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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做路克。一百八，金髮碧眼。
無論幾歲，都長得像是經典款美國甜心，帶著爽朗的笑，嘴邊叼著一根菸。

他和我同年級，不太常來上課。我忘了什麼時候和他好上的了，但我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是他獨自坐在某個派對裡角落的沙發上，手指上夾著一根未滅的菸，微微駝著背，那雙清澈的像是天空一樣的藍眼睛在此時頹然的模樣，竟然幾乎讓我掉進其中。

他大概注意到了我的眼神，朝我喊了聲。「嘿，漂亮的紅狐狸。」他帶著笑容說，「別看了，要不要靠近一些？」

那是我第一次和某人交換了有尼古丁味道的吻。

他？他的名字可響亮了。他叫作凱特。他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呢？他是個出了名的惡霸。不開玩笑的那種。又愛扮演Alpha男，長相陽剛，身高有一百九，該死的又特別壯碩，高超的身體素質在打球的時刻無往不利，我相信他未來一定會是一位出名的球星。

他很喜歡找碴。在不得不場上合作的時候，會刻意踩我一腳，再展現一次精彩的助攻。這很可愛，因為──這簡直是在為了製造只有我們彼此的時刻一樣。

...
.....

在我被夜晚壟罩，感到無力，或者只是無聊的時候。
在我不願意面對我自己的噩夢的時候。

我會打給路克，「請帶著我逃跑。」

「那有什麼難的？」電話那一頭笑著說，帶著路克特有的菸嗓。

他一定會來，每一次都會騎著他的那台帥氣的重機來到我家樓下，朝我勾勾手指。他帶著我進入夜晚急馳的夜中，沉浸在速度裡，車尾閃爍的紅燈曾經用疾速切開我無數個夜晚的疲憊和痴狂，在紅山市的街區狂奔。

我們會分享菸、吻、擁抱，秘密。這就像是無聲的默契。

而在某次，路克的眼神坦承了他對我有了越線的感情。

我沒有回應。因為這並不是我的期待。

他捨不得斷掉這層關係，而我也沒有拒絕。

我們成了會接吻的朋友。他依然會在想接吻的時候吐出煙圈，等那圈菸撲在我臉上。我其實可以等那陣風將白色煙圈吹散，不挪動我的紅色腦袋，含住對方的唇瓣。

我清楚明白。他想要盡可能的留住和我一起的時光，才無聲的維持著這份模糊的感情，即使知道我不會為了他停下來。

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停下來。

⋯
⋯⋯

某一天夜裡，他們才剛飆完一圈。
傑米尼高興的撲上去，捧著路克的臉一頓亂親。路克很是驚喜，他兩手圈著傑米尼的腰，也深深的回吻。
但他的藍色眼睛在夜晚的霓虹燈裡變得有些黯淡。

「傑米尼，你知道。你有時候比任何人都殘忍。」

「但我還是愛你，無論你是什麼形狀，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

他沉穩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

「所以我才會讓你握著那把刀，一直在我心上刻下一刀又一刀。那些都是你為我留下的印記。就算再怎麼疼痛，我也會珍惜他。」

傑米尼的紅髮在風中被吹得凌亂。那雙綠眼睛裡沒有泛起漣漪。

「路克。」

「我知道。」路克點燃一根菸，「我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我是無所謂的人。」他說，然後吐出煙霧，那句無所謂，不知道是指哪一方面。

「但假如說哪一天，你遇到了你也會跟著心痛的人呢？」

傑米尼笑了。「你是在勸我嗎？」他從身後環抱住路克。

路克瞪了他一眼，卻還是接受了這個擁抱。他偏過頭去，將白煙吐在了傑米尼臉上，然後笑了起來。「我恨你。」

「不，你並不。」傑米尼說，將臉埋進路克的頸肩之中。

路克伸手拍拍傑米尼的頭。

...
......

「所以，你是來和我告別的。」

路克的聲音首先在彼此的沉默之中響起。

他們彼此對視了半晌，傑米尼沒有像往常一樣嘻皮笑臉，而是帶著認真的神情站在車棚外。夕陽斜照的陰影將兩人切割成了光和影兩邊佇立的兩人，路克的眼睛在車棚的陰影內，閃閃發亮。

