分凌亂，但我已經連如在外面那樣好好寫出文字的精神都沒有了。我真的累了。

懇親會再等七天，就在下禮拜四，但事實上我也不確定是否會因為短暫的自由而對軍中的日子感到更加絕望。

第三天，或說倒數不知道幾天，花了很多時間在調節鋼盔跟裝MDM上面，其他人就這麼繼續留在原地乾等，同時進行各班的個人招募調查。

第一次見到熱食車，就是外面的胖卡餐車那樣，怎麼說呢，瞬間有種靠近了人類世界的感覺，不過三日已到，也不確定有沒有時間再容許我們有這種輕鬆的氣氛。

三天以來因為沒裝MDM，大家都不能拿手機，而打飯班因為作業的關係，連公共電話的時間都沒有，雖然口頭上說會補休，但實際上卻沒差多少，有時甚至依然跟著大部隊行動，嚴重壓縮了休息時間。

第一天壞掉的冷氣昨天終於修好了，直到今天早上才真正有睡著的感受，一切似乎都在步上軌道。

幸好我們這梯有個奇妙的共識，大家都提前一個小時起床準備，慢慢地整理完，希望會如此直到退伍。

安全第一，退伍第一。

現在是0910，下課了，有點無聊，飲料機前面塞滿了人，只好坐下來寫個東西。

雖然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但幸好向班長反應的休息時間問題得到了補償方案，也幸好班上的大家基本上都團結著，安安靜靜地享受那來之不易的休息。

值星班長願意讓我們做人，那我們也不希望讓他難做人。

0933，終於換到我們灌MDM了，耗了整整四天時間。

其他連的連資料都一項一項帶著慢慢填，我們卻是全部丟過來讓我們自己寫完，後來又一下子全收走。明顯效率不足，浪費時間。

雖然下課開始有輕鬆的感受，但第一天寫下的那句「當兵就是大量無意義的等待」這樣的心得還是不變。

說起月亮，雖然平常就已經有看月亮拍月亮的習慣了，但在軍中看到的月亮卻有一種異樣的感受，模糊遙遠，像是離家裡的距離，也像是離人類生活的差距。

今天是禮拜六，也是要為要留守，所以沒有自由的感受特別明顯，一切都違反平常的作息，讓人累得像是隨時都可以直接閉眼倒下。

說是不適應，但實際上也只是因為我依然想當個一般人吧。

進入軍中的第五天，現在是0843，最初幾日的手忙腳亂漸漸有了消退的跡象，資料也漸漸收齊了。

所幸有值星班長的允許和班長的爭取，至少我們班可以不用跟著大部隊早點名，省了很多事情。

來了非常多的招募，每一個單位都在強調薪水、住宿環境，卻沒有人提起操練、受訓，都在提官階，這似乎也是一種避重就輕。

本來是沒在寫日記的，就算是畢業之後，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拿起筆來寫作了，卻沒想到再次拿起筆寫東西是在如此狀況下。

班上的各位合作得越來越順利，連上的課表也開始越來越清晰，至少不如前幾天那樣無所適從。

仍然很累，但少了一點慌亂似乎就少了一些精神不濟和昏沉。

一餐一餐在過，似乎使得一天的時間過得更快了，十月九日就是懇親，那是我們最接近的小目標，接著就是其後恢復正常不必留守的六日，再是結訓假、撥接下部隊。

當把一切整理成時程，似乎就有方法催眠自己時間事實上已經過得很快了。

雖然它的確過得很快，但也很慢。

入伍第六天，午餐起就進入放假倒數十餐了，每每都在洗腦自己以餐數來倒數，一天就可以倒數三次。

明天開訓，雖然連上已經開始有一點訓練課程，但每每看到隔壁連像是夏令營就很不快，只希望我們現已漸漸適應的課表就是未來的固定模式。

打飯班的作業依舊比其他班多，還好有補修。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農曆八月十五，這是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無意識的迎來中秋，坐在軍中跟著整個大部隊動作不，持續打著飯，一切如常。

也許只有晚上看見月亮時有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的中秋興致吧。從來都中秋都在烤肉跟詩詞當中度過，但現在也只有一百四十多個相同作息的二兵們，在營中過著和平常別無二致的生活。

