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 | 三年前 with is06oc

淚水不要滴在逝者身上。

請讓她毫無牽掛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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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首封面感謝斯恩中!

✦ 部分葬儀內容參考自臺灣喪葬禮俗及個人生命經驗
火化爐前熱浪蒸騰,卻無法蒸乾不停滾落的淚水;灰白地面間的縫隙在視野中逐漸模糊,化作難以辨明界線的雜亂形狀。

推棺入爐、向亡者深深鞠躬送行,對納棺師而言早已如飲食般成為日常。繁忙的工作讓他看盡人生百態,也習慣了將自身情緒封存,不再輕易為他人的悲傷所動搖。將逝者安然送上人生最後一程,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榮幸。

卻也因此讓他一次次錯失直面自身悲寂的時刻。

那一鞠躬,令北江 縁幸幾乎無法再起身。往後的日子裡,紅腫的雙眼讓視線失焦,淚水日復一日地無聲浸濕枕頭與衣袖。葬儀社的同事勸他暫時放下手邊工作,停下腳步、稍作喘息,也鼓勵他開口傾訴,為何在南澤 幸芽的葬禮上,那份長年壓抑的情緒會傾瀉而出。
去諮商吧,北江,如果你需要的是專業協助。
這不是殯葬業之恥,我們真正害怕的,反而是無法哭泣的納棺師。

等候叫號的空檔,他盯著同事傳來的訊息。北江 縁幸心想,無論是心理諮商師,還是精神科醫師,這份由龐大思念層層纏繞而成的傷悲,恐怕不是幾次會談就能輕易融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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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珠筆在厚重的資料上書寫,沙沙作響,斯恩特羅俐落的寫完了諮商案本,遞交給了門診護理師,請他給行政歸檔。
他脫下了眼鏡,在沙發上仰著頭揉了揉人中,對著護理師說「三分鐘後再喊下一位吧。」
護理師點了點頭,又忙著去做他的資料和檢表。
片刻後,他跟斯恩特羅說:「我請下一位進來?」
斯恩特羅喝了口水,對護理師點頭,接過了他遞過來的資料。
『北江·緣幸,初次掛號,年齡、體質、病徵等等。』
護理師開了門,走進了候診室,對著北江說:「北江先生,這邊請。」他領著男子走進了診間。
診間裝飾復古,沉穩的木色觸目即見,陽光從窗戶透過百葉窗落下,有幾顆綠植在光底下搖著綠葉,空氣中漫著薰衣草香,令人不知覺的放鬆。
與普通的診間不同,這裡倒像個書房,紫色短髮的斯恩特羅站起身,邀請緣幸在他對面的沙發入座,坐墊柔軟舒適,配以暖黃色的微小燈光,不像是來看醫生的舒適。
中之非專業人士,一切劇情皆為假想與虛構,資料都是上網查的請勿當真
「醫生,您好。」
隨同護理師步入診間,縁幸點頭致意,目光隨即落在室內的裝潢與陳設上。掛號前他聽說過,諮商診間往往會特意營造出溫馨氛圍,好讓個案能放鬆心情。這間診間像是室內設計型錄裡常見的日式簡約風──木質色調、點綴的翠綠植栽,以及透過百葉窗灑落的暖陽,交織成一股宛如歸家的舒適感。

在醫生對面坐定後,他微微偏頭思索,仍開口確認道:
「⋯⋯請問我需要先做自我介紹,或者先說明我的來意嗎?」
雖然早已大致了解諮商的進行方式,但身為初次來訪的無經驗者,他仍選擇謹慎詢問,想知道自己該先提供哪些資訊。
斯恩特羅對緣幸微笑了一下,他說道:「北江先生只需要先放鬆就好。」然後他接著提問,「診所有準備放鬆的花草茶,請享用。」

門診護理師遞上了茶飲,放在了他們前方的茶桌。
斯恩特羅到了聲謝,然後從文件夾裡拿出了資料遞給緣幸,「我的名字叫斯恩特羅,請隨意稱呼,而這是我方,也就是醫生在治療過程中將會遵守的原則。」
他將語速放慢,溫柔的聲音循循領著緣幸看資料內容。
「提供這些資料的原因是希望能因此和您建立基礎的信任,接下來,讓我們一同確立諮商目標。」
他伸出雙手,攤開在茶桌上,示意緣幸和他拉手「我的嚮導能力擅長於情感感知,不知道北江先生是否願意讓我在諮商過程中使用?」

