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調查指令的一行人早早就整裝完畢隨著車隊前往封鎖區紮營。
綿延不絕的沙漠柔順如絹,在強風吹拂下前進的車隊卻顛簸得好似行駛在舞者甩動的彩帶上,一刻也不得安穩。
當雙腳終於重新踏回平穩陸地時,奧布里感覺自己的魂魄已經飛散又被強制拉回超過三次。
他一臉蒼白站在和隊友們有些距離的陰影下,不屬於正式探勘人員的他並沒有要參與接下來向著西北前進的小型探勘行動,倒也沒必要留在那邊妨礙他們。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留在這和其他團隊的人交流資訊吧?雖然奧布里身上並沒有什麼可供交換的情報,但他有錢。
他一邊補水一邊環顧四周各自忙碌的調查隊伍,眼神看起來像是在找人,但實際上只是在觀察容易交談的對象。
「嗨,是…小朋友?一個人在這裡,是和一起來的人走散了嗎?」
聲音很近,他撇頭望向來搭話的人——和自己身高差不多,但明顯較為年長的男性。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是走失兒童。」他往胸口摸去,亮出自己外套上用作身分識別的OMSI標籤。
果然還是戴上臂章會顯眼一些,奧布里感慨著。
「一起來的人都打算去岩層探勘了,我負責留守。」奧布里向對方露出友善的笑容,「你也是嗎?」
對方的輕便穿著看來不像是等會要邁入滾滾黃沙的樣子。
雖然本就無意跟上大部隊行程,不過抵達封鎖區時仍然可以見到有許多的調查隊伍在營地內忙碌,他決定先在營地裡探探這次任務相關的消息——可以的話他想順便替自己找一些可以融入環境的穿著,白立領襯衫在這還是太單薄顯眼了些。
臉上的圓片墨鏡並沒有阻擋他看見遠處有一名少年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人的行為,他想了想,決定上前詢問對方是否是和認識的人走散。
果不其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不過對方的態度很友善。
他很快就放下腦中原本預備好的其他方案,與眼前有著橘紅色短髮的少年微微躬身致歉。
「抱歉,看來是我唐突了。」
「不過身體不舒服的話,最好還是休息一下,畢竟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不太好。」
看著眼前的OMSI身份識別臂章,他也自身上的輕便側背包裏拿出稍早拿到的同款臂章展示給對方,接著又將其收回包裡。
「失禮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森山,此次前來是為了協助紀錄探勘行動的大小事。」
一邊說著,伸手在包包裡摸了幾下,待他向面前的人張開手,一個塑膠包裝的暗紅色方塊狀小型物體被遞上。
「請收下這個羊羹吧,作為剛才冒犯的賠禮。」
「留守的話……如果不嫌棄,等你手上的事情結束,要不要一起去營地裡逛逛看?」
從包裡摸出配給的紀錄本與筆,他微笑道。
多親切的人!
少年的眼神彷彿終於抓住希望,連原先蒼白的臉色都多了幾分血色。
想起這一兩日擦肩而過神色肅穆的陌生菁英們,他對眼前和自己身長相仿又主動釋出好意的男子多生了幾分好感。
「不到冒犯,森山先生不用這麼介意。」他沒有推辭地接下對方遞來的小巧方塊,尚不熟稔對方名字發音的舌頭有些笨拙。
「羊羹」……印象中曾經在茶會上吃過,雖對名字印象模糊,但那甜味彷彿刻在舌上,讓他至今印象猶新。
他將羊羹收入胸口暗袋,順道將水遞給暗處的保鑣保管。
「我們不如現在就去逛逛吧?剛才會說要留守只是不想被當成游手好閒的人。」他開玩笑道,「能麻煩森山先生帶路嗎?」
他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可以的話我也想聽森山先生聊聊目前為止都記錄了些什麼。」
「現在嗎?當然可以。」看著面前的人彷彿抓住希望的神情,他保持著微笑點頭,指了下自己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著。
「我正好也想找些比較適合本次行動的衣物。」
抬手示意自己身後的方向,是稍早他剛走進封鎖區營地時就注意到的一群掛著OMSI通行證的小攤商聚集地,離此處要走一小段路。
「目前為止的紀錄嗎?我想想......」青年數著手指,「畢竟我也才剛到封鎖區營地,所以本子裡只有記下我的個人體驗呢。」
想到自己大概花了一面用來寫長途飛行的耳鳴和堪稱糟糕的睡眠品質,儘管不是寫在配給的工作用紀錄本上,青年還是有點心虛。
「雖然不是正式紀錄內容,不過我恰好有一個聽來的故事可以分享。」在腦子裡翻出幾個小時前遇到的事,他故作輕鬆地問道,「你相信世界上有看不見的妖魔鬼怪存在嗎?」
奧布里不疑有他的隨森山的腳步前進,雖然在外人看來可能有些缺乏警覺性,但他總是認為即便出事了也有人會負責保護自己。
他好奇地朝對方手中的紀錄本瞥去一眼,但森山看起來似乎並不是要查看裡頭的紀錄。
「誒、是指幽靈一類的嗎?」奧布里愣了一下,稍稍回復紅潤氣色的臉龐似乎又白了幾分。
「嗯……無論是上帝或幽靈我都沒有親眼見過,很難說我相信他們的存在,但也不會完全否定。」他認真思索了一番後回答。
「是怎麼樣的故事呢?」雖對森山接下來要講的內容有些不安,但他的眼神還是充滿好奇。
儘管沒有看見表情,森山也沒有錯過對方語氣中的停頓與猶疑──多虧了與自家孩子的相處經驗,這位應該是偏向會害怕的類型,但看他好奇的眼神......別講得太詳細應該可以吧?