「我們該結束了。」

傑米尼聽見自己的聲音，還有意外隆隆作響的心跳聲。路克只是安靜地看著紅髮少年。

然後路克低頭吸了一口煙，聲音輕得像霧：「我們有什麼？」

「……你知道我們有什麼。」

「我們有的是你說的『玩一玩』、是你說的『這樣就好』，是你說的──」他抬起頭，聲音哽住，「──不要讓我喜歡你，對吧？」

傑米尼依然站在車棚外，冷靜的像是個局外人，卻感覺自己正在撕裂什麼。

「你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

路克的聲音也平穩的像是沒有動搖。但他還是垂下頭來，不讓傑米尼看到自己的眼神。

傑米尼點了點頭。

「李喜澤，對嗎？」

路克聽見自己的聲音問出口。

「你真是任性。傑米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對不──」

「不要說出口。傑米尼‧安堤斯。」

「你知道這段關係裡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你只是給不起。」

「他和你一樣有一頭漂亮的紅髮。傑米尼，他有個好歌喉，還是個虔誠的基督徒。」路克說著。

「別讓他心碎了。老天會替他報仇的。」

「你聽我說過他？」傑米尼說。「我親眼見到過。」路克說。

「就在那場LIVE，我也有參與。」他嗤笑，「看著他的演出，親眼見到你沉醉在某一個人身上，實在不是件太好受的事。所以我馬上就走了。」路克將菸扔到地上，用力的踩熄。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會過來道別了。」傑米尼問。

「是，也不是。」

「我本來還在期待你會像過往每一次一樣，像不知饜足的孩子一樣到處玩耍，傷透某個人的心──然後重新回到我身邊。」他沒有遮掩自己的壞心思，「就算我什麼也不是。」

「再見了，傑米尼。」

...
......

In This Moment, I’m Only for You

......
...

某天的晚上七點，體育館只剩下最後一盞燈還開著，只剩下安堤斯和凱特坐在球場邊。

他們在訓練結束後，安堤斯私下要求要和凱特一比一對練。當時場邊聽到的人們都嚇到了，因為傑米尼平時和凱特可謂水火不容，極不對盤，應該說是，凱特單方面的會去找傑米尼碴，而傑米尼也習慣於應付這個大麻煩。

話雖如此，但他們在球場上的配合又經常令人看得心生佩服，不用言語和暗號，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夠知道彼此在想做什麼、要使用哪一種戰術。

並且，他們之間一直有股隱約的張力。不用說，他們心知肚明彼此都享受其中...

...
......

剛結束完一場鬥牛，傑米尼抹去額前的汗，甩到一旁。

「幹，你還是一樣屌。」

「廢話。」凱特得意的笑起來，將寶礦力水得扔給傑米尼。傑米尼閉著眼都接得住，但現在他是已經累癱到接住後手都有點抖。

傑米尼癱在地上，一手撐著自己的身體，仰起頭咕嘟咕嘟的吸著寶礦力水得吞嚥，毛巾半掩著他的臉，為他遮去刺眼的場頂燈光。凱特的目光短暫的停留在傑米尼滾動的喉結上。

「已經有不少隊伍來挖角你了吧？」

傑米尼假裝沒注意到這抹視線，重新看著凱特開口。

「恩亨。」說到這，凱特再次挑起他討人厭的眉毛，擺出一副『我超屌』的表情，假裝剛才的視線不存在，「讓我糾正你，是『很多』。」

「哈。」傑米尼笑著翻了一個白眼，「你心儀的那一隊？」

「當然。」凱特從鼻孔哼氣。

「哈哈！恭喜你，親愛的凱特。」傑米尼發自胸腔的笑起來，從地板上坐起，並給了對方一陣虛弱的掌聲，「woo-hoo～」

凱特「嘖」了一聲，將水瓶砸在板凳上，大步大步的朝傑米尼走去。傑米尼停下掌聲，一臉懵的看著人走來。

「怎樣？我真心的祝賀你欸！」傑米尼手腳並用一退一退的，開玩笑地抬起手來擋住自己的臉，「我現在腳軟啦，不要真的扁我！」

凱特甩動自己的毛巾，砸在傑米尼手上。「一樣欠扁！」

「啊！好痛！！」

傑米尼踉蹌的爬起來，和凱特在籃球場裡你追我跑的，時不時可以聽到毛巾「啪！」「啪！」打在空氣裡的聲音。光用聽的，那個勁道打在身上一定會痛到哀哀叫──傑米尼也不可能乖乖挨打，偶爾還會撿起幾顆球往凱特身上砸。

直到最後，凱特將傑米尼逼到了牆角邊。那裡頂燈沒辦法照到，因此有些昏暗。

凱特逼上去，他們倆人氣喘吁吁，毛巾掉在他們追逐的路上，但氣氛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玩鬧。凱特看著傑米尼晶亮的綠眼，有種無言的念頭爬上背脊。

