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駕駛座,搖下窗戶,任由晚風吹著。眼角飄了開車人一眼,無法理解為何身旁的人老是喜歡嘻皮笑臉的,又三不五時對自己惡作劇,但是跟他相處的時候,還真的會暫時忘記煩心的事情。笑了笑,視線望向窗外呼嘯而過的城市。
駕駛著身邊友人的白色Aston Martin Virage,打一上車,看了眼右手的腕表上所指的現在時間後,熟悉的轉著廣播頻道,舒伯特的小夜曲悠揚地傳來。
自一開始問過地址,便專注的凝視著前方道路,也知道副駕駛座上的那位正看著自己,卻沒打算開口說什麼,直到對方也轉頭望向窗外,任輕柔的古典音樂流瀉在兩人之間,不發一語。
不知道是因為日積月累的壓力,還是晚風跟音樂太過舒服,就著麼望著窗外,垂下長長的睫毛打起瞌睡。
故意放慢車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兩首、也許三四首的旋律流轉,感覺到身邊的人心情漸漸放鬆,待來舒曼的夢幻曲結束後,才終於打破沉默「每當你一有心事就抽菸的習慣,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變吶。」
「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的?」淡淡的開口,依舊看著車窗外。「習慣一個人過日子,所以才越來越不會處理這樣的事了吧。」
「呵呵....從你的眼神,不難。」輕笑著回答花見的問題「.........對於情緒方面嗎?」 有點前言不對後語的問話,對方心裡清楚所問何事。
「嗯,算是。」輕嘆氣。「真的不喜歡夏末...格外心煩吶...」苦笑看著人。「前面路口右轉右手邊那棟大樓就是我家。」提醒了一下開車的人。
「傍晚,應該說晚上才開會。」看了看iPhone上的日程表。然後看著人熟練的把車開進自家地下停車場。「涼,你怎麼好像常來一樣,跟這裡很熟似的。」挑眉問人。
熟練的停好車,將車上鎖「三個月以前吧,不過前陣子才真的有過來,所以對附近環境沒有很熟,總監大人要幫我介紹介紹嗎?」雖是疑問句,但卻自行拉著人走出停車場按了電梯。
「學會看字就會熟了。」挑眉,回答了一個跟沒回差不多的答案。「我家在15樓,兩戶併起來了,涼呢?」
「什麼叫覺得怎樣,你連你住幾樓都忘了?」不禁失笑看著人。
「恩.......因為九是個好數字呀」給出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看見花見認真的表情,突然心情愉快的大笑起來「哈哈~總監大人你好可愛呀」隨意地揉亂了花見的髮,大步跨進電梯,直接按下15這個數字,絲毫沒有要去9樓的意思
「染井涼你居然...」感覺到自己被耍了,忍不住連名帶姓的喊了人,有別於平常淡然的表情,臉上有著羞赧跟慍怒。賭氣似的撇過頭,咬著下唇把亂掉的頭髮整理好。
「呵呵呵~~」看著花見不知是因為怒氣還是害羞而微微泛紅的臉頰,莫名地覺得有種成就感。
湊近花見身旁,單手自然的環上對方的腰,迫使對方即使把臉撇開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氣息「總監大人....」以一種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音,在花見的耳邊輕輕喊著那戲謔的稱呼
「幹麻...」一向言談優雅,難得出現這樣的回答,任由人摟著腰。感覺到人吹在脖頸之間的氣息,微皺了皺眉縮了縮肩膀。
