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遭不那麼深入的五人自我介紹也算認識了這幾日渡假的室友,既然同住,那一起吃頓飯也算避免自己在山上被殺人棄屍。
阿萊修斯打定主意,卻沒在山莊地圖上找見餐廳。這安排和整座山莊一樣怪,木屋內也沒有投訴電話能問。可既然沒得打電話,也只好親自去找人問問。
「柯爾,現在有空吧?」
但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所以一個人去是不可能的。阿萊修斯抓了屋子裡看著最任勞任怨的傢伙,發佈了任務。
「我們去找找餐廳在哪?或者你知道?」
柯爾·費勒,下值勤時間就會被長官說像條打盹發楞的狗、處於蟄伏與睡著的疊加態,被阿萊修斯發布任務之前再次重現了一樣的行為模式。本應高大敏捷的男人像被拔走電池,在木屋壁爐旁兩眼渙散,但隨著呼喚聲轉動下巴和眼珠,然後眨眨眼睛直起身來。
他結束了節能狀態,快速摺好木屋內提供住客使用的毛毯。一雙汪藍的眼又在接下來的問題之中肉眼可見的展現出了茫然。「……我不知道。這裡有餐廳嗎?我只注意了逃生動線和方便取得柴火的區域。」他抓抓後腦勺,「呃。我們去找找吧。」
「肯定得有的吧?如果你是打算打獵又野炊的話我想也不是不行,就是拜託讓我付錢蹭飯。」阿萊修斯尊重每個人的興趣職業乃至習慣,柴火這種小東西已經嚇不倒他,何況是不在乎餐廳在哪這種事。
「但能去還是太好啦,你可真是個好人。」
見證了電池安裝和有問無答的場面,阿萊修斯確信這位室友是休假即死機的派別(至於死機的人為什麼會劈柴,誰知道),他毫無打擾半個陌生人休閒的歉意,只是YTr的身份已經亮在那裡,他還是得維持些禮貌。
外面有點冷。
「老天,如果有人在這裡遭遇山難,可能不是在森林裡迷路,是在木屋林裡。」幾十棟長相相同的平層木屋立在雪地裡,阿萊修斯甚至不知道離開這裡後該往哪個方向走,只是隨意挑了個方向前進。網路上沒有山莊地圖,進來時他也沒看見像是地圖的東西。
思來想去,他看向自己喊來的、感覺就會關注地圖的人。
柯爾隨著阿萊修斯的步伐離開木屋,對室友付錢蹭飯一說不做置喙。能在野外存活是一回事,能打獵是另一回事,至於野炊——能吃和好吃,又是兩回事。人貴自知的柯爾·費勒決定保持緘默,畢竟有些時候,讓現實說話比自己費盡唇舌來得快速簡便。
兩人踩雪的足音,在途經的其他木屋仍有人員出入的生活音中並不特別清晰,柯爾跟著阿萊修斯的方向,默默觀察一旁的風景,直到室友停下腳步。面面相覷,柯爾搖了搖頭,「人很多,應該不至於在這裡遇難……」他的視線落在雪地上,語畢沉吟頓點,「……迷路應該不會?只要不失溫就好。」
他抬頭,看向初來乍到時就選定好的幾棵樹,往回確認他們所住的木屋位置。「小心,霧變濃了。」
「謝謝,你可真捧場,兄弟。」阿萊修斯見過聽不懂玩笑話的人,但認真地一句句將玩笑話回成真正的笑話的也是罕見,罕見得他都覺得有些冷了。
既然沒有地圖,那就只能四處走走看看了。阿萊修斯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連這座山莊裡有些什麼都不知道,可謂最毫無準備就來拍攝的一回。他相信直覺,挑準了方向就繼續走,印象裡遠處應該有堆很大的篝火,他要去那裡找個人問路。
「我有手套、圍巾跟暖暖包,失溫前可以保你五秒鐘。」阿萊修斯邊走邊打著呵欠,以假日而言今天的起床時間還是有些太早,何況清晨還醒過一次。思及清晨醒來時的場面,他才想起這健康室友臨出門前似乎撿了什麼放在客廳。
