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淋淋的走進教室，無視於正在收拾書包的同學詫異的眼光，塞席爾將書包隨便收一收，立刻走了出去。

「小塞，妳怎麼了嗎？」幾個同學圍了過來。也是，下午的課都不在，一回來就是那麼的狼狽，任誰都會感到詫異的。「我沒事，先走囉˙˙˙」不過今天，我不想回應。

快步走出教室，這副樣子絕不能被法蘭西斯哥哥看見，可是有時偏偏天不從人願。

「小塞？」法蘭西斯望著渾身濕透的少女，愣了下後快步走過去，把學生外套脫下蓋在對方身上。

「怎麼濕成這樣呢？鹹味......妳去海邊了？」抬起少女嬌小的下頷，細心的替她揩去臉上的水珠。

「哥、哥哥˙˙˙」雙眼睜大，為什麼就是那麼剛好？塞席爾緊抱著書包講不出話來。

怎麼辦？怎麼辦？回想起上次的尷尬，現在該說什麼才好？「不、沒有˙˙˙」只能以簡單的單字回答。

「小塞，不要說謊。」嘆了口氣，法蘭西斯輕柔的牽住少女的手，帶著她往自己的寢室走去，「先去葛格房間洗個澡吧，妳這樣子會著涼的。」

呆愣著被牽著走，塞席爾的心停頓一拍後又開始跳動，不、正確來說是加速前進。（這是什麼進展？）想起自己剛給自己的承諾，總有一天要把心意告訴法蘭西斯的，現在會不會，就是時機呢？

（不過要先道歉才行˙˙˙）因為，是她問了那個問題兩人之間才會尷尬的。

稍稍加重了力道，塞席爾拉拉法蘭西斯的手：「法蘭西斯哥哥˙˙˙之前，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關於˙˙˙呃˙˙˙貞德姊姊的問題的。」

乍然聽到那個深深埋藏在記憶中的名字，法蘭西斯明顯一頓，心口一緊，連帶握著小塞的手也不由得用力起來。

肩膀縮了一下，從首新傳來的力道，該不會又把事情搞砸了？

過往如潮水般湧現而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一點點爬升的微苦情緒。

「......沒關係的，小塞。葛格沒關係的。」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法蘭西斯繼續向前走，「沒關係的。」

低下頭來，心裡似乎有疙瘩從緊握著的手中蔓延，將他和她隔開，這道鴻溝要如何跨越？

越想心越痛，吹過的風令塞席爾忍不住打顫：「哈啾！」

聽到身後少女的噴嚏聲，法蘭西斯一驚，停下腳步，回過身查看。

只見小塞的臉上浮著不自然的紅暈，眼神似乎也有些朦朧。皺了皺眉，法蘭西斯伸手探了探她的額溫，果然有些滾燙。

這總是脫線又令他放不下心的妹妹啊......嘆了口氣，法蘭西斯一把抱起小塞，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胸膛。

「哥哥？」連抗拒的力氣也沒有，剛剛貼上額頭的冰涼感被臉上的燥熱淹沒，塞席爾抬頭對上的，是法蘭西斯溫柔無奈的寶藍色眼瞳。

「我、我沒事啦！」晃著腳想下來，但他卻將她抱的更緊。

「不行，妳發燒了。等等先去洗澡，衣服葛格會幫妳準備好的，洗完後就去看醫生。」嚴肅的說著，事實上法蘭西斯有點心神不定。

剛剛抱起小塞的瞬間，那溫軟的少女身軀讓他差點失神......曾幾何時，小塞也長這麼大了？

扭開房間的門把，他小心翼翼的把小塞放在床上，打開衣櫃拿出一套水藍色的洋裝。她來他的房間已經不是第一次，所以房裡有備下一些她的日常用品以及服飾。

話說回來，小塞似乎也是這學園裡唯一能入得了他房間的女性......微微搖了搖頭甩掉突然而起的奇怪想法，將洗浴用品遞給少女。

「先去洗澡。」溫柔的語氣裡夾著不可拒絕的威嚴。

接下洗浴用品，塞席爾在心裡揣測法蘭西斯的想法，但是他很快的別過臉去，根本無從判斷。

她走下床，腦內昏昏沉沉，一個不穩又往前絆了一跤。「沒事！沒事！」故作鎮定的朝法蘭西斯ㄧ笑，無論如何，進到他的房間已經是心臟極限了。

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塞席爾拉住法蘭西斯的衣角。手顫抖著，和細微的聲音相同：「哥哥˙˙˙可以陪我嗎？」

「嗯？」法蘭西斯一愣，低頭望著小塞。少女懇求的眼神，讓他一陣心軟。

南海的琥珀啊，她的雙眼......誰能拒絕得了這樣澄澈美麗的眼？

「阿、果然還是太強人所難？當我沒說好了˙˙˙」儘管嘴上說著，手卻不打算放開。塞席爾依舊看著法蘭西斯。

「......好吧。」反正以前也幫她洗過澡的，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這樣想著，他領著少女進了浴室，扭開蓮蓬頭的開關。

