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並不是我來到這世上的日子。
但這是「灯守」誕生的日子，而灯守就是我。
所以，今天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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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
夕陽西下時分，天邊的沉陽在搖晃的海面上灑滿金橙色的琉璃。海邊的風滲著山地村嗅不到的鹹味，很快便要轉為吹陸風了吧？
這是歷睽違數年把無主空船帶到海灣村。
大部分預備在沿岸的空船輪不到山地村的船匠來置放，但這艘船已經在船坊裡待了很久，下一艘備用空船都已經快做好了，歷便決定將這艘閒置的空船捐出。
搬運小匠們熟門熟路的將空船搬到葬船專用的碼頭、推入水裡，歷則把固定用的麻繩穩穩栓繫於繫船柱，而後為其豎起船桅。
「好，這樣就可以了。」歷拍拍船桅，轉頭問候小匠們：「今天也辛苦你們了，要休息一下嗎？」
小匠們蹦蹦跳跳，搬了數小時的船也仍然精神，指著海灣村的方向似乎在說可以直接回去。
「也是，今天來的晚，太陽就快下去了，就留宿海灣村吧。」歷點點頭。
得到允諾的小匠們率先踏出了步伐，小巧的身影在沙灘上留下一串熱鬧的腳印。歷悠悠閒閒地跟在他們身後，偶爾與肩上的燭光靈伙伴閒談兩句。
（——！） 嘭，的一聲，燭光靈突然就燃起了頭頂的火焰，並轉過大半個身子，貌似是望向了剛才他們放下葬船的地方。
「時花？怎麼啦，」歷不疾不徐跟著轉身，隨即對出現在眼前的景象睜大雙眼，「……帝牙盧卡？」
廣闊的風景裡，時間之神現身的無聲無息。祂龐大的身姿佔去了大半的天幕，墨藍色的身軀被夕照染紅，一匹寬大的帆布飄盪在祂的腳邊。
歷的目光很快從帝牙盧卡身上移到了自己剛才送來的葬船，身為時常出席喪禮的葬船匠，他很清楚海灣、神獸與帆布代表著什麼。
歷叫住搬運小匠們，隨後快步走到葬船邊，不願卻還是見到了躺臥在裡頭的故人——那是一名有著一頭茶色亂髮的年輕女性。
他並不認識這名女性，也不記得這兩天有聽說四村哪位居民的訃聞；以他的人脈與此時無人送行的碼頭來看，這名女性或許是離群索居的流浪者……
「……什麼？」歷突然發出了參雜震驚的疑問。
他的目光落在女子早該冷去的懷裡，那裡蜷縮趴臥著一個看起來才出生不久的稚嫩嬰孩。
嬰孩同樣有著茶色的頭髮，規律起伏的身軀暗示著他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看起來睡得很安穩。
浮在水面上的木舟隨著淺浪搖晃，乘載著死亡卻是他的搖籃與夢鄉。
歷轉頭用詢問的眼光看向時花，燭光靈只是露出同樣困惑的笑，用白色小手拍拍伙伴的臉，讓他照自己所想的去做。
於是歷戰戰兢兢地伸手拖起他一隻手臂就能輕易摟住的嬰孩，小小的身子在他的臂彎中散發著暖人的熱度，薄薄的嘴似乎因為睡眠受到打擾而吐出幾聲模糊的囈語。
「帝牙盧卡，這是你為我攜來的緣分嗎？」
他抬頭去看帝牙盧卡，他的守護神獸並沒有回答，只是用平穩的目光注視著他們，海面上祂的倒影被起伏的浪尖切成一塊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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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熟悉的呼喚聲傳入耳裡。歷轉身便見到海灣村長沙吉和數名村民風塵僕僕地前來，想必他們是注意到帝牙盧卡的身影而前來岸邊查看的。
歷抱著仍舊熟睡的嬰孩和他們講述自己稍早經歷的一切，而沙吉在查看過舟中女性的面容後同樣對她的身分沒有頭緒。
太陽已經沒入海平線，從紅橙轉為粉紫的天空很快就會被黑藍色吞沒，象徵葬船啟航之時的來到。
如今詔告其他島民有些無濟於事，沙吉只讓同行的村民拿來一些日用品與飾品置入船中，隨即按照禮法為女子主持喪葬。
小匠們撿了許多漂亮的貝殼來，歷則將嬰孩暫時託付給其他村民，「同樣是帝牙盧卡守護的子民，讓我來送她一程吧。」
語落，歷踏入水裡，伸手接下帝牙盧卡送來的帆布。
他垂首看向帆布上的圖紋，那上頭有天祈的山水與寶可夢，從山脈的顏色來看，或許是火山的某一角？人類的圖樣很少，只有像是親屬的存在與輪廓模糊的男性出現數幕，以及在帆布最角落的、小小的、襁褓中的嬰兒。
帝牙盧卡是時間的神明，歷不知道這名素昧平生的女性究竟為何逝世，但他堅信她曾在世上經歷的時光有帝牙盧卡的守護與證明——即使她將隨著海浪離去，她在光陰中纏結的緣分將在光陰裡延續下去。
歷手法熟練的將帆布掛上橫桿，拉扯繩索讓船帆沿著桅杆升起。沙吉把村民們帶來的蠟燭放上船尾，時花為其點上火，而搬運小匠們與歷一同將葬船推向大海。
夜幕降臨了，涼風從眾人的身後吹來，迎風的滿帆在一片靜謐中引領船隻往海平線與漫天星辰啟航。
歷從村民們的手裡接回嬰孩，原本熟睡的孩子似乎感應到什麼的悠悠轉醒，不哭也不鬧，只是眨著柿色的眼睛往海與船的方向看。
搖曳的燭火在海面上劃出流星般的焰痕，嬰孩朝空中伸出小小的手，像是想去捉住那抹與他瞳色相互輝映的火光一樣。
「這個孩子怎麼辦呢？」村民關心的問到。
歷拖住嬰孩在空中揮舞的小手，有些無奈但又樂呵的笑道：「既然他是我所做的船送來的，那就由我來照顧吧。帝牙盧卡為我們安排了熱鬧的時間呢，時花。」
他所做出來的船是送葬之船，拼接的木板將每份重量送往死者之國都是單行的擺渡，無所歸途。歷比誰明白這份工作的重要與榮耀，但從他雙手締造的緣分總是永別。
這或許是第一次，他所造的船為他送來了新生與際遇。
（——♫） 歷聽見肩上的燭光靈脆笑出聲，歪過身子湊近他的臉龐示意附和他的決定。小匠們圍繞在歷的腳邊，用好奇的眼光望著歷臂彎中的嬰孩，唧唧喳喳似乎在討論該叫什麼名字。
歷摸了摸孩子的頭，抬頭與他一起望向大海與船隻。葬船已經漂的很遠了，化成了海面上的一個小點，帝牙盧卡也在晚風之中消去了身影。
那名歸去的女性是他的母親或任何人嗎？他的守護神獸又是誰呢？歷不打算深入思考這些問題，他來不及參與這個孩子的過去，但他將和這個孩子分享自己未來的所有時間。
嬰孩的目光仍舊停在遙遠的火光上，歷勾起微笑，輕輕在他的頭頂落下親吻。
「守望那盞燈火吧，灯守取。」
𓊝
I will hold you
And protect you
So let love warm you
Till the mo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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