阿萊修斯拍了照卻沒細看,這才將照片裡的信紙一一讀過。不看還好,越看他的腳步便越趨緩,最終迷茫地停在雪地裡。
「我說柯爾,早上那五封信是誰送來的?」他迷茫地看向撿信人。
會冷的時候跟你要。柯爾對阿萊修斯的禦寒配備點點頭,走沒幾步,他才發現室友停在了原地。
回頭走向室友,柯爾看著對方低頭看著手機,又看向自己。他老實地回答:「不知道。」他把塞在門縫的信件拿進了門。「開門就放在那裡。」
甚至只是把信件拿去桌子上放,看也沒看內容的柯爾面露困惑,「怎麼了嗎?」
阿萊修斯將手機轉向,遞到柯爾面前,螢幕上是他拍下來的信件內容。五封信,五個莫名其妙的指使任務,看起來像某種奇幻電影環節。
如果是奇幻電影就算了,但裡面的字詞與要求更像愛情片。
「我明明聽說這裡是靈異山莊。」阿萊修斯百思不得其解,不斷碎念,「這是什麼整人遊戲嗎?拍起來感覺一點都不好看。」
「——靈異山莊?」高壯青年的木訥臉孔上的疑惑又加深了,幾乎可以看見他身前出現了方程式的特效、身後出現了宇宙深空的背景,唯一的差別就是兩人此處並不身在綠幕攝影棚。
「叫我報名的阿姨說過『很靈』……」難道真的是邪教嗎?所以楊太太的朋友才說很靈?柯爾喃喃自語,一個哆嗦,「應該不是靈異……吧……」
抱著如果有鬼他就要快點離開的心情,柯爾湊到手機螢幕前仔細看了好半晌。
柯爾·費勒,一頭霧水的看向阿萊修斯。想起了清晨入夢的模糊聲音。
「……摩根·費〇曼?」
「……摩根.費○曼叫我們做任務?那我會要出場費。」阿萊修斯抓抓頭髮,拿出大衣裡的小型攝影機不知究竟該不該開機。該不會被觀眾騙了?可是他也是真的查不到這座山的資料。
路也是突然就找不到了。
「不對,你說什麼很靈?」反芻資訊時阿萊修斯才意識到關鍵字,他還是開了機,先將周遭景色拍過一遍,才將鏡頭轉向轉向柯爾,「信上說的戀愛之旅?」
他站在鏡頭後面,以口型示意對方可以的話詳細點,附帶了一句無聲的謝謝。
柯爾花了幾秒判讀對方的口型,跟著抓了抓頭。「是戀愛嗎?只有聽說很靈。」Very effective——非常有效。但那是什麼意思呢?莫非楊太太的姐妹真的遇上了邪教?或者是傳銷團體……
他看著寒霧漸濃的景色,天藍的眸再轉向確認一眼用以定位且還再勉強可視距離的樹,才轉頭看向阿萊修斯。「社區的楊太太叫我來報名,說她的姐妹——沒有血緣關係的那種——說這個旅行團很靈。呃,楊太太說我該交點社區以外的朋友。」
他停頓了片刻,「我有拿到一張旅行團DM。但我不確定有沒有放在行李裡面……」
社區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姐妹花、受老人家之命出來交朋友的年輕人。綜合起來,即使還沒看見那張DM,阿萊修斯也覺得自己破案了。
「我知道了。」他確保聲音收錄清楚,宣布了自己的答案,「一個可能有靈異事故的山莊,可能多數人是被什麼神秘力量促成了談戀愛,所以老太太才會叫你來相親。」
這段當然不會剪進去,阿萊修斯是停止了錄製後才把話說完的,他總覺得這個室友不知道老太太的用心良苦。
「DM回頭借我看看,雖然感覺不太好當素材。」阿萊修斯下了結論,「老太太用心良苦,這信可能就是她說的很靈──哦,所以你應該照著做一下?」
「照著做──」柯爾抓抓頭,「……你是說,和摩根·費〇曼相親?」
