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GP|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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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琴(下)

起初,木爺爺拒絕了柏夏。

他不想製作異國人的樂器,僅憑一張從記憶描繪出來的圖紙,缺乏實物作為參照,那些重要的結構、重量與音色全成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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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GP|柏夏
1 weeks ago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經驗老道、手藝精湛的木匠,也沒有信心在憑空的想像裡重現一件陌生之物。

縱使柏夏撒賴乞求,他也依舊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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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不行,就是不行。」木爺爺說,語氣乾脆得像斷木。

年過半百的老匠人,執拗與審慎早已深植於心,不肯輕易妥協。

「為什麼呢?明明做錯了再調整就可以了呀!」柏夏不肯退讓。

初生之犢的少女,好奇與熱誠尚未被挫折抹滅,豈會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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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木爺爺不說話,獨自走回工作間,用一道背影回答了她,而柏夏則用行動再次提問。她推門闖入,緊跟在木爺爺身後,拖了一張椅子坐在老人身旁,一張嘴巴喋喋不休,一遍又一遍地懇切請求。

「試試嘛、試試嘛。當你做完聽見那個聲音,會知道一切值得。」

同住一屋的哥德小姐忍不住笑了,將一老一少的防與攻看在眼裡。牠端來一杯哞哞鮮奶和一盤三明治,暫時讓這場爭執停止了,也讓一早跑來的柏夏,能有更多力氣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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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當三明治吃完,柏夏舔了舔嘴角的奶漬,柏夏又挨在牧爺爺身邊,重新開口。

「不只是我想要。絲緹菈、小羽,還有牧翼,他們也會喜歡的!」眼見剛才不管說什麼,木爺爺的耳朵都關起來,柏夏換了其他方式說服。

「尤其是牧翼和小羽,他們那麼喜歡音樂,一定會很喜歡這把樂器的。」這句話落下時,木爺爺的手停頓了一下,目光停在木料上,卻又失了焦距。

牧翼、牧羽,這兩個名字,讓故若磐石的內心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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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做嘛、做嘛!」柏夏拉著他的手請求。

如森林巨木般固執的臭脾氣,也受不了攀附其上的藤蔓與苔蘚。既柔軟又纏黏,一點一點滲入木紋,沿著縫隙生根,讓人無從剝離。

木爺爺看著柏夏,沉默了片刻,最終嘆了一口氣。

「好吧,我能幫忙,但你要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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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從那天起,森林村與平原村之間,多了一條小小的腳印。

每天午後,柏夏在忙完果園的工作後,都會跑到平原村的郊野,和木爺爺一同研究維耶勒琴。從挑選木料、描繪琴形,到切鋸打磨,她學著好木匠的手法,將一棵圓木變成數片木板。

這些木板就像拼圖,各自有著獨特的方向與形狀,不能任意拼湊。只有在對的角度、對的接縫上契合,才能讓琴身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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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不能急,慢慢來。」每當因失敗多次,而急著將木板壓上去時,木爺爺總是這麼說。

於是,柏夏停手,重新拼板、晾曬、修整,讓時間浸透木紋。就像種樹,做好一切能做的,剩下的交由陽光、雨水和土壤。

她學著等待,在漫長的時間中,木板漸漸成琴,如同種子經歷風雨,終於進化成全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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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收祭過後,柏夏終於完成了琴體,只剩下琴弦。

她和木爺爺經過多方嘗試,最後選用了圓絲蛛的絲線。他們將其浸泡在黏液,晾乾後再一絲一絲擰成琴弦。當柏夏旋緊最後一根弦時,心也一同繃得緊緊的。

她凝視手中的維耶勒琴,明明做完了,卻無法確定是否完成。

因為,一把琴的誕生,不在於形體,而在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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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她顫抖著手,將琴架在肩上,握住琴弓,深吸一口氣,照著記憶中馬可的動作拉動琴弓。

一聲刺耳的爆鳴,像是比爆音怪被踩了尾巴,嘶啞的吼叫足以讓耳朵受傷。

柏夏嚇得甩開琴弓,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那聲音與她的期望相差太遠,沒想到花了這麼長的時間,還是失敗了。

她垂下肩,沮喪地把琴放到一旁,整個人趴在工作桌上,額頭貼著桌面,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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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木爺爺靜靜站在一旁,沒有開口。他伸手拾起被她丟置桌邊的維耶勒琴,指尖輕輕撥動,發出清脆的響音。他將琴放在肩上,握住琴弓,手肘自然屈起,將弓毛垂直立於琴橋之上,動作不疾不徐。

弓弦滑過,第一道聲音咿啞、低沈,彷彿推開了一扇老舊木門,喚醒了沉睡的歲月。聲音沿著木紋流淌,在琴箱中匯聚成河。蜿蜿蜒蜒,夾帶時光的砂礫,朝著初遇的海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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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原本趴著的柏夏抬起了頭,耳朵像探針一樣,緩緩轉了過去。

那是在她無數次的回憶中出現的聲音,柔和而溫暖、明亮又濕潤,是光透過窗縫,照亮幽室裡的浮塵;是暮春早夏的細雨,浸潤朝白的梔子。

即便那個旋律,和馬可當時的演奏一點也不一樣,可柏夏依然很確定,他們做的維耶勒琴,終於完成了!

她不等樂曲結束,猛地推開椅子,衝出了屋外。外頭已是黃昏,天色逐漸轉暗,柏夏迎向夕陽朝著霞暮奔跑。冷涼的晚風吹開額髮、灌進罩衫,捎走她滿溢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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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eeks ago
屋裡,木爺爺仍在演奏,明亮的琴音漸漸沉了下去。光一寸一寸退去,思念與陰影從牆角蔓延,將房間包覆在靜謐之中。

暮光朦影,四周漸漸變得模糊。哥德小姐關起了房門,靜靜離開,獨留木爺爺在工作室,繼續拉奏那首思念的曲。

這把維耶勒琴,讓過去與現在,在同一段旋律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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