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誓 ‧ Oath of Old》

黑暗中，他聽見腳步聲由遠而近。
那一聽見就令人全身顫抖的聲響，慢條斯理地經過禁錮他的那扇門遠去了。

昆藍雙臂抱膝蜷縮著身子，儘可能地把臉埋進臂彎全部的空間裡。他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深深吸口氣好穩住仿彿要破胸而出的心跳。但是狹小的房間裡空氣冰冷沁骨，全室一片漆黑，只有門縫裡透進來窄窄的一片光，任憑幽暗和寒冷如利爪侵入他身體每一寸骨肉與肌膚。幾小時前注射過的抑制劑讓他腦袋昏沉，視線模糊，卻絲毫抵禦不了冷至骨髓的感覺。昆藍徒勞地緊閉雙眼，全身不住打顫，手腕上的鐐銬也隨之發出輕微相擊的聲響。

又是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而且並未如上一次慈悲地放過他。來者在門前停住，鞋尖的陰影將微弱的光源截成兩半。不要選我，拜託，拜託。 昆藍無聲地哀求，感到眼角和喉嚨不自覺地緊縮起來。

若昆藍有餘裕回想過往的話，他也許在此時會憶起滿月的夜晚，感受到祖先的狼嚎在血管裡奔騰。但身處這陰暗而冰冷的異族牢籠內，那些月光的流影與森林的氣息，已經墜落於深淵之中。

外頭響起低低的說話聲，然後隨著鉸鏈吱呀一聲，門打開了。大把的光線隨著溫暖的空氣灑進來，迫得昆藍往牆角狼狽地退縮幾步。兩名朦朧的人影朝他逼近，他迷迷糊糊認出其中之一是獄卒穿著銀色制服的輪廓。兩人來到他身邊，沉默的視線打在他身上好像要灼熱地穿透他。

昆藍本能地朝空中嗅聞幾下，試圖抓捕對方的氣味。獄卒見到他的動作，越前一步揪住他脖頸上項圈連著的鐵鍊，另一手往他側臉重重一擊，粗聲粗氣地警告道﹕「你幹什麼？別想跟我玩花樣！」

獄卒的手上不知有什麼刮傷了他的耳廓下方。他感覺傷口慢慢腫脹刺痛起來。

「老兄，」另一名人影突然出聲說道，同時一只手朝他臉伸過來。昆藍未能顧上臉部陣陣痛楚，下意識中嚇得往後一閃躲，讓項圈緊緊勒住了自己脖子。「不是說好讓我先看一下才決定的嗎？」

「您請。」獄卒粗嘎的聲音回應，隨之放鬆了拽住鐵鍊的力道。「只是我之前講過的，別小看了這些傢伙。被咬傷我可不負責。」

對方沒有回應，逕自朝昆藍走來，伸出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抬起了他的臉。一股皮革混合著某種古老勢力的氣味向他撲來。昆藍忍不住閉起眼睛。

「看著我。」那個人說。他的手指有若鐵鉗，捏得昆藍下頷生疼，但那嗓音卻很溫柔，仿佛摻入輕風與陽光，在久遠的村落一角呼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