七號八號兩天都有招募，以連長的說法是用不到手機了，另外再找時間去打公共電話吧。

昨晚的日記只留下了一個日期，但其實想寫的也不外乎就是疲憊、心累等等的話語罷了，就算拿到大兵日記，也有許多抱怨是完全不敢寫在上面的。

今天是入伍的第一週，已經分不清楚任何的事務究竟是越來越好或是根本沒有變了。只知道早上是開訓典禮，所謂的新手保護期也已所剩無幾。

已經開始有正式課程的預告，真正的新「訓」，大概也會直接隨著招募的結束而開始吧。

1938，人正在餐廳內聽著招募，原以為前幾天的招募已經差不多了，沒想到現在才開始招募期的首堂課程，看來後面仍有一段時間有機會可以坐下來好好聽課。

雖然我本來就對加入國軍沒有興趣，但此時此刻的我又因為打飯班事務沒有洗澡，因課程無法聯繫家人，整個人更加的坐不住了。

1332，明天就是懇親會，今天和鄰兵算了一下，幸好是十月入伍，光是十月就已經有很多連假，中秋、國慶、光復，光是這些加上例假日，便已減去了許多的日子。

第一次扣動扳機，雖然還沒有裝上實彈，但也拿到了真實手槍的重量。扳機比想像中的重，說實在的內心十分複雜。

生命很重，但用八百公克就可以決定，生命很大，但用0.9厘米就可以摧毀。

1926，明天終於就是懇親會了，說實在的，仍有點不真實的感受，幸好有遇見這個班長，一切都有得溝通，至少打飯班的事務繁忙，都有最大程度的獲得補償。

一樣的感受，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步入正軌，包含課程也真的開始有上課的感覺了，希望一切順利。

0924，隨著時間漸漸靠近懇親會，一切都像是慢慢變得輕鬆起來，又或是因為每個人的心都已經漸漸飛遠了吧，我也不例外。

幸好昨晚臨時起意去把驗槍、大部分解結合都已經背完驗收了，現在雖然是上課，我還可以輕鬆的坐在棚子下寫日記。

自從進入軍中，我的日記似乎非常容易出現「一切」、「幸好」、「或許」等等字眼，我想那已是我努力的把所有的順利視作一種幸運，將軍中生活視作一個主體的一切，且對新訓的未來一無所知吧。

早上打飯班第一次出了問題，打翻了一桶飲料，幸好短時間內伙房迅速補上，值日的長官是好說話的類型，所有事情與意外都在短時間內恢復，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放假回到家中，但偏偏作息已經有一定程度上的適應軍中，晚上六七點已經開始打哈欠，睡到凌晨四五點便又起了床，就算想要回籠覺，也在七點多後再也睡不著……

唉，人類強大的適應力啊

接下來就是恢復正常放假了，但前九日的疲勞突然在今日猛烈的襲來，幾乎半天都在昏昏沉沉與斷斷續續的睡眠中度過，連現在醒來了腦袋也在隱隱作痛。

明天晚上就又要搭上專車回到營區了，當兵並沒有想像中的省錢，洗衣費、專車費各式各樣的錢一項一項接著來，雖然有領薪資，但實際上還是大量的在支出。

莫名其妙的就走到假期的最後一天了，但其實當兵說起來很奇妙，放假與收假當天根本沒有假期的感覺，因為放假並不是在自己的家裡醒來，甚至收假也不能在自己家裡睡去。

之後大概都是禮拜六上午八點放，禮拜日晚上七點收，以理性上來看，的確是放了假，但以身體感上來說，其實這假……沒放到什麼的感覺。

坐上專車，一路搖搖晃晃回到官田，連不暈車的我也感到些許暈眩，這也許是一種催眠的過程，不斷提醒自己收假了，該收心了。

漸漸的，一切又開始變得模糊而遙遠，不知怎的，回到營區的我忽然又有了很重的割裂感。就如此繼續說服自己吧，時間過得很快，也很慢。

可能是連假的原故，連上許多的班長自今早便不見人影，連我們班班長也進入了六天的連假。

連上的氣氛有些輕鬆，但又因為下午要打靶，輕鬆中又混入了些許的緊張𧫴慎，前面演練的靶台太遠，基本上聽不見前面班長到底在說什麼，只好隨意的跟著複誦著明白、了解。

啊，又開始無意義的等待了。

現在基本上已經確定1/16退伍，1/15離營，但我卻依然要在軍中過了明年23歲生日。我想在外面過生日，在我舒適的地方過生日。

不用在軍中過年，還有十月有許多連假，也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吧。

下午打靶回來了。

去程的軍卡上是十分不舒服的，四周是包的緊密的帆布，即使行進得快速，也沒有任何的空氣流通，汗水混合著緊張，在軍卡粗魯的搖晃，士兵們挨著肩的碰撞中被漸漸的放大再放大。