在阿萊修斯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柯爾趕緊補充,「呃,不是,我在說什麼?」一個大男人侷促的擺動著無處安放的雙手,像是要逃離尷尬現場般再次往他們原先前進的路線邁開步伐,「總之,我不覺得我很需要相親啊。只是我實在不知道這個山莊很靈跟很靈異的原因……等等。」
柯爾在前頭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此行的同伴。「前面的營火不見了?」
阿萊修斯想盡可能地保持對陌生人的禮貌──不要笑、不要挑毛病──但有點難,吐槽的話已到嘴邊好不容易才又吞回肚子裡。他揉揉憋得發痠的嘴角,走在後頭邊說邊張望。
「老人家叫你相親才不需要理由,年紀到了、旅行團有很多美女都是理由……或是帥哥?喔,我沒有在奚落你,別擔心,我也喜歡演員們。」禮貌有,但不多,阿萊修斯終究把想說的話說出口了。他從略寬的室友背後走兩步,探頭向外,只見一顆一人高的石頭立在那兒,周遭圍了些人。
哇。他吹了聲口哨,素材來了。
「看來這座山真的有點什麼,走吧,我們去看看。」阿萊修斯已經不在乎走這趟路的目的,工作更重要。他拍拍柯爾的背,推著人上前。石頭那兒正好有陌生旅客,他們正用一副視死如歸的臉將手伸進石頭的裂縫中。
被推往營火消失的原處,柯爾一路解釋他真的只是口誤沒有想跟摩根·費〇曼相親,一路到了幾個陌生旅客和原為營火處的石碑附近。
一個把手伸進石頭裂縫中的人和旅伴們鼓譟著柯爾聽不懂的話,「裡面摸起來像生雞肉嗎,光君?」,那名勇者掏了半天沒有一點反應。
另一邊與朋友罵罵咧咧看著信件調整著彼此圍巾的兩人隨手丟開信紙,推開旅伴輪換上前,隨著其中一員猛然將手拔出後尖叫著「我被咬了!」,柯爾·費勒猛然抓緊了一旁阿萊修斯的外套,神色惶恐地看向對方。
他最怕靈異現象了……
但柯爾只能看見興致勃勃的某人。
圍過圍巾的勇者有不一樣的反應,縮回來的手被咬出了個滲血的傷口,掌心還握著什麼。阿萊修斯轉過頭,和惶恐的室友對上眼。
他當然注意到自己的外套了,那不是什麼問題。只是人是他帶出來的,他多少得負責,於是他拍拍柯爾的手背,「這種東西我常常在看,不會死人啦,外套不夠的話手也借你。」
勇者們發出歡呼,每個人手裡都拿了個什麼離開了石頭附近,這片雪地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是親自研究的好時機。
「柯爾,你比較怕黑還是怕鬼?」阿萊修斯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但如果柯爾的膽子不像他的體型那麼大,他就得考慮把人放這兒或是讓人閉著眼跟他走了,「希望你比較怕黑,因為我看到他們在圍圍巾,應該是在做那個相親活動,然後才把手伸進去。」
所以他想試試看。攝影機都拿好了,只差一個搭檔。
柯爾嘶一聲倒吸口氣,接著深呼吸了兩下——既然都陪對方來了,就要必需要讓兩人全鬚全尾的回去——再怎麼說,黑暗跟鬼都很可怕,但是,目送別人往火場裡去而自己卻不做任何事情,這樣的心態才是最可怕的。
柯爾又深呼吸一口氣,耷拉著肩膀看向眼神活了起來的阿萊修斯。
「那麼,我上個月才更新了疫苗。」他無奈地說,「如果是被咬的話,我想我的體質會比你適合。」
柯爾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像極了沮喪的大型犬,如果是個有良心的愛狗人士或許都會為這神態心軟。阿萊修斯是狗派沒錯,可論良心實在是沒多少,他也覺得室友有些可憐,但那可是對方自己答應的。
答應了那就是沒問題!