伸手順了順花見的長直髮,手指有意無意的由耳邊劃過。正當那人因自己的舉動而略微縮了下肩膀時,突然換上充滿無辜的眼神,舉起右手,一副宣示的樣子
「總監大人明鑑,我,染井涼絕對不是有意欺瞞。」是因為看你嘔氣的樣子實在太有趣了,當然這句話沒有說出口「我有來過這裡找人,所以自然對這邊的環境很熟悉囉。」難得真的乖乖回答花見的問題。語音剛落,電梯已到了15樓
眼見電梯門開了,舉步踏出,以這棟大樓的格局理應要看見兩扇門,但是自己所住的15樓卻只有一扇。「唉,你從小鬧我鬧到大都玩不膩就是了。」沒有回頭看人,但是語氣裡沒有責備。抽出鑰匙,打開門,踏進鋪著淺色霧面瓷磚的玄關,脫下鞋子,擺了一雙室內拖鞋給人,自己則裸足踏上深色木質地板的市內。
覺得穿拖鞋很麻煩,於是自己又把室內拖鞋擺回原位「唉,你從小被我鬧到大都沒有學精明點就是了。」學著花見的語調,再配上一臉關愛又惋惜的表情。邊環顧著花見的房子
「我沒那麼多腦力去學這件事。」輕笑,進屋,右手邊是寬敞舒適的客廳,50吋液晶電視,家庭劇院音響,米色的布質L型沙發,玻璃桌面茶几,地上鋪著米色短毛地毯。左手邊則是白色跟深紅色搭配的系統中島式廚房。「要喝點什麼嗎?」回頭問著身後的人。
「不用麻煩了,謝謝。」正低頭打著簡訊通知妹妹今晚自己不回家,反射性的回答花見的話。
看了看人的動作,走進廚房,到了兩杯水。「女朋友?」挑眉看著人,不理會人的回應還是遞上一杯。
「怎麼不猜男朋友?」接過花見遞來的水,淺淺喝了一口,沁著笑意地反問。
「那我更正說法,情人?」並沒有回答到問題,喝著水,看著人。
【メールが届いた】此時手機的簡訊聲又響起「花見很在意嗎?」凝視著花見,把問題又丟回去,並沒有去翻看訊息。
「如果是情人,我就會叫你快點回家。我還沒有當朋友的第三者的興趣。」失笑,把水喝完,放到廚房的檯面上。「所以到底是不是情人?」挑眉。
「冤枉啊~總監大人,原來我在你眼中是這麼隨便的人嗎?」苦笑著。
邊說邊拿起手機按開了剛剛還沒打開的那封訊息,遞至花見面前『笨蛋哥哥,我要告訴大哥你竟然把一個弱女子自己放在家裡(哭哭臉) ....明天我回家之前要看到晚餐在餐桌上準備好喔~ by 小櫻』
伸出修長的手指把第一行檔掉。「要不是我知道你有妹妹,這樣,就變成女朋友了。」挑眉,難得的玩心。「你,讓妹妹一個人在家裡好嗎?」放下手,把空杯子洗起來。
「她?弱女子?」想著幾乎每天早上起床家裡都會上演的一場自由搏擊賽,嘴角抽蓄了下「她只要別心血來潮,幫忙做家事我就祖先保佑了,至於萬一有人想對她圖謀不軌............先幫對她不軌的人叫救護車吧。」
看著正在洗杯子的人,沉默了半响,悠悠地開口「要是我一個人住這裡,也會寂寞的。」視線飄向遠方舒適寬敞,裝潢高雅,但卻缺少一點"人"的氣息的客廳。
「但畢竟還是女孩子啊。」輕嘆,把洗乾淨的杯子放到碗架上。「一直知道你有弟弟妹妹,但是到還沒見過呢。」抬起頭看著人。
「習慣就好,高中開始就都是一個人過日子了。」半倚在廚房檯面上,還試著自己的家。「涼,所以今晚睡這囉?」
「恩。」聳肩笑了笑,對花見帶過的話也不再追問「我先去洗澡吧,你有備用的盥洗用品吧?」
領著人走到廚房對面其中一扇深色,設計簡約的門,開門走進,是布置素雅的臥房,床邊鋪著白色短毛地毯,另一端則是浴室。走到浴室門隔壁的一道深紅色百頁門,拉開古銅色復古門把,是長廊般的更衣間,走進去,拿出了條毛巾、牙刷跟居家的睡衣給人。「剩下的用我浴室裡的就好了。」
打開浴室門,指了指乾濕分離的寬敞浴室,象牙色的地板及牆壁瓷磚,淋浴用的一邊擺著白色的貓腳浴缸,以及擦的晶亮的花灑蓮蓬頭。