「應該算是吧?是來這裡的路上,我和負責帶我的吉普車司機遇到的。」
在他的家鄉,傳說著人們嫉妒的視線會凝聚在一起成為一種看不見的存在,並給被注視的人帶來厄運。他說自己原本有一份薪水優渥的工作,卻因為一些小事被開除、妻子也生了重病,所以不得不來到這個奇怪的封鎖區兼差。這個時候車子忽然熄火了,外頭的風沙開始變大。
說也奇怪,當司機把掛在後照鏡上的吊飾旋轉了一整圈之後,風沙就慢慢平息了,車子也可以重新發動。
「看來我們已經抵達攤販們所在的位置了。」沒有很在意故事的唐突收尾,他藏在鏡片下的雙眼悄悄地確認少年的狀態,「希望剛剛沒有嚇到你。」
「不會,比我想像得還要現實一些。」
他原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聽到關於幽靈或惡魔的恐怖故事。
「不過那個吊飾還真神奇,感覺像護身符一樣。」
兩人漸漸深入攤販所在的區域,沿路兩旁的帳篷有的較為低矮、垂掛著五顏六色的長毯,有的無論地板或牆上皆擺滿了商品,看不出來究竟是在賣骨董、雜貨、抑或只是將家中每日用品盡數展示在外。
「沒想到這裡是允許攤商進駐的啊……會是民間的嗎?感覺菁英們不會需要這些東西。」
奧布里放慢了腳步四處觀察著,和店主對上眼時甚至會主動向對方微笑打招呼,可惜並沒有得到回應。
「講錯話了嗎……對我好冷淡啊。」他笑笑的說。
看來,從兩人踏入此處後便紛紛投射過來的打探目光並非是他的錯覺。
「神祕的故事,挺適合作為市場尋寶的開端。」配合身邊的人一同放慢了腳步,他的嘴角微翹,狀似饒有興致地觀察起四周售賣的商品。
「允許攤商進駐...或許是為了讓調查成員能夠在勘查之餘有放鬆的空間──」見到路過的幾位店主都並未回應身邊少年的笑容,以及周圍若有似無的視線,他的話鋒一轉,「──或者,這些攤商們也可能是隱藏的『情報來源』。」
停下腳步,森山看向案板上疊得整齊的紋飾布匹,再看了看攤主身邊與秩序相悖的雜物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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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能感受到有什麼明顯刺激著自己精神的東西混在雜物堆裡,簡易辨別攤主只是普通人後,森山悄悄地探出自己的精神觸肢到雜物堆裡翻揀著試圖找出來源。
“跟攤主搭個話吧?幫我爭取一點時間,感激不盡。”
他用近乎哨兵才能聽見的細微音量輕聲詢問。
森山先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他沒有出聲回應,只是朝對方點了點頭後便逕直向攤主走了過去。
「你好——」
「我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
渾身包得密不透風的攤主連眼皮都懶得抬,依然慵懶地倚著他身後層層疊起的毛毯,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他當作客人對待。
「嗯~你怎麼知道我要找什麼?」奧布里瞇眼露出微笑,「而且這裡東西這麼多,不可能沒有值得我買的東西吧!」
「如果是擔心我沒錢的話……」他背對外頭,遮擋住其他可能投來的視線後稍稍掀開了大衣。
幾張或藍或橘的紙鈔一角被他捏出暗袋晃了晃。
他看見對方終於抬起視線,那雙仍帶狐疑的眼神對他全身上下掃視了好幾回,像是掃不出價碼的故障條碼機一般。
攤主終於坐起身,「……隨便看吧,有問題再問我。」