「我是覺得石頭裡面不可能有活物,非要製造傷口的話,銳利的石片或刀片更有可能──或是那不是石頭,是某種偽裝動物。」阿萊修斯拍拍柯爾肩膀,「恐怖故事的盡頭都是人的故事,但你如果真的很怕,我可以用我的擁抱跟你交換,或者你有別的什麼需求。」所剩不多的良心用在避免這場幫忙成為無償協助。
阿萊修斯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副手套和一個未拆封的暖暖包,將手套遞出、又自己拆了暖暖包甩了兩下,看來是準備好開工了。
「我覺得這個最不尷尬,而且正好我什麼都有。過程可以不拍,只拍石頭的地方,來試試?」
「不要緊,你都可以拍。」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臉會流到哪裡去,又或者說,並不了解阿萊修斯經營的頻道實際受眾多廣的柯爾並不在意,阿萊修斯要幹嘛都是他的自由,反過來說,柯爾反而比較佩服他們可以一天到晚都要顧慮這些、紀錄那個的。畢竟他可是一個老是被罵2025年誰的手機裡還沒點這個那個,彷彿是網路上離群索居的人。
「你想做的是早上的信件內容嗎?」柯爾接過手套的其中一隻手,一邊戴上,一邊絮絮叨叨地將所想囫圇道出,「如果在這種氣溫下我們持續使用剛開封的暖暖包,也很有可能會慢性燙傷……嗯。雖然它更有可能暖不起來。或許我們要隔著手套抓住暖暖包。」
石頭那裡又傳來其他人的交談聲,一些關於手被刺破以後口袋多了東西的交談隨風傳進兩人耳中。柯爾打了個哆嗦,「希望裡面不要是奇怪的動物……或者是針頭。」
「這就是我給你手套的理由,雖然我覺得不用搓也可以,我們就當個五分鐘的雪地冰雕、再寫個字就行。」感謝路人,要不是剛才看見路人在圍圍巾,他就會什麼都不做就直接把手伸進去嘗試。
不過說到底,究竟是什麼東西負責判定他們做完信件內容的?總不可能是真的王O天神,也許這地方滿是隱藏式攝影機。
阿萊修斯本就戴著手套,待柯爾著裝完畢,他便將暖暖包放上、再用自己的手蓋上,就這麼開始計時五分鐘。
「你要相信石頭裡只會有石頭,」他說,「但既然這麼怕,我來也可以啊,你幫我掌鏡就好,反正我又不是你的長官。」
柯爾看著說得煞有其事的阿萊修斯停頓片刻,似乎正在認真地思考對方的提議。時間隨著柯爾欲言又止的唇畔上下囈嚅而過了好半晌,柯爾才認真地看著阿萊修斯,駁回了對方的提議。「這不太好。」柯爾看了倒數的螢幕一眼,才又抬起眼來看著阿萊修斯的眼睛,「雖然我不太喜歡靈異現象,但是,再怎麼說還是交給我吧,好歹我有更新疫苗,還有就醫減免可以使用。」
又是一個停頓,在阿萊修斯開口前,柯爾再次補充。「不過,如果那個石頭一定要採血、你也一定想要試試看的話,之後請一定要去做一次全面的健康檢查。畢竟它看起來怎麼樣都不像有採血權的樣子,更不像合格醫療儀器。」
現在是工作時間,阿萊修斯向來不在工作時間沉默,也鮮少有過於強烈的反應──拍片不需要──但柯爾的神情實在太過認真,聽到就醫減免時阿萊修斯便已無話可說,再聽見下一句勸告時,他實在沒辦法忍住。
「我他X……哈哈、哈哈哈,老天,沒人跟我說你這麼有趣,你是吃什麼長大的?消防員都這麼可愛嗎?」阿萊修斯放棄控制表情,笑得幾乎要蹲在地上(要不是暖暖包還在手,也許真的就蹲下了)。他當然知道柯爾不是他這種張嘴就是笑話的人,但一本正經地說這種話反倒更有娛樂性,他聽得很開心。