「果然是花見的家呢」從剛剛進門到現在,低調而奢華的風格,足見屋主是個很懂得享受生活也很有品味的人。
「工作都那麼累又沒什麼地方去,家裡又剛好這麼大一間只好布置一下了。」淺笑的看著身旁的人。「雖然也常覺得,像個平凡大學生住在普通的套房裡也不錯,一個人總覺得家裡空曠的嚇人。」
接過花見遞來的用品「要不我搬進來跟你住怎麼樣?」眨著眼對著花見笑了笑。
「那你付我租金,我還有間客房給你睡。」聳肩笑了笑。「收租金是開玩笑的,雖然你當真要搬進來我也不反對,只是另一間房間沒這麼大。」
「花見你真狠心,我是怕你一個人住寂寞才來陪你的,你竟然還收租金~」作勢把手上的毛巾當手帕咬著,裝可憐的對著面前的人
「噗..」看到人的反應,忍不住失笑出聲。「我說收租金是開玩笑的,但我可沒說不讓你住。記得跟我攤水電費和管理費,我沒有養男人的興趣。」笑著把人推進浴室。「去洗澡啦,髒鬼。」
笑著被花見推進浴室「髒鬼二號有資格說我嗎?」在關上門之前對上花見的眼,淡淡地開口:「沒有甚麼比"習慣"更可怕的事了。」
對於人最後那句話,來不及回話人就關上了門。只能輕嘆一口氣走出臥室,走到廚房旁的酒櫃,拿出紅酒倒了一杯,靠著檯面啜飲,發著呆。
靜靜的靠在浴室的門邊,沒有立即動作,在心底整理著今天晚上所有與花見的相處。「果然只要是人,都要學會與孤獨相處呢」淡淡的笑了笑,轉開水龍頭。
看著寬敞的家,看見玄關放著的阿涼的鞋,除了自己之外用過的水杯,房間裡除了自己以外有人移動過的痕跡,開著的浴室燈。「就這樣多個室友好像也不錯。」淡淡的笑了。
突然從背後將花見攬入懷裡,將頭靠上花見的肩,任由髮梢上的水滴落「總監大人在想我嗎?」剛洗好澡出來就看到這人獨自拿著紅酒,靠在廚房的檯面上發呆,不知在想些甚麼,一時興起「這麼有閒情逸致~」自動地拿過花見手上的紅酒,淺淺的啜了一口。
拍拍沾在身上的水滴,看著剛洗完澡的涼。「是啊,再想要不要讓你當我的室友。」淺笑,沒有要否認的意思。拿過人手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我們間接接吻了耶~~」溫柔笑著看向花見,依舊將人圈在懷裡。
「無聊耶你。」被逗笑了,燦爛驚艷的笑容在臉上綻開。笑著撥開人的手,往臥室走去,一面走一面隨興的把上衣脫了,就這樣裸著上身拎著手上脫下來的針織衫,進更衣間抓了睡衣跟毛巾,走進浴室。
「你笑起來真的很動人的。」在花見的身後,獨自低喃。
將剛剛的紅酒杯洗好放回架上,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頭有些什麼,順便注意了下屋主偏好的食物口味。走進房裡,見到剛剛花見換下來的衣物被隨手放在床邊,動手將它們摺好擺在床角,環視了一周臥房內的擺設「真是一塵不染吶.....」踱步走回客廳。
在客廳裡仔細欣賞了屋主掛在牆上的畫與一些玻璃櫥櫃裡的擺設跟書籍,有些還真的是難能可貴的珍藏呢。
繞了一圈,回到屋主特別訂製的環繞音響旁,由眾多CD裡挑了片自己喜歡的古典音樂,播放。 在落地窗前杵了一會,開門,走到外頭半倚著欄杆,凝視著黑幕中閃爍的霓虹,任晚風吹拂。
半晌,踏出浴室,手上拿著浴巾擦著一頭滴著水珠的深棕色長髮,白皙的肌膚因為熱氣而微微透紅。穿著深V領白色寬鬆T-shirt、灰色居家棉褲。
看到床角放著摺疊好的衣服,嘴角不禁洋起淡淡的笑。聽到外頭的古典樂,踏出臥室,發現了人洗起來了的杯子以及靠著陽台的人。把毛巾掛在脖子上,走上前,微笑,輕靠進人的臂彎。「還真的把我家當你家一樣,不是第一次進來嗎?」