緩慢褪下被雨淋溼到有些被透明的制服，心臟不規則的跳著，到了解開髮帶時才發現少了一個，令她不禁有些慌張。

雖然小時候也曾讓法蘭西斯替牠洗澡，可是現在˙˙˙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因為吃的少似乎沒什麼發育，既然如此應該沒問題吧？

深吸一口氣，暫以一條毛巾蔽體的塞席爾安分的蹲坐在法蘭西斯面前。

「小心點，頭低下來。」拿著蓮蓬頭沖濕了少女的長髮，拿了些洗髮精揉在手中，輕輕的搓揉著，小心不讓泡沫進到她的眼睛裡。

看著少女聽話的仰首閉眼，靠在他撩起褲管的腿上。那副小兔子般可愛溫順的樣子......閃神了下，唇瓣已貼上對方的。雖然馬上驚醒並退離，但已經改變不了發生過的事實。

稍縱即逝的溫度自唇邊擴散，塞席爾不可置信的睜開眼，上頭的法蘭西斯眼裡閃過慌張，那個吻，隱含著什麼涵義？

「法蘭西斯哥哥˙˙˙」頭越來越沉重，裂帛般的痛楚閃過，但塞席爾咬牙撐著，她轉身，以跪坐之姿抱住法蘭西斯的腳。

「法蘭西斯哥哥˙˙˙我、我喜歡你˙˙˙」不可遏止的情緒滿溢，伴隨頭疼、狂跳不止的心，還有˙˙˙她加重力道，將身體緊緊貼上。

「唔？」聞言震驚，少女主動的言行令他不知所措，只能扶著她嬌弱無力的身體。

「......小塞，妳燒得不輕，趕快洗完澡去看醫生好嗎？」把小塞的告白當作神智不清下的胡言亂語，法蘭西斯溫言道。他知道這樣很卑鄙，無異於傷害她的心意，但他在慌亂中也只能說出這句話。

－－因為一旦回應了她的感情，那就等於變相承認了某個他不想承認的事實。

「果然還是˙˙˙不行嗎？」被輕輕推開，塞席爾的意識開始恍惚，她想起亞瑟說過主動的女孩不受人珍惜，更何況這人的心中還有別人？

無力的鬆手，她的聲音漸趨含糊，眼前開始模糊：「哥哥還是˙˙˙喜歡她對吧？」會崩壞的，如果再不停止，兩人會就此毀滅的，但小塞今晚不想再想那麼多了。

「啊阿˙˙˙但是啊～法蘭西斯哥哥，小塞我是認真的！」低頭，任由他將溫熱的水字頭頂淋下。（你將會拒絕我到什麼地步呢？）

蓮蓬頭的水柱嘩啦啦的順著少女的棕色髮絲流到地上，形成幾道蜿蜒的水流。

輕巧的用手指梳著她的長髮，將之有條理的攏到耳後。恍惚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好像也曾為誰這樣順過髮，那個人的笑語，如今想來竟然是那麼模糊。

她是不是說過什麼？

「法蘭你啊，以後也要用對我的溫柔對待一個像我一樣愛你的女孩子唷。」

這句話，是她什麼時候說的？

他又、回答了什麼？

「不會有人比妳更愛我，因為妳愛我甚至超過了妳自己。只有這樣的女孩子，我才會真的愛上她。」

「會有的，一定會有的。」她的笑聲逐漸遠去，「只要你往你身旁看去，你就會看到那樣的女孩子的。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當你撥開了你眼中悔恨的迷霧，你就會發現光芒一直在你身邊。」喃喃自語著，他的手猛然一顫。

感受到溫柔摸著自己髮絲的手猛然後縮，鏡中，他的表情有些驚愕。儘管心情低落，塞席爾還是勉強擠出笑容：「哥哥，不要緊的，小塞沒事。」她的心裡還惦記著方才的失敗，絲毫未覺察他的眼底裡，早已閃過許多她未曾體會的事物。

連碰觸也失去勇氣，塞席爾只是皺著眉頭苦笑，今後要恢復原來的關係大概困難了。

不久前她曾拿著課本問了亞瑟關於那女孩的事，一直以學長之姿教導她的亞瑟那天也頓住了。「對那鬍渣很重要。」他從那樣說過。

看來，要頂替她在法蘭西斯心中的地位大概沒那麼容易了。

望著安慰自己的少女，法蘭西斯斂下眼睫，顫抖的手輕觸上小塞的臉頰。

貞德......妳要說的，就是她嗎？

此時腦中忽然又回憶起她說過的另一句話，「法蘭，我並不是愛你的唯一，所以我走了以後，一定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她說，「你不會孤獨的。」