其實,他倒也不需要一定緣幸和他肢體接觸,這不過是他判斷是否有取得他信任的方法之一,而詢問緣幸的同意,也是因療程和方法都需個案知情同意。
「若是不知道想需要什麼樣的協助,不妨和我說你現在正在困擾你的事情,讓我們釐清一下方向。」
在斯恩特羅的引領下,縁幸瀏覽了診療相關的知情同意內容後,將雙手覆上對方攤開的掌心。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他補充問道:「我本身也是嚮導,這樣的能力對嚮導也同樣適用嗎?」

他偏著頭,神情猶豫。雖然事前思考過該如何向醫生表述自身狀況,也大致斟酌過能透露的程度,但真正要開口時,仍覺得難以起頭。沉吟片刻,他終於緩緩開口:

「我是納棺師,最常面對的『客戶』是遺體——無論是殘破的、病苦纏身的,甚至缺少肢體的,各種狀態我都見過。偶爾遇見自然離世、毫無損傷的大體,反倒會讓我鬆口氣,因為那會讓我的工作輕鬆許多。」
他停頓了一瞬,聲音壓得更低:「我的妻子……前妻,身體一直不好,近年更是日漸衰弱。我以為自己隨時能準備好與她道別,甚至做好了可能永遠錯過最後一面的心理建設。幸運的是,在臨終前,我還能向她說清多年積壓在心底的話語,並親手承接她希望由我納棺的遺願。只是……」

縁幸稍稍抬眼,觀察著醫生的神情,才繼續說道:「她的驟逝,對我而言似乎比想像中沉重得多。這一個月來,我幾乎每天都是哭著醒來的,也完全無法專注在工作上。最後是同事強行要我休假,我才會來到這裡,尋求專業的協助。」
「是的,當然適用。」他輕輕握住了緣幸的手,散發著精神力,微涼的氛圍逐漸充斥在兩人的範圍,「原理是共感他人而進行情緒感知,所以基本上,只要你能共感的,都能知道對方的情緒,那使你感同身受。」斯恩特羅溫柔的說。

他垂著眼眸認真的傾聽對方的言語,感知裡沒有過於激動的情緒反應,緣幸的詞語始終只是描述過程,並未有強調情緒反應的形容詞。

他主動放開了雙手,因為再繼續使用感知能力對於緣幸來說反而不能起到共情或同理心作用。

「我很遺憾聽到你妻子已經離世的消息。」他哀悼的撫著心口向緣幸低了低頭。
「初步判斷,我在專業上認定您為工作功能受損,您習慣在工作中壓抑與死亡相關的情緒,並且因為妻子的死亡衝擊了您對工作既有的應對方式,因而被刺激了以往累積的創傷,於是你遲遲難以走出悲傷情緒。」斯恩特羅拿起了資料記檔,在上面書寫著。

淺碧色的眼瞳直視著緣幸,溫柔的對他說,「您很努力的撐過來了,納棺師的工作十分不容易,這並不是普通人能夠做的工作。」

他轉頭對門診護理師說:「納莉,接下來需要請你離開,結束諮商後我會和你說一聲。」

原本在整理資料的呼吸師抬起頭,疑惑的道了聲好之後就離開了診間,走之前輕輕的將門關上。

『喀。』厚重的門阻隔了一切外在干擾。

斯恩特羅將資料和筆放在了離他們遠一點的桌面上,「接下來讓我們輕鬆一點吧。」他伸出手說。
身型碩大的雪鴞從空中顯現,降落般的停駐於斯恩特羅手臂上,「他叫雪霸。」醫生移動著手,讓精神體落在了茶桌上,雪霸疑惑的歪著頭看了眼斯恩,爾後又轉過頭直視著緣幸,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毛絨絨的大腳一爪一動,來到了緣幸面前。

雪霸拍了拍翅膀飛到了緣幸身上,整隻精神體有力量的頂著他磨蹭,柔軟的羽毛撫過緣幸的胸膛。
斯恩特羅說:「它總是這樣,有些個案情緒波動特別強烈的時候就會自己跑出來安撫。」他微笑著,「只不過你的狀況似乎不太一樣。」

