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人在這個區域已經停留超過15分鐘了。
雖然諾克提斯是以「這裡相對安全」為理由，讓隊伍稍作休息再繼續前進，不過瑞尼恩知道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剛才受到精神汙染發狂。

他掃描自身的狀態，體內的精神流動平穩、身體像是被洗淨一般變得輕盈，那是疏導過的痕跡。
似乎還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白孔雀在精神圖景裡嗎？

自從進入地宮後，他能感覺到精神干擾變得更加嚴重，瑞尼恩已經想不起來那些干擾是如何穿透自己屏障的，當時腦袋像是要被撕裂一樣，就連諾克提斯的精神力也帶來強烈壓迫感難以承受，太過痛苦，就是那時他咬了隊長的手。

他很混亂，為了不讓家人分神操心，覺醒以來他一直控制的很好，這還是第一次失控。
沒想到自己給隊伍添麻煩了，不僅如此還做出攻擊嚮導的舉動……他做了不該做的事。

瑞尼恩看向諾克提斯，對方的手已重新戴上手套，看不見傷口，面具下依然是那樣平淡毫無起伏的表情。
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不管是出於關心傷口，或是為了不讓自己陷在情緒裡太久，瑞尼恩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起身走到諾克提斯面前。

——這裡的情況可能比自己想像得還要糟糕。
深入到地宮第二層就開始產生難以控制的狀況，精神屏障一向很穩定的瑞尼恩竟然失控了，幸好維斯波和伊森沒有任何大礙。
他感受到哨兵的接近，抬起臉龐看著瑞尼恩，對方跟以往不同的表情讓他停頓，覺得對方是不是精神不適。

「哪裡不舒服嗎？」

他的視線停留在諾克提斯手上幾秒後才開口。
「……可以讓我看你的傷口嗎？」

「傷口？」
他一開始還摸不著頭緒，才想到自己的左手背有一道咬傷的痕跡。
「⋯⋯我的手沒有大礙。」
但他還是脫下了手套，被咬過的位置簡單貼上OK繃，隱約還是看得見咬痕的邊際。
「很快就會好了。」

手背上有一排牙印，還有一些沾染到ok蹦上已乾涸的血跡，但諾克提斯看起來並不在意，依照這幾天對諾克提斯相處了解，對方是真的覺得沒什麼大礙。


「……我明白了，很抱歉我剛才失控了。」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對方沒有放在心上，他也不該再流露多餘的情緒，不應該再讓人為他擔心。

「還是請讓我幫隊長包紮一下吧，避免傷口惡化。」

有需要包紮嗎⋯⋯？
他這麼想，但沒有說出口。

「那就麻煩你了。」對瑞尼恩伸出左手。

這個傷口並不是很嚴重，估計一個星期就會癒合了。
等到親自確認完，瑞尼恩才真正鬆了一口氣，並從腰包拿出醫療用品開始包紮的動作。


過程中很安靜，瑞尼恩什麼話都沒有再提。

從他們一起成為隊員來到沙海探勘，諾克提斯知道瑞尼恩並不是一個多話的類型，但這麼安靜也是第一次見，他自然聯想到可能的原因。

「哨兵跟嚮導的體質……雖然我們擁有過人的能力，但也是有相對的代價。」

諾克提斯覺得自己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他看過太多哨兵失去控制的樣子，而身為嚮導的他，就是要即時壓制對方，避免更多的傷害產生。

他看著瑞尼恩幫自己包紮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他繼續說：「一旦受到強烈的干擾，失去自制力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的嗎？隊長之前有遇過很多這樣的情況嗎？」他抬頭看諾克提斯，儘管他的語氣平穩沒有表現慌亂，但眼神還是能看出一點他的好奇心，還有似乎是想要確認事情的真實性。
他沒有實際見過哨兵嚮導失去控制的樣子，甚至到會出手攻擊認識的人。

瑞尼恩意識到自己動作停了下來，他又重新低下視線，把剩下的處理完。

「不論是在OMSI出任務，或是以前在軍隊前線的夥伴⋯⋯我也數不清看過多少次失控的事件了。」

諾克提斯回想過去的情況，很多時候都十分危急，幸虧多半都有被壓制下來。

「你會咬我的手，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我的疏導並不像其他嚮導一樣，侵入性很強，會讓哨兵感覺不太舒服，更嚴重甚至會到痛⋯⋯那時候緊急疏導讓你很不舒服吧。」