「我不會孤獨，只要我停止悔恨。」一滴淚滑落他的面頰，「沒有人，孤獨。」

從背後緊緊擁住少女，他將臉埋進對方溫暖的肩窩，微聲哽咽。

塞席爾沒有回頭，一手像是安慰孩子般輕輕的拍著法蘭西斯。

「沒事～沒事喔～」聲音輕柔的猶如一首安眠曲，「無論法蘭哥哥怎麼看我，我都不會離開你，不會讓你孤獨一人的。」

－－因為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自幼，塞席爾有記憶以來，就是法蘭西斯在為她打理一切。從基礎開始，對她而言，以前的他是像父親般的存在。寵溺、卻又不失嚴厲。

再大一點，他成了哥哥，溫柔、有耐心的，替塞席爾原本只有水藍的世界畫上不同色彩。

然後現在˙˙˙從鏡子裡看著他披散在自己肩上的金髮，塞席爾心想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他。亞瑟說過他的那顆心玻璃做的，脆弱易碎，但他卻自己在上面刻下一道深深的傷痕，然後把心收起來，遊戲人間。

儘管頭痛欲裂，儘管剛被拒絕，也不能離開他，那個最重要的人。

「我不會讓你孤單的。」很堅定的，卻細碎的像耳語。塞席爾低喃。

聽著少女的細語，法蘭西斯感到胸口一重，像是有什麼落下的感覺。

像是，有什麼東西歸位的感覺。

或許他一直以來想要的，只是聽到有人跟他說這句話吧？只是想要有人能擁抱他，對他說：「沒事。」

即使是謊言也好，即使是安慰也好。太久了，沒人這樣對他說過這句話了。

貞德，妳說對了。我一直都在自矇雙眼，我一直不是孤獨的。

喑啞的，他開了口：「小塞......」

「怎麼了？」肩上的重力倏地減輕，塞席爾疑惑的回頭，看見了法蘭西斯臉上掛著如釋重擔的笑容，眼眶有些泛紅。

她下意識握住他的手，等待他的回覆。

「......可能，葛格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貞德，她對我很重要。」閉上眼，他道。

塞席爾不感驚訝，儘管聽到那個名字時心裡也些刺痛，但是她還是鎮靜的睜大眼看著他。

「貞德姊姊，雖然我不認識妳，但是我相信我們對法蘭哥哥的愛是一樣的，我們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就像是祝禱，對著已逝之人的、輕柔如羽毛。

「對吧？法蘭西斯哥哥。」

望著少女真誠的笑臉，法蘭西斯頓時覺得眼睛有點痠澀。

這個......傻女孩。這樣子，他要如何再把她當作妹妹？

「小塞......」輕聲呢喃，在少女的耳邊，「或許我忘不了她，但不代表葛格不會愛上其他人。」

「哥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心跳猶如死灰復燃，法蘭西斯的臉在塞席爾面前漸漸放大。

「我？」帶點膽怯帶點羞澀，塞席爾愣愣看著法蘭西斯。

「Je t'aime.」輕輕啄了下少女的唇瓣，虔誠而溫柔的，「其實葛格只是不願意承認傷痛淡了，這樣好像一種背叛.....畢竟我是那樣的愛過她。」

「不得不說時間真的很殘忍，總是帶走了許多東西。」額抵著對方的額，法蘭西斯又說，「但是除了時間之外，妳也一直陪在葛格身邊。妳始終沒被時間帶走，留在我身邊。」

「是我不好，自欺欺人妳沒長大。到頭來其實只是想欺騙自己，沒有愛上妳。」

「法蘭西斯˙˙˙」剔透的淚水順著面頰滑下，塞席爾在瞬間便明白了他的話中隱含的意義。她伸出顫抖的手將擁住他的背。

「喜歡你、喜歡你˙˙˙我也最喜歡你了˙˙˙」聲音漸趨哽咽，塞席爾放聲哭了出來。

然後哭聲漸弱，攀著背的手也漸漸放鬆，體力耗盡又發著高燒的她在一切安心後昏了過去。

見小塞昏倒，法蘭西斯驚慌了一下，探著少女的額溫，連忙把她打橫抱起送到床上，在被子底下替他脫下浴巾，小心的替她換上睡衣。

凝視著少女恬眠的容顏，法蘭西斯的藍眼蒙著一層柔情的水光。在少女額上鄭重落下了誓約似的一吻，他再次低喃：「Je t'aime.」

Je t'aime.從今天起，我會好好珍惜妳。

Je suis désolé.讓妳等了這麼久，從今天起，我會牽起妳的手，再也不放。

終於，可以不再飄泊了。

「啊呀、得叫醫生來一趟才行。」拿出手機，法蘭西斯小步走到窗邊，怕的是吵醒沉睡中的人兒。

睡夢裡，塞席爾感受到一股暖意圍繞，從此可以幸福快樂了吧？像是法蘭西斯家的故事書那般，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ＥＮＤ－

瞬間萌上這對……

好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