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唱卡拉OK吧!/カラオケ行こ!】
狂聰 - 逃避行(後篇)
* 3914 不穩注意(但是是溫馨的故事(應該)
* 我流解釋注意
* 前篇在這裡
latest #49
「……接下來這首…曲,給正…返家車潮的…眾們……」
橘黃色街燈一盞一盞從車窗外呼嘯而過,在他的書包上一明一滅地閃爍。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道路兩旁的遠景都是漆黑的山坡。來自大阪的廣播訊號充斥著雜訊,路牌上寫著的地名盡是他沒有聽過的地方,而坐在他身旁的駕駛座上,成田狂兒悠哉地踩著油門,一邊應著廣播裡的懷舊歌曲輕聲哼著歌。
在那條市中心的道路上,他沒有回答狂兒他們應該要去哪裡,於是他便順著車流的方向,就這麼一路開上了高速公路。車子的引擎在腳下嗡嗡作響,朝著未知的目的地以每小時一百公里的速度前進,從熟悉的城鎮開到縣市的邊境,本來在頭上的灰濛濛的雨雲都散開成了黑漆漆的夜空。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被帶去哪裡,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已經離家好遠好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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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走了。
背叛了家人的疼愛,遺棄了師長同學的關心,只因背負不了過於沈重的期待,於是就拋下了那些身為乖孩子乖學生該有的責任和義務,乘著黑道的車,逃到了這裡來。

還有比這更無可救藥的決定嗎?他對自己的失控感到絕望。理智上明明知道不該這麼做的,但那些無法壓抑的情緒,卻跩著他往這條不該走的道路走來。

說什麼『不想要回家了』、『不想去學校了』,但自己還有哪裡可以去呢?他從擋風玻璃看出去,道路的盡頭昏暗得什麼也看不到。任誰都知道這樣繼續這樣逃跑下去,他的問題既不會解決,還會惹來更大的麻煩。如果那些大人知道他現在正在做什麼,一定會狠狠地喝斥他、極力地阻止他的。
但是,那些大人卻不在他的身邊。

他身邊只有成田狂兒。
「聰實弟弟喜歡山上還是海邊呢?」

廣播歌曲的間奏,不在節拍上的哼歌聲停了下來,他唐突地問了這個問題。

「……都不喜歡。」
「哈哈哈,我沒有在威脅你的意思。」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問出這樣的問題有多麼令人毛骨悚然,狂兒忍不住大笑了出來「雖然聰實弟弟現在算是被我綁架了沒錯。」
一如既往讓人聽了不知何時該笑的玩笑話,這次卻微妙地描述著事實。
沒錯,一個國中的少年在夜間時分被黑幫份子開著車載到了外縣市,無論是誰來聽,都會說這是一樁綁架案。如果現在兩人的行蹤被逮到,全世界都會指控成田狂兒是一個可怕的綁架犯,而不會相信是他自己要求狂兒帶他離開的。他覺得狂兒的腦子也不太正常,明知道是這樣,他卻沒有勸阻自己危險的提議,反倒是奉陪了這趟不該成行的旅程。

為什麼能這麼無所謂呢。
「……狂兒哥都不怕自己被通緝嗎。」
「啊?難道你報警了?原來聰實弟弟是大阪府警派來抓我的臥底嗎?」
「才不是……」
「你不要誆我喔,我可是因為聰實弟弟自己說不想回家所以才載你出來玩的,如果這樣還要害我被警察叔叔抓走,我絕對會變成幽靈纏著你喔。」
「被警察抓走又不是死掉為什麼會變成幽靈……」
「不用在意那種細節啦。」
「……」
難以理解的邏輯。

