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女士。

　　數不清是第幾次的喚聲，些許的不耐，和一絲莫可奈何的容忍。她眼睫忽顫一顫，須臾才自這場遙渺無從追思之的春日落櫻中緩過心緒，眸光懵懂，抵著繁花晃過，明媚的光色斑斑映入眼瞳深處，蕩漾一片爛漫的和煦。是以她又不住地想，這理應是彼此共度的幾日春，在飛光下，在余花馥郁的馨香裡，吟吟地纏綿許久。
󠀠
　　總感覺，似乎曾見過這樣的畫面。
󠀠
　　「咪──」
󠀠
　　「我聽見了。」她笑一笑，斂下漫處發散的思維，隨意捧來些花瓣在手心。不那麼乾淨，沾了露水和泥，形狀也不那麼完整，作為豐容的材料卻正好。年輕的女士搖著手腕，徐徐誘之，溫吞吞地回應那聲埋怨。
󠀠
　　「你越來越喜歡撒嬌了，愛麗絲。」

　　體態格外勻稱的一隻橘貓拖著尾巴施施踱了過來。
󠀠
　　小貓走得坦蕩而自然，偏偏鼻尖不知從哪招惹來一抹鮮紅。她瞧一瞧，先是擔心，復又會心地笑了出聲──哪裡是傷痕呀，分明是隻翅色艷麗的蝴蝶棲停於上。
󠀠
　　約莫是察覺她的目光，新朋友振起翅膀，問好一般的，翩然落於掌間的花都。
󠀠
　　她擋不及，眼睜睜見著落了下去。
󠀠

　　蝴蝶的身姿優雅而輕盈。又或許早春的溫柔其實是某種脆弱，輕輕一點的足尖，花瓣就那麼彎折了，纖細的軀殼咿呀呀地飛墜花間漫野，倘若陷得再深一些，便什麼也看不見了，舒展的羽翅和絢麗的鱗紋，連同那些貪戀的美好。她碎在地上，春光也碎在地上，枝椏狹暱的間隙中混入一縷恰到好處的鎏金色，油畫似的。
󠀠
　　餘光曳出細細一道的紅絲線。
󠀠
　　像眼尾錯抹的一筆紅，貼伏勾勒一路，驀而間喧鬧起來。

　　大抵貓咪總是這樣性格，教人不安生，懷裡的花貓兒翻來覆去的掙扎，伸長了前腿，肉粉的爪墊有一下沒一下地勾搭著：一會逗弄她頸側的麻花辮子，扯斷了髮帶，青絲垂垂落了下來；一會又撩撥她腕間叮鈴噹啷響的珠串，刻意留白的一截銀鍊搖搖晃晃，折爍陽光，於是那雙清透的寶石眼瞳也時左時右，追著逸散的光點，玩得不亦樂乎。
󠀠
　　「調皮。」她忍俊，曲著指背蹭了蹭貓的鼻尖。
󠀠
　　「喵嗚──」
󠀠
　　「好、好，知道了……」她聽出來了，這是在抱怨呢。「去玩吧，不過別跑太遠。」
󠀠
　　人類的恩允之於小貓是天底下最不屑一顧的事情。橘貓搖了搖尾巴，躍出她的臂彎信步走遠了，頭也不回的，渾不知身後女士的守望，一丁點也不留戀。

　　他們都忘了春序曾在記憶的狹縫落了根，無息之中撬開了古舊的木地。小小的一道身影匿進了林間，消融在揚揚灑灑似雪的落英裡，於是有那麼一瞬，幾分無以名之的恍惚萌生在光景中，有些晃眼，像暴曬的烈日蒸發視野，又像深海的浪沫氤氳眸光，觸目所及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她試著眨一眨眼，卻什麼也看不清了。
󠀠
　　──德拉。
󠀠
　　身側垂落的手指節忽一蜷。

　　「……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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𝐴𝑟𝑡𝑖𝑠𝑡. 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