上挑的桃花眼眯起,他翹起腿,一隻手扶在臉上,作思考狀,似像談論風花水月的話題,「北江先生,您的真心宛如藏在冰湖底下,令人摸不清找不著呢……。」
醫生的診斷讓縁幸一時難以獲得太多實感,龐大到足以影響工作與日常生活的傷悲,也能夠被賦予病名嗎?他輕輕點了點頭,正想再問些什麼,一隻毛羽豐厚的雪鴞忽然自半空落下,穩穩停在桌面上,歪著頭看了看他們,而後一頭鑽進他的胸前。

「哇......」突如其來的重量讓他整個人靠上沙發椅背,他愣愣地低頭看著雪白的毛絨,雙手停在牠的羽毛前猶豫片刻,才輕輕撫上。

好軟,超級好摸。

「這是......您的精神體嗎?」他抬眼望向斯恩特羅。記得初進門時,並沒有任何白色生物棲息在角落,而牠又是在會談中憑空現身,他便推測這是醫生的精神體。「原來真的能與外人接觸啊......」像是確認了什麼似的,他低聲自語,接著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頭頂。「我也有一隻,應該也是貓頭鷹的一種吧?」
隨著話音落下,一隻體型比雪霸小了一圈的倉鴞優雅飛降在他的頭頂,靜靜注視著面前的醫生,又好奇地低下頭,端詳著縁幸懷裡的白色毛絨物體,一時之間似乎無法辨認那是不是牠的同類。

聽見醫生若有所思的低吟,縁幸靜靜笑著,半開玩笑地道:「說不定是因為我快要痊癒了?」然而,他心裡很清楚,短暫的一場會談,不可能讓人立刻恢復到隔天就能重回工作崗位的狀態。更無法保證,他從此不會再一次次又夢見前妻如沉眠般,安詳地躺在棺木中;夢見自己一次次抹去滴在棺木邊的淚水,只為恪守「淚水不滴在逝者身上」的禮俗規範;夢見那重複對著火化爐深深鞠躬的場景。
短暫的停頓後,他臉上的笑容微微扭曲,目光轉向斯恩特羅身後的牆壁,深吸一口氣,最後將臉埋進雪霸的羽毛裡,聲音含糊而顫抖:「……若不是十幾年前的過錯,我大概也能平凡地和她一同編織美夢吧。如今只剩我一個人表面上獲得了自由,實際卻仍囚困於往昔。」
「這是我的精神體沒錯。」斯恩特羅微帶著笑意回答,眼前人看到精神體的反應使他有某種猜測,他思索著同時,望向了倉鴞,內心盤算著事務使他眼神不明。

「是呢……。我們的精神體都是貓頭鷹呢。」他看著站立在緣幸頭上的倉鴞會心一笑。

「如果您快要痊癒,就不會來到這裡了。」斯恩特羅篤定的說,他垂眸喝了喝茶,他仔細聆聽著緣幸的話語,雪霸主動更加的貼緊緣幸,翅膀展開,圓滾滾的頭蹭著緣幸的臉頰。

『過錯……。』斯恩特羅心裡記下了這個詞,溫聲說道,「北江先生,敝人是否有幸能參與您自責不已的過去?

他使用了謙稱,卻是表自己德行淺、不完美,這是下意識的行為,實際上他雖有權將護理師遣出,卻於流程上不妥,此時的他也並沒有做任何的醫療紀錄,一切似乎是朋友的閒聊。
「⋯⋯這是診療上的需要嗎?」縁幸從雪霸的羽毛間抬起眼,望向醫生。海藍的眸底閃過一絲遲疑,他未曾向外人提及那段過往,即使刻意抽離,也難保他們不會以異樣的眼將看待。他的視線在診間的擺設間游移,思索著該如何陳述、又該保留哪些內容。

沉默半晌,他才緩緩開口,繼續問道:「醫生希望參與到什麼程度呢?」
斯恩特羅沉沉地笑了聲,「算是,或不是。」他接著說,「我會這麼說的原因是,我可以視你的心理狀況來結合我的專業為你開藥。比如說,助眠的藥物或緩解焦慮的藥物。」

雪霸彎起身子咬了咬緣幸的手指,又用頭蹭著手背,似乎指使緣幸再摸一摸他。

「但是,那並不能真正的解決您的難題,心因成疾的源頭還需要心來醫治,必要時輔以藥物。」斯恩特羅向前俯身,拿起記檔,「您問我想參與到什麼程度,不如問你自己,你願意讓我陪伴你到哪個程度。」