只因為他說不想回家,所以就載著他夜遊,如此單純又不假思索的動機。

「……那狂兒哥也不在意,為什麼我不想回家嗎?」
「唉?嗯……」

那道濃厚的粗眉困惑地挑了起來,好像他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知道了為什麼,就能改變你不想回家的感受嗎?」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一點都不重要。」
車窗外深邃的夜空一瞬間變成了鵝黃色的水泥牆,隧道內明亮的黃色燈光,照亮了那抹親切的微笑。

他果然搞不懂成田狂兒。
廣播裡的曲子又換了一首,九零年代的懷舊老歌讓方向盤上的修長指頭不由自主地跟著敲起節拍,狂兒愉快地感嘆怎麼今晚播的都是一些他會唱的歌,好像相當享受這趟臨時起意的兜風。

至於他們為何在這裡兜風的理由,對他來說似乎只是不必在乎的細節。對比著他一路上的多慮和苦惱,狂兒的從容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一些小題大作。
黑道都是這樣的嗎?對於世俗所理解的「正常」和「應該」不屑一顧。和那些關心著他的大人們不同,聽聞他「不想回家」這種任性的要求,狂兒的回應既不是「已經不早了喔,聰實該回家吃飯了吧」,也不是「為什麼不想回家呢?你和家人吵架了?」,他什麼原因也不過問,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要去哪呢?」,淡然的語氣好像是在問晚餐要吃些什麼一樣。
回想起來,狂兒好像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人,那些用來束縛一般人的常識,他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裡過。就像這埸孽緣的起頭,不過就是因為他不想要唱歌太爛被紋上醜刺青,而他又剛好那麼會唱歌了一點,一個國中生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黑道大哥的老師。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但是成田狂兒不在乎,就只因為他那不講理的直覺擅自判定了他是可以解決他問題的人,他就被捲進了他那違背常識的人生當中。
但同樣是不合理,狂兒也應該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像是山葉音樂教室那些會彈鋼琴的音樂老師,或是合唱比賽第一名的隔壁學校的合唱社長,為什麼狂兒找上的是他呢?他只不過是一個連發聲練習都唱不好的合唱社長,不過是害得大家只能得到銀賞,卻還是放棄不了獨唱的團內的累贅。他曾經被讚賞的美麗純淨的高音,早就已經消失了,他口中那個場內最會唱歌的少年,不過就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

他明明就已經不會唱歌了,為什麼成田狂兒偏偏還是找上了他呢?
「我沒辦法再繼續幫狂兒哥上課了……」
「啊?!這樣我會很困擾耶……」
「狂兒哥本來就不應該找我的,你怎麼會覺得我幫得上你呢。」
「我不是有說了嗎?因為聰實弟弟是我找到的最會唱歌的人呀。」
「你又沒有真的聽過!我現在已經……」