「我會記得的,或許採完回木屋還能找你給我消個毒。」他還想再說點什麼,也許是誇獎柯爾的職業意識,但五分鐘的倒計時鬧鐘恰好響起,恰到好處地打斷了阿萊修斯還沒說完的廢話。他鬆開了手,順手揩掉笑出來的眼淚,「哎,別誤會,我不是嘲笑你,就是很快樂。」
阿萊修斯笑得樂不可支,柯爾也跟著莞爾露出了無奈且被感染的笑容,憨厚的大個子露著一口白牙,臉頰上的傷痕隨他笑起來扭曲變形,成了一條蜿蜒蜷縮的粉紅色紅蛇。
「我分得清楚嘲笑是什麼樣的,不要緊。能帶給你快樂也很不錯。」他的笑容仍在面上,只是等阿萊修斯好好的笑完,才接著回答了對方,即便那並不是一個文句。「還有,我是吃飯長大的。哦,如果你指的是其他的意思,那答案是這樣的,我有一點自閉症,但是我沒有吃藥,所以沒有辦法說我是吃藥長大的。」
「我沒有帶消毒的用具來,不過房間裡有看到醫藥箱。到時候我會盡力的。」柯爾看著阿萊修斯收好手套和暖暖包,待要移動步伐前往石塊之前,柯爾又面有難色起來,「可是……我沒有檢查內容。該不會都是石頭吧。」
對某些未知感到恐懼的人,總是容易產生詭異的荒謬想像。
信紙額外要求他們寫下名字,他隨意用腳尖在雪地上畫出柯爾的名字,權當交差。
幾秒前還在大笑的阿萊修斯走沒幾步路就聽著柯爾的回應嗆咳了一聲,阿萊修斯有一瞬間認為自己該反省,可又一想似乎沒什麼好反省的。他一沒拿對方開玩笑,二沒嘲笑,最多就只是強迫對方面對疑似靈異事件的東西而已。
對,這傢伙看起來也很開心,他沒什麼該反省的。
「正常是也沒人可以不吃飯只吃藥長大,那感覺會餓死。哦──搞不好那石頭可以當藥擦。」轉念和轉頭差不多快,阿萊修斯搭著柯爾的肩就帶著人邁步前往石塊所在處。
「小事情,真的沒有我還可以去借。」
「擅自採血的石頭會有藥用成分嗎?」柯爾半信半疑的被推往石塊,那頭現在有一小群人聚集。「不過,應該借得到。我們住的木屋隔壁間有醫護人員。你知道嗎?那個頭髮顏色很酷的。但你的頭髮也很酷就是了。」
兩人邁著大步沒兩下就到了石塊旁,走到近處才發現石塊比柯爾還要「魁梧」一些。約高他們一顆頭,又比壯實的柯爾更有份量。
前方還有人膽戰心驚的把手塞進裂縫,柯爾皺著一張臉,看起來並不贊同他們莽撞的這麼做(並且在血珠凝於指尖的時候哇哇叫著讓其他人含住手指)。
「對了,我也要寫你的名字嗎?」柯爾搔了搔頭。
「那你不該先質疑醫藥箱裡搞不好根本沒有石頭嗎?」用魔法對付魔法,阿萊修斯覺得自己意外地聰明。他看著新一輪的勇者挑戰,感覺柯爾皺得像顆泡水的馬鈴薯,太有職業意識真是累人的一件事。
幸好他不是消防員。
「寫吧?免得到時候你被戳了一口卻沒拿到東西。」即使他也不清楚戳完後可以拿到什麼。阿萊修斯重複了一次自己的全名,尤其是那幾乎要被遺忘的名。
「雖然我覺得只寫阿萊應該也可以,看你,都行。」他負責任地解說,同時又不負責任地聳聳肩。在石塊旁的挑戰者們挑戰完成、驚呼著摸口袋時掏出了他的攝影機。
阿萊修斯正盡責地掏出攝影機,柯爾便在此時蹲了下來。高大的身形憋屈的在人腳邊盡可能縮小身形卻失敗了,小山般的身子在雪地裡寫了幾個字,拉拉阿萊修斯小腿邊的褲腳抬頭詢問,「我沒拼錯吧?……我拼字分數通常很低。」
在人群之間,看來柯爾還記得大世界裡巧遇的對方是個公眾人物。他一手掌遮著人們低頭就能看見的一側,一邊抬頭望向阿萊修斯,堅實的身軀露出一點對方在雪地裡並不那麼清晰的名字。「如果沒拼錯,我再抹掉?」