「太好啦,那先跟我說說這個奇怪的壺是要做什麼的吧!」他裝作吃力地抱起一個奇形怪狀的陶壺塞到攤主跟前,滿臉無害又充滿好奇心的笑容。
雖然不知道森山先生需要多少時間……但他有自信至少能拖住半小時以上。
少年行雲流水的對應,著實令他眼前一亮。不過既然是哨兵的話,那自己得小心一些別碰到對方。邊聽著少年詢問攤主關於陶壺的用途,他加快了尋找的速度。
幸好因為對精神有刺激性,所以找起來並沒有花費太久。恰好攤主也在少年的詢問下同意了讓他們隨便看,於是森山也順理成章地將精神觸肢收回身邊,靠近雜物堆開始動手摸索。
感受到指尖觸及似乎是塑膠的堅硬材質,覆在手上的精神觸肢也同樣感受到了什麼──如針的刺痛帶著雜訊扎進了腦內──有了。
「老闆,這個......怎麼賣?」將手中的物品自玲瑯滿目的小物品堆底下抽出,那是一個外殼有些磨損的錄影帶。
攤主的眼神看向他手中的錄影帶,卻掠過一絲茫然,彷彿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屬於自己攤位的東西。
「......你們有兩個人,還要再買一樣東西才行。」攤主比了一個不是小數目的手勢。
幫自己構築了屏障後,如針在扎的刺痛感已經消去,看來這個錄影帶可能與OMSI報告內所提到的精神污染相關。
聽見攤主的回覆,森山突然有點哭笑不得。
原來封鎖區裡也有人數低消的嗎?
「有想買什麼嗎?」他向同行的少年詢問道。
「老闆,這裡又不是餐廳怎麼還算人頭的?」
奧布里雙手叉腰語氣不滿地抱怨著,不過缺乏氣勢的他看起來只是個任性的小孩。
他自己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這個雜貨攤裡消費,意外的是森山先生似乎真的找到了他要的東西。
但那錄影帶……怎麼好像連攤主都不認得?
他偏頭朝森山投去疑惑的眼神,順道思考這裡究竟有什麼值得帶走的物品。
在攤裡走了幾圈的他最後停在一座小書堆前,他蹲下身子從底部夾縫抽了一本書狀尚可的古書籍。
「這個~可以嗎?」
在內心同步吐槽了一下算人頭的部分,對上少年疑惑的眼神,森山回給對方一個標準的微笑,趁著人在攤裡繞圈的時候給手中的錄影帶罩上了精神屏障,免得影響他人。
「可以。」
瞥了一眼少年拿的書本,攤主隨即比出兩人總共應付的價碼。在戴著墨鏡的青年遞給他相應的紙鈔後,攤主一將找零遞回便擺手讓他們趕快離開。
「不好意思,突然要你選一樣東西買,錢就讓我出吧,畢竟攤子是我選的、錢也是總部給的活動資金。」離開攤位後,森山有些抱歉地向橘髮少年說道,「這捲錄影帶的確有些奇怪,剛才找的時候我就有覺得不太舒服,也許內容會牽涉到精神污染的範疇,不過做為紀錄員還是得看一下。」
「稍早我是有在總部的紮營地附近看到過對應的播放裝置,決定好的話......一起去看影片嗎?」
「沒問題嗎?」
沒有推辭對方的邀約,他只是面露擔憂的望向森山問道。
「我不像嚮導有疏導能力,要是發生什麼事的話或許幫不上忙——」
雖然同樣對錄影帶內容感到好奇,但安全還是第一原則。
像是在考慮什麼,他盯著森山打量了好一會。
「走吧!萬一發生問題我會負責把你帶到醫療處。」
挺直身板,奧布里露出自信的微笑。
「應該......」意識到眼前的少年那雙紫色眼眸擔心的對象是自己後,森山突然覺得不那麼有把握。
雖然他原本擔心這位哨兵少年會不會受到影響,不過從他會先擔心其他人安危的情況和森山自己的感受判斷,應該是被保護著的孩子吧。
「謝謝你,我們走吧。」,少年自信的微笑令人安心,於是他同樣以笑容回應。
從找到借裝置的過程都很順利,兩人在總部紮營地的一角將那捲老舊的錄影帶推入同樣有著歷史痕跡的播放裝置中,等待著可能會出現的內容。
