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雪彥
1 weeks ago
鄰居 | 伊藤雪彥原創短篇合集 | 華麗解構鄰居(全)
Penana
在水裡寫字
PO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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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著木炭搬來這棟公寓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

對門那個男人。
蒼白,瘦削。眼下掛著被壓力擠壓而成的、失眠的淤青。他很年輕,若非黑眼圈太重,幾乎可稱英俊,整個人像在海中泡得太久的花,彷彿一掐,便碎成一灘帶香的爛泥。

他是我之所以選擇留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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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雪彥
1 weeks ago
我也有我自己的海,每個人在海裡掙扎的理由不同,浸泡後卻有相同的鹹苦。搬來之前,我曾經是孩子們喜愛的教師,傳授知識令我無比幸福,那時的我,由陽光組成。直到其中一個女孩子,遞給我一朵玫瑰,我拒絕了。她說你會後悔。

惡毒的謠言開始在學校散播,她夥同其他朋友,告訴所有人,我對她們伸出了手。曾經讓我幸福的地方成了地獄。迫不得已,我在會議上坦承,其實我不喜歡女人。一半的家長覺得我為了脫罪欺騙他們,另一半家長質問:「那你會不會對男孩子也出手?」

那時我就感覺到了,海水從腳踝、膝蓋,緩緩洶湧,浸沒口鼻。我帶著中世紀巫師被綁上火柱的心情,買下一大袋木炭,思索是否該提早給自己一個結局?最後只烤了幾顆棉花糖,默默吃掉。我帶著剩下的木炭,假裝還有退路,搬到陌生城市,試圖以新學校的忙碌,曬乾體內那片海。
伊藤雪彥
1 weeks ago
我每天準時上班,常瞧見對門擱著一雙濕漉漉的皮鞋。鞋子乾淨,卻總是濕的,從裡到外。鞋面嵌著幾粒頑固的沙,帶著微鹹的氣味,如淚水乾涸後留在皮膚上的薄鹽。

我有些好奇。

某天深夜,大約三點,我被體內準時翻騰的噩夢嗆醒,起身去廚房喝水。外頭傳來輕微聲響。我關了燈,化作卑劣的偷窺者,從貓眼望出去。

是他。
他在自家門口彎腰,將濕透的皮鞋擺好,謹慎調整鞋尖角度。

一個無法安睡的靈魂。

同情,或許該這麼說,對同類的憐憫擊中了我。

我打開門。

走廊的感應燈在頭頂亮起,光線慘白。他的頭髮濕成一束束,貼著眉眼。水珠順著漂亮的下巴線條滴落,滴在走廊,發出細微的水漬聲。他彷彿不是人,是浪潮無力負載,嘔吐上岸的某種殘骸。
伊藤雪彥
1 weeks ago
「你去了哪裡?」我問。

那雙水光粼粼、邃深的眼睛望向我。

他沉默良久,反問:「你見過夜晚的海嗎?」

我點頭。
我的海,總在夜晚來臨。

他唇線浮起接近微笑的弧度:「我去過很多次。一次比一次深。到胸口,到脖子,到耳朵快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地方。」

「我只是在猶豫。結果每次都回來,濕著。」

「那海好像討厭我,它收走我女兒,卻不肯收我。我不該帶她去海邊的,我、我不該......我找不到......」他眼珠浮出水光,開始喘不過氣。

我請他先到我家休息。那晚我幫他用烘鞋機吹鞋,烘完以後,又用吹風機吹他的頭髮。他太疲憊了,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僅裹著我的毯子,喝我遞給他的洋甘菊茶,軟軟地倚在沙發上,安靜得像被風乾的絨毛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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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雪彥
1 weeks ago
他說,他很慶幸,在被泡爛之前,有人願意照料他濕透的東西。
慶幸有人記得他是活的。
伊藤雪彥
1 weeks ago
之後我習慣了,對門皮鞋濕掉,我就取來烘乾,再悄悄放回去。他不曾與我照面,我也不多問。我們是兩封被水泡爛、無法寄出的舊信件,無法翻閱彼此破損的內頁,唯一的連結點,是那雙日復一日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鞋。

我們之間有一種病態的親密感。藉由烘乾他的鞋,我假裝能烘乾體內那片海。而他,藉由鄰居的善意,也許能確認自己與外界還殘存聯繫。
伊藤雪彥
1 weeks ago
同情逐漸變質。
我花太久時間撫摸他的鞋子,猜測那鹹味裡是否混雜了新的悲傷。
這份猜測,滋生出更危險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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