「其實我的本名也不算秘密,網路上根本就沒有秘密。」阿萊修斯聳聳肩,表示無論是否抹去他都不在意。本名這種玩意兒,從他開始做影片和直播時不知不覺就被認識的人洩漏出去了。
比起那個,他瞄了一眼雪地上的字,倒是連名帶姓一字沒錯,理當誇獎。
阿萊修斯是個犬派,面對低於視線的犬類通常以暴力撫摸當作誇讚(即使對方看起來像座小山),可畢竟那不是真的狗,甚至也不是個可以隨便搓揉的小年輕。他思考兩秒,在道歉與動作之間做了決定,還是抬手嚕了那顆頭兩下。
「沒錯,這種東西能錯到哪去,這樣應該就完成了。」
好了,接下來如果要挨打他就道歉。
看起來像座小山,腦袋瓜倒是很容易被推動。柯爾的頭像個遊戲搖桿一樣被推的前後晃動幾下,然後他眨了眨眼。自從加入楊夫人介紹的旅行團他就有一陣子不在加州,已經沒那麼多人對他的頭頂伸手——被揉腦袋瓜這個行為的年齡層,到了這裡突然往下調了三四十歲左右,在家鄉的時候只有那些爺爺奶奶們會這樣。雖然柯爾也不曉得阿萊修斯到底幾歲,他只猜測:總之差不了多少。
「如果拼錯滿不尊重你的,還好對了。」柯爾抓起一旁的雪,蓋上他用指頭畫出來的字跡後以掌心按實才站了起來。把掌心的髒污拍在褲管上,柯爾甩了甩手。人群恰好散得差不多,一個氣場鮮明的人和一個壯實魁梧的人很快就被讓到石塊前方。
這一次不是提問,柯爾明顯有點忐忑地看著一旁的阿萊修斯。「那…呃,那我上了。」
攝影機開機了,阿萊修斯找好鏡位,調整畫面,在鏡頭之後朝柯爾比了個OK。
「覺得不對勁就叫,我會盡量拉你出來──拉不拉得動不好說。」
錄製開始了,避免有人緊張,阿萊修斯沒打算旁白,決定回去之後再錄音輔助。
柯爾忐忑的吞了口口水。阿萊修斯可以看到雪地裡的憨厚男人額頭上出了層汗——他真的很緊張,伸進縫裡的手在抖,但還是堅定的往裡面塞。
柯爾縮著肩頸,閉緊了眼,打算面對這個危險的——
這個未知的——
這個——
「……嗯?」他皺緊的臉抬起了一邊的眉。他疑惑了一下。
鏡頭裡,男人的手仍然放在石頭漆黑的縫中。
他滿臉困惑的把手抽了出來,低頭仔細的看著指腹。左右按一按。
「……」柯爾疑惑的抬頭看向阿萊修斯(在這些交集裡,他目前仍沒有一次看著鏡頭說話),「好像有東西,又好像沒有……你捐過血嗎?類似要測血紅素那樣,像靜電被刺一下。」
柯爾說完,肉眼可見的放鬆了起來,笑了。如果他是狗,現在就會笑著甩尾巴、把舌頭垂到一邊哈哈喘氣。「嘿嘿,我好像太緊張了!」
總覺得這兩天來,他拍到的東西都和頻道風格意外不符,這座雪山上隨便抓一個人都比他陽光千百倍。阿萊修斯一邊想著他的個人風格是否真的太過陰森,一邊想著這個片段究竟能用做花絮還是正片。
「我就說石頭是不會吃人的,這下你也是戰勝過恐懼的人了。」看著柯爾的情緒落差,阿萊修斯跟著笑了起來,他已經不管柯爾的視線落點了,對友情協助的素人別有太多要求,拍就是了,「看看口袋?我看剛才的人都有拿到什麼東西。」
他調整畫面,特寫了柯爾的手,接著拍向口袋。
柯爾從各處口袋掏了一堆東西出來,又塞回去。
「嗯?」鑰匙串、銅板、用橡皮筋捆起來的紙鈔捲、火柴盒、自製火罐頭、燕麥棒、巧克力、瑞士刀、迴紋針、對講機電池、章魚繩扣、傘繩捲……在一些疑似他也不知道自己口袋裡有這些東西的疑惑狀聲詞中,柯爾終究在一堆零散的傢伙中發現了他沒看過的東西。