螢幕上先是出現了充滿雜訊的閃爍,但在一瞬恍神後,原本龐雜的像素逐漸組成了一幅森山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攝影機不穩地搖擺著,在午後無雲的耀眼陽光下步入因茂盛的林葉而顯得昏暗的一處深林中,隨著撥開的樹葉現出的一處被壓平的草地上,散布著大片的暗色痕跡,而鏡頭在此時開始平穩地拉近焦距,直到能確認那痕跡是來自某種黏稠半乾的液體。
「!」鏡片後的祖母綠雙眸驀然睜大,但青年無法起身──身體不聽使喚,而他的視線也被迫定格,記憶中的感受共鳴漸趨強烈、紊亂的情緒雜噪如巨浪般由內而外地衝擊著精神屏障。
▒▒呼叫▒▒▒▒▒ht▒▒▒▒襲▒▒▒▒散
▒▒▒▒▒▒▒▒▒離▒▒▒▒▒▒▒▒▒▒
▒▒▒▒▒▒合▒▒▒▒▒▒被▒蝕▒
─▒▒來找我▒▒▒▒。
在雜噪衝破防線的那刻,碎裂的屏障重新凝聚成了彼此銜接環繞的尖銳枝條,將意圖逃逸的紊亂全數扼殺在精神觸肢的抱擁之中,僅有緊蹙的眉頭與輕抿的雙唇微微顯露出嚮導此刻的感受。
冥冥中似乎真的有什麼在引領,他們無比順利地取得相應的播放器,甚至還有人指了一處安靜無人的角落示意他們可以過去使用。
影帶被森山謹慎地推入裝置之中,「咖」地一聲後緊隨而來的是機械細小的運轉聲響。
挾著細沙的熱風輕拂,他難掩緊張地和森山一起躲在陰影中等待螢幕上即將顯現的未知影像。
然而這份混著不安和期待的心緒卻在一陣漫長的屏息等待後轉為疑惑。
……錄影帶壞了?
他忍不住傾身上前查看,可惜哨兵強化的五感中並沒有包含透視,唯一能確定的只有機械仍在順暢運轉著。
「森山先……你還好嗎!?」忍不住驚呼出聲,他下意識伸出了手想去扶住對方,卻又怕自己貿然的肢體接觸會讓對方不適,幾番猶豫還是沒將懸在空中的手放下。
「能聽到我說話嗎?你哪裡不舒服?」
他湊近端詳神色不佳的森山,幸運的是對方看起來意識清楚,似乎暫不需要扛去醫療處。
極端的刺痛令他產生了耳鳴以及些微的眩暈,幸好沒有到會失去意識的程度,還能聽見身邊的少年發出驚呼以及緊張地詢問。
「能、精神污染......頭...有點痛。」森山低聲回應道,在感受到痛覺如同潮水般自精神深處緩慢地退去後,睜眼便看到螢幕上播放起遺跡內部的畫面,眼角餘光注意到了身邊抬著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扶住自己的少年。
「謝謝你,已經沒事了,需要休息一下而已。」森山調整了下坐姿,試圖轉移話題去遮掩自己的蒼白臉色,「你有看見嗎?錄影帶播放的東西。」
邊幫自己重新織就精神屏障,他一邊來回觀察著少年的反應與螢幕上僅能看出輪廓與動態的畫面,默默記下了內容──看起來像是想要深入遺跡需要什麼東西。
雖然還不至於要去醫療帳找人協助,至少這次有得到相當的收穫。不過要是遺跡裡都是這種類型的精神污染,或許他真的該好好考慮如何行動。
在聽見對方說出「精神污染」的霎那他幾乎要馬上伸手去關閉播放裝置,但他也同時注意到森山仍舊專注檢視螢幕的目光。
見對方狀態稍有回復,他也收回了手返回原先的位子,一雙滿含擔憂的眼神卻依然緊盯著對方。
平時總是聽身邊的人誇讚自己轉化為哨兵有多好,他也曾因強化的體質得到好處而隱隱自豪——直到面臨這種狀況他才覺察身為哨兵的自己有多派不上用場。
「除了一片黑以外什麼都沒看到。」他搖搖頭回道。「不過、也許我看不到是件好事。」
「保險起見,森山先生等會最好還是去一趟醫療帳比較好,也不確定是影像的問題還是錄影帶本身……或許也得把錄影帶處理掉。」
畢竟東西是他們帶出來的,在影響到下一個人之前先銷毀或許是比較好的選擇。