他發現自己的音量大了起來,不知不覺他又在把對自己的失望遷怒到狂兒身上。

「……對不起。」
「……」
吹著藍調的薩克斯風在安靜下來的車內空間流淌著,他們之間維持了一整個間奏的沈默。

隧道內的燈光穿過玻璃照亮了他的臉,他在車窗的反光上看見了自己陰沉的表情。他注視著那張難看的臉,未完的話語一句也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他害怕要是狂兒知道自己難過的原因,會覺得他很可笑。他幼稚的煩惱對大多數的大人來說大概都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是男生誰沒有變過聲?不能唱第一聲部又怎麼樣呢?他可以想像得到那些不屑一顧的表情。大人們總是這樣,他們有太多自己的生活要苦惱,從來就沒有哪個人有空告訴他,對自己身上的未知和變化感到害怕時應該要怎麼做。
但是他真的覺得好難受,就算這些事情對他人來說微不足道,也改變不了它們塞滿了他的胸口、把他壓得喘不過氣的事實。每一次的發聲練習,從喉頭發出的音符一次比一次還要不受控制,每一次要開口說話,說出來的聲音愈來愈像是自己不認識的陌生人。曾經令他自豪不已的嗓音,像是溶解在夏天的溼氣中一天一天地不見了,那對他來說是一件可怕的大事,但卻又是一件說了也不會有人要聽的小事。
他總是這樣,一個人靜靜地陷在焦慮的漩渦裡。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多慮和憂愁,怎麼會有人來拉他一把呢。
「聰實弟弟有沒有在野外看過星星啊?」
「……?」又是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問題,他不解地看向狂兒同樣反射在車窗上的虛像「沒有……」
「野外的星星很漂亮喔!跟在市區看到的天空差很多。我沒事的時候很喜歡自己跑去山上射擊,山上沒有什麼光害,天氣好的時候,抬頭就能看到一整個夜空的銀河,真的美得不可思議。」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狂兒突如其來的話題,他沒怎麼看過星星,現在也沒有看星星的心情。但是狂兒似乎並不在意他想不想聽,繼續自顧自地說起了觀星的心得。
「在佈滿整個天空的銀河裡面,總是有一兩顆星星特別亮、特別顯眼。天上的星星那麼多,但是最容易第一眼就找到的,都是這些耀眼的星星。」
「但是,就算是最耀眼的星星,也不見得每天都能看到它在發光。有時候山上天氣不好,起了雲霧,星星就躲起來了。」
「雖然看不到很可惜,但是在雲霧的後面,星星一定還是一直閃閃發光的吧。」
他的話一說完,車子開出了隧道。

從擋風玻璃看出去的天空,還是一顆星星也沒有。
「唉呀,看來今天是看不到星星的日子呢。」他伸長了脖子看了眼擋風玻璃上方的天空「但那也沒關係吧,總是有天氣不好的時候的。」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
窗外的景色高速地呼嘯而過,廣播裡的歌曲變成了輕快的民謠。道路兩旁橘紅色的街燈在他白色的制服襯衫上,以接近心跳的頻率閃爍。

夜空依然黑得深邃。

但他在成田狂兒的眼底,看到了璀璨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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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實弟弟,該起床了吧,到家了喔。』
後來當他抱著自己的書包醒來時,狂兒的車已經停在他家的巷子口。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問狂兒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狂兒卻只說他看起來累壞了,調侃他剛才睡著的時候還打呼了。

他受不了狂兒沒神經的發言,但讓他更在意的是狂兒對他睡著之前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他想要開口追問,手機的通知卻把他的話語給打斷了。媽媽傳來了一條焦急的訊息,問他這個時間還沒到家是跑去哪裡了。
『已經不早了,不趕快回去家人會擔心的吧。』

他收起了那副討人厭的笑臉,輕輕地,但又有些強硬地,催促著他趕緊下車。
他知道自己真的該回家了,於是他解開了安全帶推開車門,跟狂兒道别。在他關上門前,狂兒像過去每一次目送他離開前一樣,瞇起眼睛笑著對他說『那明天再麻煩你囉,聰實老師 ^^』

他那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他分不清楚,那天的事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
後來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幾個禮拜過後,狂兒就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像是流星一樣,在夜空中劃出一道會燒灼在眼底的閃光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成田狂兒從頭到尾都是個常識之外的男人,但是待在他身邊時,他所認知的「正常」也變得歪七扭八的了。在那地獄般的卡拉OK包廂裡頭,聽著狂兒一次又一次唱著五音不全的歌,到最後他竟然覺得,如此非現實的日常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他看著山腳下的燈火,狂兒還在這片茫茫燈海裡頭嗎?今天也在練習著唱《紅》嗎?

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直到最後,他依然不知道狂兒那晚打算帶他去哪裡。

是可以從林間的縫隙看到滿天星辰的山谷嗎?

還是在平靜的水面上倒映著整片銀河的海灣?