在靶場的時間感覺上非常快，也許是因為過程十分謹慎但枯燥乏味，又或許是我的精神就凝固在方才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後座力震得手臂酥麻，靈魂也在槍響後隨著硝煙飄散漸漸遠離。

回程的軍卡便顯得快意許多，擠到最前頭的我透過掀起的帆布看到前頭的景色，卡車啟動帶著一陣陣強勁的風，我終於看清來時的路，有一瞬間，甚至誤認為我已經自由了。

可惜我尚未。

1904，這又是聽招募的一天，看來又是沒能使用手機聯絡的一天，幸好中午已經用公共電話向家人交代退伍的時間。

昨夜其實並未有多好的休息到，冷氣再次罷工，是升高的氣溫，也是因為休假時的舒適與現在的反差，都讓晚上的休息更加難受，也讓今天更加疲憊，人坐在餐廳，但心早已回到了寢室。

我想洗澡……

本來入伍前看網路上的資訊，已經做好了官田沒有所謂18假的準備，沒想到剛剛值星宣布了這個禮拜五就放18假，這算是極度意外的幸運了。

昨夜號稱修理了數次的冷氣終於有了稍微作用的感覺，可以安然入睡了，卻又因為太順利入眠，早上起床時反而又感到睡眠不足了。

幸好早上還是招募行程，要不然我會累癱。

精神、思考，是會被軍隊的生活所蠶食的，即使你盡力維持自我，也會在高壓、命令之下，以及冗長的等待之中漸漸迷失，成為不斷排斥這種生活步調，但又漸漸適應而無力的狀態。

而且這種精神的消磨無法用苦中作樂、休假進行任何的修復，也許只有在以後脫離了軍人身份後才得以緩緩的復原吧。

今天下午的行程是招募嘉年華，所有的單位擺成一個一個攤位在餐廳裡，而我們穿梭在其中看著各式的紀念品與展示品，有種自己正在參加園遊會的錯覺。

這已經是排程上最後一個正式的招募行程了，雖然不用再聽著每個單位用薪水來衡量未來的一切，可大概也不會再有機會可以輕鬆的坐在一個地方，放空聽著台上的說明便可度過一天了。

明天放18假的期待感，和離假期尚有一天半的煩躁漸漸無法壓抑，是，半個月的確在一晃眼間已經過去，可偏偏做了那麼多事才過去了半個月，總是在感到時光飛速中又埋怨這時光的龜速。

唉，累了累了，背報告詞吧，昨天沒放手機，今天沒空電話，家人都還不知道這禮拜放18。

明日放假的興奮已經在連上很大程度的蔓延開來，晚上的集合時間，大家已經越發躁動，比起剛收假時的死氣沉沉，現在簡直是天差地別。

今天才想到，十月自從懇親假之後所有的放假都是三天連假，看來十一月的日子會令人十分的不適。

我多想直接跳到退伍回到台北啊。

軍隊講求效率，但軍隊本身卻是最沒效率的。

一件事幾個長官來說就可能有幾種說法，一個測驗日期說來說去最後才確定，一項要公佈的資料，到了隔天有長官要來視察時，才在前一天就請前列印出來，要我們公佈下去。

有時一件事情甚至一天內可以搞定的，卻偏偏花了兩三天的時間，每天重複集合相同的人。每個長官都有手機、都有群組，但看著群組打的那些消息，卻依舊可以這麼沒有效率，資訊不流通。