他勾起微笑,將緣幸的記檔遞給他,記檔上赫然寫著:『心因性失眠、創傷後遺症,個案防衛心重,初次諮商能介入的程度有限,考慮輔以藥物治療。』

「北江先生,如您所見,記檔上不會有任何紀錄,且每一位個案的狀況都不盡相同,我會視情況調整。」他站起身,坐到緣幸身旁,保持著一定的社交距離。
「請把我當作初次見面的朋友吧,很有用的朋友,您花錢購買的樹洞。」
他瞇著眼睛微笑,然後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提醒地說。
「啊!醫生忙的事情很多呢......。很幸苦呢,某些事情一不小心就忘記了,真是粗心大意啊!」
醫生的言辭與反應讓縁幸忍不住微微一笑,他伸手撫過雪霸圓潤的頭頂,指尖貼著柔軟的羽毛,思緒再度陷入幽深的回憶。倉鴞自上方優雅掠下,落在沙發扶手上,先歪頭看看雪霸,又將視線投向斯恩特羅,好奇打量。

縁幸沉默良久,終於深吸一口氣,嘗試以平穩的語氣訴說那段塵封的往昔:

「二十年前,妻子為了讓我逃離家族的陰謀,違背了不可撼動的家規。她以自身為代價,換取我的自由。雖然我得以脫離家族,但她被軟禁了整整二十年——而我至今仍受制於他們,從未真正逃出。」

「上個月,她在臨終前請求見我最後一面。除了請我為她納棺以外,也託家主轉交遺書。讀完之後我才明白,當年無論再怎麼危險,我都應該帶她離開,而不是讓她獨自困於絕望中,孤身死去。」
話及至此,他低下頭,將臉埋進雪霸柔軟的羽毛裡,聲音與身軀都微微顫抖。:

「若當年我們選擇順從,被推著一同走向毀滅……或許至少能在最後一刻,看著彼此慢慢變老,而不是重逢即成天人永隔。」

他緊閉雙眼,聲音在顫抖間幾近破碎:「醫生,可以請您為我保密嗎?我們——或者說,只有我——並非世人所認知的『正常人』。」

他頓了頓,像是強迫自己吐出難以啟齒的真相:「我的時間早已停留在二十年前,從那之後便不再流動。我將以二十五歲的容貌,帶著年近五十、甚至更加老邁的身軀迎接死亡。這是我的報應。從我沒能帶幸芽離開的那一刻起,命運便已宣判——我罪有應得。」
「這真是......。」斯恩特羅愣了一怔,他仔細梳理著緣幸提供的資訊,他有想過緣幸隱瞞的事物非常重要,卻不曾想,那會是常人聽來不可思議的事。

雪霸歪著頭打量倉鴞「呼咕。」了聲,似乎在叫喚倉鴞,他的爪子在緣幸的腿上移動,靠近了倉鴞,試探性的靠近他後碰撞著鳥喙,發出清脆的聲響,又低下頭梳理著自己胸前的羽毛。

理了一下後又抬起頭碰撞著鳥喙,示意倉鴞讓他理毛。

良久,斯恩特羅開口:「千萬,千萬別那麼說。」
他深呼一口氣,淺碧色的雙眼溫柔的看向緣幸,溫聲說道「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恩典”,這個名詞。」
「“恩典”源於基督,意即完全的接納自己和他人。」斯恩特羅散開精神力,將兩人包裹住,他調節自己的情緒,延伸並揉進精神力裡,那是溫和柔軟的安撫意味,冰涼的感受蔓延,逐漸凝成如雪花般溫柔沁心的感受落於緣幸身上。
「逝者已逝,卻奪走了你的恩典。」他說,精神力化作的無形雪花融化在緣幸的身上,化開了情緒帶來的感受。

「請寬恕自己吧,北江先生,倘若您在這漫長的歲月裡時刻的苛待自己,那會是永恆的地獄。」斯恩特羅選擇不再深挖緣幸的過去,現在重要的是對方的所思所想,他側身張開雙手說道,「需不需要一個擁抱?」