「說得也是...抱歉,嚇到你了。」他努努嘴,回給少年一個虛弱的微笑,鏡片後的雙眼卻無法忽視那雙澄澈眼眸中的擔憂,自心底湧起的罪惡感令他如坐針氈。
「除去糟糕的部分,還是有值得留意的資訊,我寫給你吧?就算沒有真的打算參與探勘前線,情報也是可以利用的籌碼。」像是想要逃避視線般,他低下頭拿出紙筆寫了起來,「要想深入遺跡內部,需要拿無形的某種東西交換,否則會被永遠拒絕不得其門而入......」
「......等處理完我會去醫療帳的,錄影帶我會在報告的時候一起交給OMSI的相關部門進行封存,這樣應該就不會影響到別人了。」將完成記錄的紙張從本子上抽出、摺疊整齊後交給少年,順帶起身將錄影帶從播放裝置裡退出收好。
外面的風聲似乎變得比較明顯,看來歸還機器後今天就差不多到這了。
「嘿——要拿無形的東西當入場券啊。」他站在一旁歪著頭看森山書寫筆記,聽對方答應自己會去醫療帳後也放心了不少。
「交給OMSI的話應該就不用擔心了。」雖不知道OMSI具體會做些什麼,但這種異常的物件說不定正是他們想尋求的線索之一。
接下紙片,見森山也察覺到了外頭氣候的轉變,他順勢道:「看這天氣,先前往岩層探勘的人應該都撤回來了,我也該回去跟他們會合。」
他邊起身邊輕拍去衣褲上不知何時附上的黃沙。
「森山先生要多保重喔。」他微笑地叮囑著,抬起的指尖卻指了指自己的眼瞼下方。
「工作人員說過有類似的東西都可以交回去總部,應該是可以放心的。」熟練地收拾著裝置,作為被邀請來的人員,他也只能相信OMSI的說辭。
見少年起身清理衣物上附著的沙礫,森山在聽見叮囑後明顯停頓了一會,隨即將視線投向了遠處似乎是在確認什麼,又飛速地收回,「請稍等,回去前有樣東西要給你。」
「記得稍早的那個故事嗎?」在隨身小包裏翻了翻,他拿出一個由皮繩纏繞著棉布包裹的小物品,「後來司機有告訴我,吊飾的名字叫做
邪眼,掛在身邊可以防範惡意凝聚而成的詛咒。」
「請收下它──感謝你願意與我同行,希望你接下來的旅途一切順利。」
「對了...該怎麼稱呼?多虧有你同行,這次記錄的協助者名單可絕對不能是空白的。」他微笑著,將棉布包裹的物品隨詢問一同遞上。
他點點頭,看向森山手心上靜靜躺著的寶藍吊飾。
「我曾聽說過,原來先前故事裡提到的吊飾就是這個。」他湊近端詳,似乎對其材質與色澤頗感興趣。
「原來我還沒對森山先生報上姓名。」他將邪眼收入胸前暗袋,對森山伸出手,「我叫奧布里,很高興能認識你。」
「也祝森山先生之後的旅途一切順利。」他露出微笑,發自內心的祝福真摯且溫柔。
「請別在意,是我沒問。」他搖了搖頭,「奧布里,這樣拼對嗎?是個好名字呢。」
讓奧布里確認自己在記錄本上寫下的拼字無誤的同時,他也拍掉不知何時沾附在衣物上的沙子站起身──嗯......果然不應該穿這身來沙地的吧,容易卡沙粒。
「奧布里先生的心意我收下了。」森山點頭回應道,也在內心默默地祝願面前的少年能保持這份單純真摯的友善,「之後有機會再見吧。」
揮手目送少年離開後,他自己也帶著要歸還與報告的物品向OMSI的營區走去。
來找我。
「......?」細碎的耳語轉眼便消散,應該是錯覺吧。
揮別森山,他沿著來時的路線原路折返回自家據點。
羊羹、古書、情報和「邪眼」,仔細一想自己是否從第一次見面的人身上得到太多東西了……?
但習慣於接受他人無償禮物的小少爺並沒有感受到任何負擔,只是思索起如果下回再碰面該以什麼樣的禮物回贈較為適切。
他正巧趕在天色驟變前返回營地,尚未坐定便見眾人早已神色嚴肅地著手加固營帳。
一股緊張感顯而易見地擴散。
「……沙塵暴即將來臨。」
他的保鑣低聲提醒,輕拍他肩膀的一瞬便將屏障與疏導一併完成。
「得做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