橫向的溝通和上下的交流真的極度不足。

今日行程是連主檢，基本上就是將庫房內的武器抬出，一項項照著流程檢查物品是否正常，完全不用動到什麼腦。

再加上下午就要放假，連上有著從未見過的悠閒氣息，甚至連下課時間都和輔導長聊起來，氣氛相當不錯。

再撐一下，晚上就放假了。

在秋老虎盤踞不去的日子中，官田的營舍或是連集和場都是不一定有風經過的，如若有，那吹風自然是一大享受，即使迷彩服會阻絕大多的涼意，但也足夠了。

可有時地面無風時，看風卻也成了一種消遣。

目光看向伸向天空的枝椏，或是上頭初生的嫩葉，在上層的微風，甚至是氣流中輕輕擺動，那都會帶來一種望梅止渴的體感。

有時在風中擺動的枝頭會突然震顫，那是傳出鳥囀的所在，坐在軍中的板凳上看鳥，這又是另一種感受，麻雀的跳躍嬉戲，偶然之間，黑豆般的眼看向此處，牠清脆的叫了兩聲。

人是籠中鳥，鳥是籠外人。啾啾兩聲，那是自由在籠外，穿過一層鐵絲的輕聲逗弄。

今天又是收假的一天，雖然依然不習慣如此的收放假形式，但收心的速度卻加快了許多，也許是因為接下來尚有光復節連假，這週只要待三天的緣故吧。

明後天都有打靶相關的行程，希望一切順利。

要燈火管制了，就先這樣吧。

明天就是T65K2步槍的25公尺打靶，預計今天一整天都是射擊預習了吧，東北季風的到來讓官田的氣溫降了許多，穿著迷彩服也已能感受到真正的秋日氣息，舒服的風吹過連集合場，倒是也讓操課時間變得十分暢快。

當年底兵的好處，除了連假以外的天氣優勢也終於在這時顯現了出來。快了快了，新訓快要過一半了。

最近日記似乎越來越短，昨夜才和鄰兵討論到寫日記的行為是當兵後才有的，最大的目的可能是為了要保有自己那習慣運轉的精神世界，盡力使其避免於乾涸，但即使如此努力著，那原先開枝散葉旺盛發展的精神世界也不免出現落葉。

軍中是個不用腦的地方，而慣於用腦的人，大概也只能把它放在內務櫃裡落灰，或是使其只在日記中運轉，努力保持新鮮可用罷了。

今天時間的流轉意外的快，一轉眼便已到中午了，這週只有三天的在營時間，倒也使這收假的第一天看起來並不那麼愁雲慘霧。

默數著時間，連假也會在飛逝的時間中迅速的到來，第一個月快要過去，而大家也已經開始期待第二階段下部隊的樣子。

只能說新兵訓練是的的確確非常磨人的日子。

已經有多久沒有聽見過樹葉的沙沙聲？我指的並非是匆忙和無意識間流入耳的聲音，而是在某時某刻全身心只用於體驗樹葉的響聲。

當秋日那不知何處起，亦不明何處終的風拂過樹木開展的枝杈，葉片便會開始歌唱。有時，那種響聲如國境之南的蔚藍海洋拍岸，碎成一條白色浪花，有時又像綿延迤邐的山脈中灑下的雨滴。

「下雨了？」也許會有人在淺眠中驚醒，探頭看向天空後，低聲的問那麼一句。但是那並不是雨。

那只是一陣屬於秋日的，暢快而自由的一陣風罷了。

軍營本身便是舞台，因為從軍就是一場大型的作秀，為了明日的檢查而在前一天生出來的資料，為了向上級交代而偽造的簽名，為了讓長官視察而一反常態的上課方式。

上級看到的一切都是歌舞昇平，而實際上的一切都是破破爛爛，偏偏當他們要作秀時，受苦受累的永遠是我們這群兵。

軍中到底有多少東西有意義，多少為真？呵呵。

明天就迎來最後一個連假，鑑測的時間也越發逼近，卻仍有許多的事情是沒有教到的，11/11進毒氣室，11/24便開始鑑測，但狀況演練、震撼教育等等的，卻都尚未有任何的教學，有涉及的也只是讓我們背誦報告詞罷了。

看來前面那些無效率而致使的一堆等待時間開始出現副作用了。

光復連假收假日，同時也是最後一個連假的尾聲，基本上已是以一種哀悼的方式來結束這個最後的連假了。

當兵的收放假模式其實會很大程度的剝奪著我們放假的感受，因為自己並非在自由中醒來並開始假日，也並非在最後的自由中入眠，如此去頭去尾的方式，已經讓休假變得不像休假。

更何況休假期間，即使人在營區外，但依然有個現役軍人的身份壓在身上，無形之中依然有一種壓力在剝奪著放假的感受。

明天就是機械訓練鑑測，今天基本上就已確定是一整天的練習了，再加上禮拜三又是一次的打靶，明天的行程除了測驗外，可能不外乎就是整天的射擊預習吧。

雖然明白一連串的練習就是為了養成一種本能，甚至是成為一種制約，可再一次一次練習當中，除了越發熟悉的動作之外，無聊也在不斷的增長，最後變在一連串的機械和無意識中任時間流去。