他撇了撇頭,似乎彆扭的說道,「就當我給你的恩典吧?」
似有沁涼的融雪輕覆身側,帶著溫柔的安撫,為縁幸拂去盤踞心底的沉厚陰影;也讓他憶起與幸芽結為連理的那天,冬陽初露,連日大雪染成的一片銀白終於透出生機,並為幸芽一向微涼的指尖染上暖意,在他仍徬徨於人生轉折之際,緊緊握住他涔著冷汗的手,給予他面對未知的勇氣。

湧上的回憶令他的眼眶噙滿淚水,他緊抿雙唇,摘下眼鏡,任斗大的淚滴撲簌簌地滾落雙頰。他抬首望向斯恩特羅,模糊的視野中,醫生的輪廓化為重疊的幾何線條。他看不清醫生的表情,仍只能艱難開口:「我該如何⋯⋯寬恕自己?」

他的嗓音發顫,字句仍如刀刻:「作為被留下、被咒詛綑縛於原地的人,看不見未來、無法奔赴自由,唯有死亡潛伏於路途終點⋯⋯活著本身就是地獄,我該如何寬恕自己?」
縱然言至此,他仍張開雙臂,回應了斯恩特羅的擁抱。縁幸將臉埋入醫生的肩頸,悶沉的聲嗓顫抖著:「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很感謝您,醫生。這些往事、還有發生在我身上的異變,我多年來未曾向人訴說過⋯⋯我滿腦子只想著逃跑,在被察覺以前離開所有人⋯⋯」

「也只能從事不會讓人留下印象的職業,在時間推著我撲向毀滅以前,盡可能地苟延殘喘。」
斯恩特羅輕輕拍著緣幸的背,任由對方的淚水浸濕衣領。他不自覺地釋放出信息素,柔和的氣息滲入空氣。
「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些秘密,一定很辛苦吧。」

他低低地笑了笑,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此刻的脆弱。書香氣息隨著呼吸漸漸蔓延,茉莉的柔香牽引出雪松的沉穩,溫柔地將兩人包裹其中。

「不過,偶爾這樣也不壞吧?」
愈發濃郁的氣味滲入思緒,令人恍若漂浮於虛空。斯恩特羅低沉的嗓音在緣幸耳邊發出,語調平靜而遙遠:
「祈求死亡的同時,我們也在渴望虛無。於是地獄的業火,才會顯得如此真實而痛苦。」

他頓了頓,像是在確認對方仍能聽見,才繼續呢喃:
「試著喘息著面對它。或許痛苦與快樂,從來就不是對立的。」

斯恩特羅的聲音輕柔卻篤定道:「我無權定義你的一切,不過我知道矛盾,是可以並存的。」
厚沉的香氣縈繞鼻間,書香、茉莉與雪松交織,如一雙沉穩溫柔的手,將他輕托於澄空,為他撫平情緒掀起的漪漣。

矛盾是可以並存的。
抹去淚滴,縁幸鬆開醫生的擁抱,紅腫的蔚藍雙目望向醫生那被自己的淚水浸濕的衣領,些許尷尬在情緒恢復穩定後悄然湧上。他伸手抽過幾張紙巾,拭去雙頰的淚痕,也遞了幾張給醫生,讓他得以拭乾衣襟上的深漬。

矛盾是可以並存的。
他反覆咀嚼著那句話。的確,他以極其矛盾的姿態活著──歲月在流逝,人們被流轉的時光一點一滴鐫刻細痕,而他卻被困在幾乎不變的軀體裡,日漸衰弱的體能是唯一的證明。與自身並存的矛盾清晰卻朦朧,迫使他與孤寂為伴。
縁幸吸了吸鼻子,眼角餘光瞥向一旁醫生與自己的精神體。雪霸與倉鴞正以鳥喙互碰,倉鴞微偏著頭看雪霸理毛後,從扶手上步下,以頭頂輕蹭雪霸身前,而後轉身背對牠,允許牠為自己理毛。

他的指尖不安份地輕撫鏡框,低聲問道:「注定與孤寂共生的矛盾⋯⋯醫生也見過像我這樣的極端案例嗎?」

他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
斯恩微笑地接過紙巾,並未馬上擦拭自己的衣領,被淚水浸濕的漬在胸口前綻放,這對他來說像是隱形的勳章。