「不是的，這不是隊長的問題，只是我自己沒控制好……」
嚮導把責任歸在自己身上，讓瑞尼恩有些愣住，他下意識反駁，他不希望錯誤由對方替他承擔。

但仔細想想對方只是單純在陳述事實，自己似乎反應過度了。雖然如此，這也不是能攻擊人的理由。

「那……下次我該怎麼做比較好？」

「你的精神屏障很穩定，但難保未來還是會遇到類似的狀況⋯⋯」

諾克提斯收回左手，看著包紮好的位置，咬痕的痛楚沒有隱隱作痛的刺痛感了。

「這段期間不舒服的時候，就來找我。不用害怕，我會幫助你，也會教你怎麼更鞏固屏障。」

⋯⋯對啊，瑞尼恩他的精神屏障比一般的哨兵還要堅固，為什麼方才會失控？

「我剛才有檢視維斯波和伊森的狀態，他們都無異樣，但你剛剛失控時的狀態很虛弱。」

「這一層的精神污染並沒有很嚴重，對於你的屏障出現破口，你有什麼頭緒嗎？」

「我知道了。」他悄悄握緊拳頭，他的屏障還能再改善，下次不會再發生同樣的狀況。

有了後續行動的目標後瑞尼恩就不再糾結在這件事情上，他開始報告進入迷宮的狀況。

「我能感覺到我受到的干擾比起其他人還要嚴重，但無法確定是否身為哨兵的原因。」
「是我不小心讓屏障鬆懈了，才被突破。」

「嗯，也許跟體質確認有關。」

畢竟這裡面只有瑞尼恩一個人是哨兵。
但，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單純，不應該這麼容易就被影響。

「我無意打探隱私，不過⋯⋯」

他過濾隊伍下地宮時所發生的任何狀況，還有一個『變數』。

「進入這層之前的獻祭儀式，你有交出真正的記憶嗎？」

他聽到諾克提斯提出的疑問後沉默。
的確也有這種可能，只是他不願往這方面去想而以。

「……很抱歉，我沒有完全交出真正的記憶。」

「我無法信任這座地宮。」
他回想起在廳堂內閃過的記憶畫面，那應該是他與羅恩第一次探勘的情景，但是他卻遺忘了，或是說地宮讓他遺忘了。

「不用道歉，這是你的選擇。」看來八九不離十是這個原因了。

「那，你是捏造一個虛假的記憶去獻祭？還記得內容嗎？」

雖然說不想過問太多，但諾克提斯認為知道記憶的內容，也許可以找出防範的方法。

「內容是什麼我也不記得了，我認為要捏造的很像真實的才有辦法欺騙過去。」

「最後我只記得我交出半真半假的記憶。」
就像諾克提斯說的，這是他思考後的選擇，所以他更不應該讓屏障被突破才是。

「所以交出半真半假的記憶，也會忘記內容⋯⋯」

他把手放在下巴，瞇起眼睛思考。
可能是混雜真實記憶的原因？
這件事情需要記下來給OMSI知道。

「沒關係，至少知道可能導致你不穩的原因是什麼，你在精神屏障這一塊加強即可。」

驀然間，諾克提斯朝瑞尼恩抬起左手，掌心輕輕落在哨兵的頭頂，指尖順著髮絲往下輕撫。

「別擔心，就算你真的再度失控，還有我在。」

「我無論如何都會把你拉回來。」

諾克提斯堅定地對瑞尼恩這麼說，這是他對瑞尼恩的承諾。

他微微一愣，慢半拍的才意識到隊長是在安撫自己。
像是安撫孩子一樣的動作，對他來說很陌生。

這種感覺好奇怪，瑞尼恩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靜靜地讓那隻手停留在頭髮上。
手掌的溫度從頭頂上傳來，似乎讓他心裡某個角落放鬆了一下。

「嗯。」他低聲應了句。

諾克提斯看見瑞尼恩眼神微微愣住，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平常不會做的事情，他收回手。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摸過一個人的頭，就像是安慰般的動作，對方的溫度及觸感還殘留在他的指尖。

為什麼⋯⋯他會對瑞尼恩⋯⋯？

他稍微握了握拳，像是在確認包紮的地方是否影響他的動作，接著彷彿沒發生什麼事情一樣，戴上漆黑色的手套。

「⋯⋯維斯波和伊森他們去附近調查也差不多回來了，我去找他們。」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離去。

周圍暫時安靜了下來，瑞尼恩看著諾克提斯的背影，他腦中一直思考剛才對方說的話。

這種話不該有人對我說的。
隊長沒有責怪我，還接納我……
我會不會讓他失望。

瑞尼恩感覺到自己胸口微微發燙，他抓了一下領口的衣服。

扣除只是單純嚮導對哨兵的承諾，似乎還能感受到一種被照顧著的情感。
他不知道這是身為隊長的職責還是有別的意思，只能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現在應該先做好該做的事。

整理好心情，瑞尼恩準備跟隊友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