或者就像現在這樣,只是條點著幾盞稀疏路燈的縣道,在昏暗的長椅上靜靜地坐著,看著山腳下的燈火照亮深邃的夜空,淹沒了所有的星光。
今天也是看不到星星的日子。

『但那也沒關係吧,總是有天氣不好的時候的。』
「狂兒哥……」

你到底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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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了的聰實回想起曾經帶他逃離一切的狂兒的故事。
原本的腦洞在這裡@t_eonik - 簡單聊兩句狂聰對我又拖一年... 過去一年我真的太水深火熱了我有好多想寫的故事都沒有辦法寫QQ
從原作的表現裡面觀察,聰實感覺是一個會害怕自己不被需要的孩子,對自己的能力要求很高,被寄予期望會感到高興,而在自己無法達到期望甚至可能被他人取代時,顯得非常焦慮且無所適從。
偏偏是這種時候,成田狂兒出現了,還告訴聰實他需要他。聰實明明知道自己沒有義務配合這場鬧劇,也知道自己不應該跟這種人走近,但是每當他有機會逃離成田狂兒的身邊,他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留了下來。
當聰實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把歌唱好,他心想「我逃避了變聲期。」,陪狂兒練唱顯然是一種很有效的逃避,他可以一個字也不唱,狂兒依然還是需要他。對比於一直辛苦練唱,卻還是難逃被人頂替的焦慮的合唱團,狂兒的身邊待起來或許讓聰實感覺自在得多。雖然聰實自己覺得「明明是個可以跟黑道斷絕關係的機會,我怎麼會說出(如果是狂兒而已的話就可以陪你練唱)這種話呢?真教人不敢相信」,但或許潛意識裡那股被需要的滿足感彌補了他的煩躁,才會讓他想要繼續這麼做下去。
儘管狂兒沒有這樣的本意,但就結果來說,他某種程度上接住了聰實面對變聲期的焦慮。在聰實面對著歌唱不好的每一天,感到很難受時,是成田狂兒陪在他身邊的。但是陪伴有很多種方式,在動畫裡面,狂兒面對聰實的沒自信時,他的回應是「雖然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不過是勝是敗,不試試怎麼會知道能不能贏?」,像個正經的大人一樣安慰了聰實一番(還順便口説き了兩句他媽的你這個臭男人)可是在我個人的解釋裡,我覺得狂兒沒有這麼正能量XD
成田狂兒之所以讓人印象深刻,我覺得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做什麼事情的動機都很讓人迷惑,但又意外地直接。迷惑的點在於如果用常人的思維來想,會覺得「誰會想說要這樣做啊!」,可是如果是從狂兒所遭遇的問題出發,他的所作所為其實都(對他來說)一直線的通往解決問題的道路。他就是這麼怪的一個人(禮貌呢),所以我覺得狂兒不會用那種漂亮話來鼓勵聰實,他一定會做一些很怪的事情,最好還有一點犯罪臭因為他是黑道,但是他的動機會是想要讓聰實振作起來,而且一定會保護聰實不會讓他遭遇任何危險。我覺得這才是成田狂兒這個角色的魅力所在ㄚ……
きのえ@蒲田四疊半
3 weeks ago @Edit 3 weeks ago
雖然寫到後來我自己也讓狂兒講了一些不像是他會講的過於浪漫的話🙃 可是……不覺得狂兒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聰實這件事真的就很像在滿天星辰之中第一眼就看到了最亮的星這樣很浪漫嗎……雖然狂兒講得很隱晦,但是在他心中聰實絕對是整座銀河之中最耀眼的那顆明星,無論如何都是閃閃發光的……
好了我已經囉唆太久ㄌ 本來只是想寫個 3914 的不穩夜遊 結果最後變成原作角色性格剖析論文 怎麼會這樣ㄋ……
最後想說一下,篇名〈逃避行〉是日文詞,除了漢字字面上理解的意思「逃離世俗躲到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去」之外,也有「有情人為感情而私奔」的意思,真是個不錯的雙關 ("˘︶˘")(但是我覺得 3914 沒有在談戀愛啦……他們硬要講頂多也只能說是共依存(???)
(沒有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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