雪鴞積極地上前擠著蒼鴞,將他納入了自己毛茸茸且寬闊地胸間,低頭啄上蒼鴞褐白色相間的羽毛,甚是開心歡愉啄著,如獲至寶般的梳著毛,看來是許久不跟同為鳥類的精神體相處了。
醫生沉思了片刻,神色間染上一抹難以分辨的情緒,垂著眸眼對緣辛緩緩地說:「初生嬰兒剪下了臍帶的瞬間,便脫離了母體,人類從那時就注定與孤獨為伍一生。」

他攤開雙手,表情轉為無可奈何,「北江先生的經驗我從未聽聞。」紫色的髮絲垂於眉間,他的嗓音帶著沙啞「雖然時間的厚度加諸於身,使孤獨千鈞重負,不過,我想......。」

「會感受到孤獨的不會只有您一人。」淺碧色眼瞳直視著緣辛如海碧藍的雙眼,「我們都是一樣的。」

然後他恍然了瞬,又接著說:「希望這樣的歸屬感,能讓你好受一些。」
縁幸靜靜聽著醫生的話語,海藍色的眸底悄然浮現一縷失落,隨即被淡薄而微苦的笑意取代:「謝謝您,醫生。或許正因人們在短暫一生中都曾體會孤寂,才得以藉此凝聚,以彼此的寂寞為歸屬,成為相互扶持的理由。」

他伸出指端,輕輕撫過雪霸與倉鴞柔軟的羽毛,語氣溫和而寧謐:「我很高興知道自己不是唯一。」

「不好意思,也耽誤了您不少時間。」他拭去眼角殘餘的淚痕,後重新戴上眼鏡,從沙發起身,對斯恩特羅微微鞠躬致意:「若之後仍需回診,也再麻煩請您稍作評估了。」

停頓片刻後,他柔緩而誠懇地細語道:「希望醫生能一直以這樣的溫柔,幫助那些仍在掙扎的人們。許多人或許尚未察覺自己的痛楚,只是選擇壓抑、任時間掩蓋傷口——但那並不會讓已經存在的傷痕徹底癒合。」
他抬起頭,雙目仍帶著些許濕潤,眼神卻比方才堅定許多:「能協助人們療癒的醫者,本身就是極其偉大的存在。」
斯恩特羅靜靜地傾聽著他的話語,眼角噙著安撫的弧度,並跟著緣幸站起身,他對緣幸說道:「北江先生並不需要回診,不過我會開一些助眠的藥物給您,讓您能夠渡過這段難熬的日子。」

他的嘴角上揚了些許,光落在他身上昏暗不明,「我......只是僥倖頂替了他們的名諱。」他小聲的喃喃道。

「在您漫長的歲月裡,要是有傾訴的需求,請隨時邀請我。」他將自己的名片掏出,在背面寫上私人聯絡方式。

斯恩特羅邁步向前,將資料輸入進電腦裡,感熱紙機一行行生成著藥單發出了機械聲,隨後他俐落撕開,將單子與名片一同遞給緣幸,溫聲道:「祝您一切順心如意,北江先生。」
「謝謝您,醫生。」縁幸接過那張寫著斯恩特羅聯絡方式的名片,以及一份仔細開立的藥單。藥名一行行排列在紙上,專業而陌生,他無從辨別成份,不過或許如同醫生所述,那些藥能讓他在一場場夢境的送行儀式之間,暫時卸下西裝與手套。

「若有需要的話,我會再聯絡您,謝謝。」離開診間前,他向醫生微微鞠躬致意,手指在門把上停頓片刻,才輕輕闔上門扉。
EF⟢斯恩特羅⟢👓
1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終於烹飪好了!謝謝緣幸中陪我玩
謝謝斯恩中的交流!!也謝謝斯恩中繪製的美麗交流封面 !有幸透過與醫生的互動揭開縁幸的過往真的好開心⋯⋯ 醫生好溫柔雪霸也好好摸!!(彷彿在寫Google評價)雪霸和倉鴞的互動也超可愛ㄉ⋯⋯好想再為了摸摸雪霸去看醫生!!(本末倒置??)
可以寫到縁幸哭哭也超快樂⋯⋯此男在此企出現太多好遜且好脆弱的一面了親媽超——級——開——心——!!(吶喊)
再次感謝斯恩中和斯恩醫生 !!
EC01: 不客氣我喜歡看角色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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