感覺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過頭,只見仍讓蒸氣薰紅了臉頰的花見向自己走來。順著人的動作將人攬入懷裡「是第一次呀。」理所當然地回答。摸了摸仍在滴水的長髮「怎麼不吹乾呢,這樣會感冒的。」邊說著,邊將人帶入室內,關上落地窗。
「犯懶,頭髮這麼長這麼多還沒吹乾手都痠了。」被人帶進室內,擦了擦髮尾。「但我覺得你好像跟這裡很熟一樣。」笑著看人。
拿過人手上的毛巾,熟練地幫人擦拭著濕漉漉的長髮「剛剛在你洗澡時,稍微看了一下環境,一個習慣吧。」聳肩笑了笑「不過你放心,沒有你允許的地方我都沒有自己亂開喔!」儘管看起來自在的像自己家,但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真是的,吹風機拿來。」
「說的也是,我差點忘了。」指的是涼的出身,想起從誤打誤撞認識以來也十年了,卻還老是忘記涼的出身背景。「恩,這樣比我住的時候像個家呢。」淡笑,自己雖然把家裡打理得整整齊齊,也算是懂得享受,但是偌大的屋子卻總是有揮不去的孤寂感。
領著人走回房間,走到更衣間盡頭的全身鏡,拉開旁邊的抽屜拿出吹風機遞給人。「不吹也會乾啦沒關係....」一方面懶,一方面還真不喜歡吹風機的聲音。
接過吹風機,將人押到床上坐下,自己則半跪在花見身後,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撥弄著花見的長髮「頭髮濕濕的睡覺不好。」微微使力讓人向後靠「總監大人只要躺著享受就行了。」才剛正經了一下,馬上又蹦出一句令人噴飯的話。
原本對於平常嘻皮笑臉的涼突然來的認真,感到放心也放鬆了許多,正往後靠著人。聽到後來的話,背對著人,秀眉一蹙,反射性的用自己的後腦勺往人的胃一頭撞下去。「什麼跟什麼啦你。」一臉無奈的嘆了口氣。
「呵呵~」輕笑了兩聲,這種玩笑式的攻擊對自己而言絲毫不受影響,再次將人扶好,打開吹風機,熟練的撥著眼前人細細的髮絲,開始動作 「......沒有甚麼比習慣更可怕的事了呢。」別有深意的看了花見一眼,再次淡淡的,覆述一小時前說過的話。
隱約聽見人的話,只是低著頭讓人吹著頭髮。「但是不習慣不行啊.....」斂起了笑容,眉心皺著。
清楚的聽到了那人的回應,也感受到懷中的人不自主的緊繃了下身體,像是企圖掩飾著情緒的變化,沒有忽略,沒有停手,也沒有開口,只是持續著先前的動作。
過了半响,頭髮已經乾的差不多,關掉吹風機,以手幫身前的人順了順髮,持續著半躺在自己懷中的姿勢「時間也不早了,睡覺吧?」
轉身,輕輕靠近人的懷裡,抱著人,像是尋求著依靠。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讓人看清臉上的表情,只是低著頭垂著肩膀,把自己縮在人的懷抱裡。卸下平時所有獨立堅強能幹的形象,身形格外的單薄。
回抱著懷裡那總是倔強的武裝自己的小動物,愛憐的順著那依然飄散著淡淡香氣的秀髮。 將人抱到床上躺好,瞧見身下的那人仍緊偎著自己,指尖輕柔的順著那精緻的輪廓四處遊走,最後停留在耳際邊。
微微將那人落在臉上的幾縷秀髮往後撥,俯身,在額上落下一吻,關燈。
「涼...」在涼的懷裡,淡淡的開口。「有兄弟姊妹...是什麼樣的感覺呢?」聲音有些空靈,在漆黑的房裡輕輕響起。
「恩.....我想,大概是有時候會覺得很麻煩,平時似乎也不太在意,但是就不自覺的會惦念著..............」一直知道懷中那人渴望著能擁有兄弟姊妹,卻不太知道該怎麼拿捏說話的分寸,怕傷了人「簡單來說,自己可以欺負但卻不能允許被別人欺負吧!」