像個付費停車場的塑膠代幣,或者自助加油站旁雜貨店賣的創意商品。
「我沒開車來啊……啊。」他遞給了阿萊修斯。「大概是這個吧。」
有些人是口袋能裝萬物派,人多少有幾個只要穿著有口袋的褲子就能出門的朋友,裝個錢包手機鑰匙就萬事大吉。但能放下如此疑似有理又繁雜的東西的,作為即使便利也要好看派的阿萊修斯是頭一回見。
「做完任務賞我們一個代幣……這裡該不會是電子遊樂場吧?那還得有個代幣兌換處,搞不好你能換個大熊娃娃。」阿萊修斯接過那枚代幣在鏡頭前翻轉。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他拍了個詳細,便把代幣還給柯爾。
有東西憑空出現這點已經足夠有戲劇性,阿萊修斯也感謝柯爾的付出,但這顆鏡頭還是不能用,柯爾在全身上下翻找東西的模樣一點也不靈異,他甚至難以憑空捏造故事。
晚點再自己來補拍鏡頭吧。
阿萊修斯停止錄製,繞著石頭走上半圈,還真在另一側找到了個疑似投幣孔的縫隙,他招呼著柯爾來看。
「我越來越看不懂這顆石頭了。」他說。
柯爾納悶了一下,試著往裡面塞了美分硬幣。
明明有孔縫,但是紋絲不動,也進不去。然而,當他試著拿迴紋針往裡面掏了掏,又確認了裡頭有些空間。
沒等阿萊修斯提意見,他隨手就掏了方才出現的代幣往裡面投。
毫無反應。
柯爾轉頭看向同伴,納悶地搔了搔頭。
「……我也看不懂。」
……
「你剛剛擔心半天拿到的東西,就這麼投進去了?」阿萊修斯琢磨著那個投幣孔,卻怎麼都弄不回那枚代幣,反覆幾回只好作罷,認清那枚代幣就此消失、以及這顆石頭可能就是個投幣機的事實。
「好像拿不回來。」他最後下了結論。
研究石頭就此告了個段落,阿萊修斯看看周遭,除去石頭外就是長得不太一樣的路,可也不知道那些路通往哪裡。
「好吧,怎麼說,回木屋找其他人把剩下的活動做一做,還是再到處看看?我猜我們應該是找不到餐廳。」他決定把選擇權交給看起來很注重安全的人。
根本還沒摸清楚這個莫名其妙的石塊究竟有何作用的柯爾搔了搔頭。丟下去之後他也覺得自己一放鬆下來就顯得有些莽撞,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也沒有辦法。
「霧這麼濃,還是回去吧。」柯爾看著其他向石塊聚集過來的人。沿途有人討論這麼大一片木屋群卻像個沒有公設的集合住宅,有人在說那場低語的清醒夢,有人在說信件塞在門縫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如果點燃了就會是個雪山殺人凶器,有人答腔說起濃霧殺人偽裝成霧鬼是多麼方便的事情,另一邊的人又說起了他上山的時候看見了森林裡的樓梯那個軼聞——諸如此類,以至於柯爾一個大塊頭搭著阿萊修斯的肩膀推著對方往住處加快腳步。
至於柯爾在後來才發現時間長度不對、還有洗澡前發現消失的代幣出現在口袋裡……那都是後話了。
感謝阿萊中約交流!藉機讓狗遇到了大笑阿萊還帶了一點角色設定資訊非常快樂&抱歉ㄌ柯爾實在是非常himbo......
滑鼠連點到我要發瘋一直點不開我ㄉ噗但謝大答應陪我玩!!!!!一趟完成很多工作狗真ㄉ是好狗,阿萊是不會愧咎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