反覆、輪流的練習反而使我有更多時間面對我的日記，可有時候我總看著空白下不了筆，重複的抱怨、感慨或質疑，似乎已在適應和多次的抒發中變得不再適合於一再提起，可軍中單調又擔保的生活卻依然了無新意。

我的筆尚能書寫什麼？我的能力使我渴望動筆，但我在單調中的枯竭卻讓我無話可說，只留下每次翻閱時的掙扎和面對空白時偶爾升起的無力感。

說起大兵日記，這東西雖然以幹部的意思來說是什麼都可以寫在上面，而且確實有人把各種可以幹譙的、抱怨的，乃至於批評的全部寫入。

但我在寫那東西時卻總覺得這種檯面上的物事還是得有些表面功夫，只有這日記是我真正的大兵日記，記得我所有正面負面、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以及我的種種思念。

今天的時間就像是凝固一般，雖然手錶不斷跳動，但體感上卻像是世界在動，而時間卻獨自駐足停留，也使得今天過得格外煎熬。

不過也有可能是從入伍開始並未得到飽足的精神已經開始叫囂了的原因，疲勞已經成為具象化的睏意盤踞在精神中久久不去，即使晚上的睡眠也無濟於事，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這個午後下了場雨，不同於前幾天那種連地板都無法沾濕的，撐不上雨的雨，這場雨下的連風都帶著微涼的濕氣。

讓天氣更加舒適這件事，東北季風是定有功勞的，可這場雨無疑是錦上添花，況且這場雨把我們困在了集合場上的天幕下，更使我們免於各式各樣的公差、奔波，反而這種「受困」更使得清閒且自由了。

想來，除了練字以外，我已經有許久不曾如此頻繁的提筆寫下些什麼，其實我依然保有創作的思考、寫作的能力，但一日數次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化作書面語言，使這本空白的筆記本爬滿文字，是前所未見的。

或許我已在某種程度上將目前生活的空虛投射至此，並試著由生活中的瑣碎轉化出些什麼，再填充至這裡，去得到那無法達到的充盈吧。

今天的步調很奇特，早上所有的行程都極度緊湊，只為了趕上打靶的行程，但下午卻是意外的放鬆，簡單的射擊說明後便又是一大段的休息時間，如此舒服的安排可真的不多見。

但也是如此的安排，我也沒時間可以打電話和做其他休閒了，算是其中一點的美中不足吧，但對打飯班如此忙碌的作業來說，已是入伍以來最友善的了。

軍中是不能留照片的，可偏偏我見過最美的天空卻也在軍中，那是在每一個清晨，一邊的月亮正在西邊灰藍的天空中等待靜默的下沉，可另一邊的太陽已以熱烈的姿態染紅天空，躁動的升起。

那是在每個黃昏，當空氣中染上夜的微涼，此刻的空中便已是一片混合的深藍天空的橘紅，而軍中所有的景色映著這片天空，都成為了黑色的剪影。

那無法記錄的美也因為無法記錄，更珍貴了許多。

軍中是很奇怪的，而且是基層幹部認證的奇怪。大量無意義的程序，只為了對所謂的上級作秀，營造出一個任何人來都可以戳破的假象。

繁瑣的資料到了我們手上，甚至有些只有長官來才需要拿出來裝一下，況且有些命令朝令夕改，長官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這樣我們一再配合。

在我們這些訓員翻白眼前，班長們的白眼都不知道已翻過幾輪，如此的制度、狀態，真的會有精良的部隊嗎？

在軍中的生活，是會在無意識之間陷入一種行屍走肉之狀態，又在某一刻突然清醒的，突然發覺自己在某些時刻停止許多思考，我為自己如此的適應感到快樂並後怕。

快樂只是因為確定了自己可以安然的度過軍旅生活，而非不斷使自己陷入掙扎和痛苦，但同時卻也擔心著自己的思考在其中反覆停止、退化，最後仍要花上不少的時間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