「也是?」嗓音疑惑,抬起頭看向人的臉,但是在漆黑的室內完全看不清人的臉龐。
感覺到懷中的人終於捨得露臉,藉著月光的反射,在黑暗中依稀辨識出人的五官,將目光對上那黑白分明中此刻充滿著疑惑的大眼,淺淺地勾了勾嘴角,將唇輕柔的覆上了那人的眼眉,迫使人閉上雙眼「花見只有我能欺負」溫柔卻又帶著強勢的語氣在那人耳邊低語。
「也只有你臉皮這麼厚吧。」輕聲失笑,抬起頸子,在人的側臉落下一吻。「我說,涼,從以前到現在,怎麼都不叫我的名字?」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疑問,靠著人的胸膛,輕輕的問。
「跟大家一樣有甚麼好玩的。」狡詰的笑了笑,其實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就只是單純的不想乖乖地叫他的名。 換了個姿勢由側臥改為平躺,一手枕在腦後,一手仍環著花見,讓人半躺在自己胸口,重覆著將長髮纏在指上又放開的動作。
被涼環在胸懷,聽見關於夏末的問句。「有兩個呢,都是離別,一個先一個後,涼想聽哪個呢?」聲音淡淡的,沒有強烈的情緒起伏,卻有明顯的思念。
「無法比較喔。一個是乾姊姊,另一個...曾經是我的全世界吧。」輕輕的說著。「15歲那年冬天,我一個人在日本,就得知姊姊生病的消息,隔年夏末,姊姊就走了。」經過這麼多年,記憶依舊喧囂,但是卻已經學會盡量不帶著眼淚回想。
「我是獨子,姊姊大我五歲,叫瓷櫻,教我講中文的是她,把我當親弟弟疼的也是她。她是媽媽舞團裡的人,媽媽很喜歡的學生,對我來說,就像親姊姊一樣的存在。小時候因為練舞很辛苦,但是又不能跟爸媽抱怨,尤其媽媽對於舞蹈是個嚴厲的老師,支持我走過來,陪著我的人一直都是她。」
「我的腳受傷的時候,她在病床前日夜守候,與其說我找到新的夢想重新出發,不如說我是為了她站起來。我的夢想,是她給我的。」依在人的懷裡,語氣裡,是濃濃的緬懷,沒有哽噎,卻有話不開的想念。
「你在醫院遇到我的時候,應該記得那個在我房裡照顧我的人吧,黑色捲髮的女生,她就是我姊姊。」轉了深,在人懷裡換了個姿勢。「開刀、復建,都是她陪我熬過來的,爸爸忙學校的事,媽媽舞團的事情也是忙的不可開交。真的,那段時間多虧了她。」
「我決定開始學服裝設計的時候,在啟程去日本那天,曾經對她承諾,我會讓她穿上我做出來的禮服,還有嫁紗,獨一無二,萬眾矚目。」說到這裡,話語中,多了很多遺憾。
「但她卻在隔年初,診斷出癌症,而且就算發現的不是晚期,也難以治療。那幾個月,我一面忙於課業,一面承受著從英國傳來,姐姐一日一日惡化的消息。我卻無法回到英國,無法像她在我的病床邊照顧我一樣照顧她。」低著頭,掌心輕輕抓著人的衣襟。「直到那年夏末,我終於可以回英國,卻已經來不及了。」
「得知姊姊病危,我什麼都不管的回到英國,卻還是太遲了。姊姊走得很安詳,姊姊留了話,說對不起她穿不到我做出來的禮服了,然後,叫我不要放棄。」輕輕的語氣裡,情緒開始翻湧,卻隱忍著。「當天,在床前,我居然沒有哭,我笑著告訴姊姊,我依舊會兌現這個承諾。」
「兩天,不吃也不睡,我做出我人生中第一件白紗,沒有哭,想著姊姊穿上的樣子,最後,我讓那件白紗跟著姊姊下葬。直到葬禮那天,看見一身白的姊姊,我才哭了,哭著喊著姊姊的名字,直到我自己失去意識。」深呼吸,把自己的情緒穩了下來。
「我後來改掉名字,加上姊姊名字裡的"瓷",因為,就算沒有血緣,她也是我唯一的姊姊,想要讓自己跟她有點聯繫。」把臉埋進人的懷裡,沉默。