他偏過頭，動作緩慢，像是確認一般的試探，差一些就要吻上傑米尼的唇──

「不行。」傑米尼的手迅速的擋在兩人之間，並蓋在凱特的嘴上。凱特愣了。

「你他媽敢拒絕我？」他低吼。

「不行就是不行，凱特。」

凱特的額間青筋暴跳，伸手拎起傑米尼的領子，道：「你在說什麼？明明平常就是你──」

「我就是來說這件事的。」

「我是來告訴你，我不是你的了。」

這句話讓凱特腦子嗡的作響，他的胸膛起伏的快，像是被什麼給重擊了胸口，接著防衛性的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笑。

「操你媽的，你這條種馬終於找到主子了？」

「李喜澤。」傑米尼說，「他是我很喜歡的人。叫做李喜澤。」

「誰問你了！？」

他的聲音炸開，用力將傑米尼推撞到牆上，那雙金棕色的雙眼閃爍著凶光。

「你玩膩了，想退出這場遊戲了是不是？」

「平時把我像條狗耍開心了，現在說走就要走？」他幾乎是用吼的，整個體育館迴盪著他的怒吼。

「你說他是你喜歡的人？那我算什麼？你寂寞時的狗？」

凱特他一拳砸在傑米尼的臉旁，感覺自己的內心被剮了一塊肉下來，血淋淋的。他帶著羞恥、怒意、和自己也不可置信的悲傷朝傑米尼低吼。

「我不准。」他咬牙，揪住傑米尼的領口壓在牆上，質問的聲音在顫抖，「那個黃皮猴到底哪裡好？是他會唱歌嗎？還是因為他天殺的信上帝？」

「老天。」凱特突然猛地笑了出來，他斜過嘴，「噢。我敢打賭LIVE那天晚上之後，你被他的黃種屌操得爽了，是嗎？」

傑米尼皺起眉頭來，低沉地喝止對方，「凱特‧伊凡斯。」

「你沒資格喊我的名字，賤人。」他的聲音像是從地獄磨出來的，「我他媽打球還不夠屌嗎？哈？」他的聲音沙啞，「我做什麼不能讓你只看著我？」

這句話說得狠，但揪著領子的手有一下子洩了力。

「……因為你知道，我不會為你留下。」

傑米尼這句話一烙下，凱特一瞬間神情變得更猙獰。字句都將過往的張力和曖昧的眼神給切割得乾淨，是啊，即便不是一廂情願，那些不過是傑米尼眼前掠過的光影罷了。

很快的，凱特便將握緊的手撒開，眼神顫動著，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深處被打碎了。他轉頭背向傑米尼，渾身緊繃的肌肉宣示著本人的狂怒。

「憑什麼是他？」

他低低的怨懟。但更像無果的自言自語。

「滾吧。」

傑米尼沒有動。

「再我忍受不了之前，快滾！」

凱特猛然抬頭大喊，整座體育館都是他的聲音。

...
......

路克。

他經常跑趴、夜衝，不常來學校，但成績名列前茅。他總是跟大自己幾歲的人混在一起，一起抽菸、喝喝酒，偶爾上床，多了會覺得噁心。

他有自己的一台心愛的重機。他喜歡騎著它到處兜風、玩耍。
他的父母親說，高中愛怎麼玩就怎麼玩，但未來一定要讀醫科，沒有第二句話。路克早就看透了自己父母親的要求和嘴臉。但他的所作所為都並不打算刻意激怒誰，路克只是想照自己的節奏生活，直到迎來屬於自己的地獄或者天堂。

大家都說路克像風一樣，好似沒有束縛的生活著。
不，那頭紅狐狸才是真正自由的。路克想。未來，那個愛他的人也會忌妒他生來擁有如此強烈的光輝吧。
但同時是傑米尼帶他走出那個沉悶的世界。哪怕一瞬間，都給了路克好大一口氧氣，讓他可以繼續走下去。

難以描述是什麼樣的行為讓路克追尋著傑米尼，但等到路克回過神來，他已經沒辦法放開傑米尼了。

所以就算傑米尼不打算給自己一個答案也罷。

所以他才會貪戀和傑米尼的時光。他想念傑米尼的吻，想念傑米尼的擁抱，想念傑米尼曾經和他分享過的親密的秘密。它讓路克感覺自己有那麼一刻是和傑米尼彼此屬於彼此的。

事到如今，那些親密的碎片像玻璃渣一樣梗在喉頭，梗在眼角，流出血淚。這樣的感性是否會太過於浮誇了？路克曾這樣想。

這些全都是過去了。路克理性上明白，但眼淚還是一直一直掉。

要和所愛的過去告別太難了，所以他選擇祝福。

祝福傑米尼，也祝福他所愛的人。

但同時又很恨傑米尼，想詛咒傑米尼。可是傑米尼這個人又可愛的讓人難以詛咒。

有時候路克真的很恨傑米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