花見的姐姐,自己是見過幾次,不,不只是如此而已,在花見剛開完刀還不能下床的那一個多個月以來,每天都會有一個溫柔的東方女孩子在照顧著他,一開始自己還以為那是花見的親姊姊呢,後來與他們聊起來才知道原來是跟他母親學舞蹈的學生。
從開刀到後來長達兩個月的復健裡,只見過花見的父母幾次,但卻跟這個每天都會過來的女孩子相當熟稔。畢竟是自己認識的人,儘管相識的時間不長,但確實的存在自己的記憶中,無預警地以這種方式得知對方的消息,即使是已見過許多生離死別的自己也難免有些悵然...
「姊姊她聽得到唷......她聽的到花見對她的思念,她很謝謝你為她所做的禮服,很美;
但她更希望她的弟弟能夠活得開心、活得燦爛......別總是故作堅強的令人心疼呢。」以一種沉靜且堅定的語氣開口,輕輕地順著將臉埋在自己懷中的人的髮,似猜測、也似轉達的,陪伴著此刻正脆弱無助的人。
「也難怪花見身上總是透露著一股淡淡的孤寂呢........從剛剛的話聽起來,花見是個很早就獨立.....或者被迫獨立的孩子吧。」
被涼的體溫圈著,揪著涼的衣領,沒有抬頭讓人看見臉上的表情,擰著眉心,忍著眼眶微微的酸楚。「姊姊在的時候,我會依賴她,但是她生病之後,也就只能學著獨立了。久了,就快要忘記怎麼依賴,忘記怎麼坦白。」
將人按進自己自己懷裡,企圖以實際行動讓懷中的人知道自己不是獨自一人的。「雖說每個人都是無法取代、獨一無二,但在這之後的這7、8年裡,沒有再遇到能讓花見依賴、信任的人了嗎?」
「曾經,那些依賴跟信任,曾經回來過,但是,也離去了。」輕輕的,嘆了口氣。「之後,情緒一來,都只知道下意識的自己面對。不是不信任,而是我自己,走不到你們身邊。」
「乖...........別害怕。」輕輕地拍著花見的背,不再說話。
「涼,謝謝你。」微抬起頭看向涼,微濕的眼眶,帶著淡淡的,欣慰的笑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用謝的太早,你以為這可以構成你抽菸的理由嗎?」伸手捏了人的臉頰一記。
「唔...痛...」突然被捏臉,自己抽菸有菸癮是事實,所以無從反駁。
「吸菸除了會提高肺癌與口腔癌風險、使人記憶力衰退之外,更重要的是還會降低生育能力喔....」一臉正經的說著不是那麼正經的話。
聽到這一串話,眉毛不禁抽了一下,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把涼的嘴捏扁像鴨子一樣。「我會看字也有念過書有大學畢業所以不用你來說。」
順勢捉住人的手指,煽情的舔拭、吸允「幼稚鬼,我擔心你以後不能生耶!」搭配著惡劣的表情。
感覺到人的舔舐,輕輕抖了一下。「我不想要生小孩啦,你比較擔心我不能做吧。」抽回手,用涼的衣角擦乾淨。
「總監大人這麼說,是在暗示我確認一下你的能力嗎?」挑了挑眉,帶著邪邪的笑容看著花見。
「我沒有說不行啊。」媚笑挑眉,貼上人的胸膛,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撫過人的側臉,劃過頸子、鎖骨,游移著。
沒有拒絕人的舉動,卻也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以一種複雜的神情望著眼前的人。
「剛剛還在質疑我的人,怎麼這副表情?」靈動的棕色眸子望進人的眼裡,身子靠近貼在人的身前,嫣紅的唇貼上人的唇角。
稍稍遲疑了會,覆上人湊上前來的雙唇,由被動轉為主動,由輕柔的細啄轉為濃烈而深刻.....
結束了恍如一世紀般綿長的深吻,半撐起身,與身下的人拉開了一點距離,細長的眼微瞇,彷彿看上什麼獵物般與眼前的人對恃
棕色眼眸直直的望進人的眼裡,嘴唇勾出的角度帶著媚惑,然後緩緩的眨動長長的睫毛,白瓷般的手覆上人頰。
漸漸冷卻眼裡的溫度,回到以往的從容。將對方的手移開,起身,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床上迷人的風景,望著床上那人略帶疑問的眼神,再度俯身,溫柔地在唇上印下一吻「抱歉呢,不是情人或床伴的話我是不會再往下動作的。」語畢,微笑動手整理好被扯亂的上衣,走進浴室。
坐起身,看著關上的浴室門,輕笑,裸足下了床,走出房間,敞開客廳的落地窗,半椅著陽台,讓晚風吹進室內,薄窗簾飛揚著,一頭長髮也在風裡翻飛。斂起笑容,棕色眼眸空洞的望向夜色。
開口,輕唱起歌,是悲傷的。「またどうか どうか愛を
帰りの電車は何処にも無いわ
教えてダアリン ダアリン ねえダアリン
声が聞こえたような気がした...」彷彿受了傷,卻沒有眼淚。
整理好情緒後從浴室出來,發現那人並不在房內,走出房間尋人,細不可聞的歌聲由陽台的方向傳來,在萬籟俱寂的日暮時分裡,格外清晰
不打算打斷陽台上的人,雙手抱胸半倚著客廳的櫃子,藉由陰影擋住自己的身影。靜靜地聽著那忍抑著濃烈的悲傷的音調
「「見えない」と泣いて泣いて
私の想いを探しているわ
教えてダアリン ダアリン ねえダアリン
鳴らぬ電話の命は何処へ ....」帶著悲傷的歌聲停下,臉上沒有表情,格外突兀的淡漠,左手握上右手小指,鑲著紫水晶的銀戒指,緊緊的握著。
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那人的歌聲結束,等待那人心中早已決堤的淚水漸漸平復。
「今夜的月光超載太重 照著我一夜哄不成夢 每根頭髮都失眠
天空他究竟在思念誰 是不是都和我一樣 揮不去昨日甜美的細節 才讓今天又淪陷
你現在想著誰? 有沒有和我相同的感覺 固執等著誰 卻驚覺已無法倒退
曾經想一起飛 在自己心中蓋了座花園 把你的一切 都種在這個地點 卻像魚 守在裡面」悠悠地開口,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回應著誰。
輕輕地唱著邊走上前,將陽台上的人拉進懷裡。
「是無眠。」聽著人唱出熟悉的詞句,只是像自言自語般的開口。「去睡吧,涼。」並沒有看著人,只是技巧性的脫離了人的懷抱轉身進屋,沒有表情,頭也不回。
沒有馬上跟著對方進屋,只是佇立在敞開的落地窗門邊,看了眼正竭力綻放出最後光芒的月色,在這寅卯交界的時刻掙扎著,怎地跟此刻眼前的人頗有相似之處「想哭的時候,還是哭出來比較好。」對著停留在客廳的黑暗裡的腳步說道。
停下腳步,依舊沒有回頭。「不接受事實,怎麼哭?」微微轉過身,淡淡的,卻很空洞的微笑。
走入仍被黑夜籠罩的客廳,來到那人身前,牽起人的手「沒事了,走不過來沒關係,我會走到你身邊,牽著你往前走。」握緊。 看似前言不對後語的回應,好像在回答著約莫一小時前在房內的耳語,又似應著方才的話,又或者純粹只是呼應著此刻帶人回房的動作。
沉默,任由人牽著,往臥室走,坐在床沿,左手撫過右手小指的銀色戒指,舉起右手,把淺紫色的水晶靠近唇邊,像親吻,也像祈禱。放下手,躺回床上。
確認懷中的人已沉睡後,默默地睜開眼,聽著身邊人規律的呼吸,算算時間,差不多已進入REM深度睡眠時期,默默地在心底對長久以來,只要身邊有人就無法真正進入睡眠的自己嘆了口氣。緩慢地以不吵醒人的方式,往旁邊移了移。
熟睡著,手卻無意識的,輕輕抓著人的衣服,像是擔心身旁的人會消失一樣。
突然被身邊的人抓住而僵了下,低頭看了看胸前的人,伸手順了下對方的髮後,靜靜地躺了約莫一刻鐘,再次企圖嘗試往旁邊的床位移動。
依舊熟睡著,只是手的力道並沒有要鬆開的趨勢,輕揪著人的衣襟,平穩的呼吸聲依舊。
看了眼緊抓胸前衣襟的手,注意到懷裡的人夢裡的不安,無奈地輕笑了下,放棄了小睡一下的打算,將人摟進懷裡,闔上眼假寐。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人的懷抱,放鬆了手在人的懷裡熟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房裡撒野,刺目。 抬起腕上的表看了看,指針顯示已過了午時,終於放棄假裝睡覺這件事,起身。簡單梳洗後,倒了杯溫水,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當當好公民關心最新的國際情勢,靠,日幣又漲了。
或許是真的累了,熟睡中並沒有感覺到身邊的人已經下床離開房間。不久,放在床頭的手機發出微弱的震動接著是來電音樂,但是似乎對幾乎睡死狀態下的自己起不了作用。來電鈴聲響了兩回,然後傳來"喵~~"的簡訊鈴聲。是
簡訊。
聽到手機鈴聲自房內傳來,在兩回無人接聽後傳來了"喵~"的貓叫聲,走回房間,看到床上那人仍呈現睡死的狀態,絲毫沒有被鈴聲吵醒的跡象。
離開房間晃進廚房,正欲找點東西來墊墊肚子,又聽到房內手機鈴聲響起,一開始不以為意,但在手機在總計20分鐘內連續響起第五次之後,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回到房間,只見床上的人將自己埋進棉被裡,潛意識的行動企圖杜絕影響自己睡眠的聲音,絲毫沒有要去接聽手機的意思。
拿起手機看了看,五通未接及一封簡訊皆來自同一人的號碼,定是有急事在找人了。
看著手機正打算要叫醒還在睡夢中的人起來回電的時候,突然從手機傳來"喵~"的一聲螢幕上跳出一封
簡訊
簡單的回覆告知對方不用擔心後放下手機,坐上床沿「花見、花見、.......起床了」輕輕搖了搖床上的人
「唔嗯.....吵什麼啦...」含糊的不知道說了什麼,閉著眼皺著眉掙脫人搖著自己的手掌,蹭進棉被堆裡繼續睡。
「花見乖~起來了,剛剛你的副總監通知開會時間提早。」再次嘗試叫醒身邊的人,只可惜似乎成效有限。
「提早提早....沒是提早個屁啊....」後面又是一大串含糊的碎念,一面念一面轉身面對人,一臉疲倦跟不甘願。
輕笑著摸了摸眼前滿臉不甘的人的頭「花見你起床梳洗到準備出門的時間大概要多久?」
「不知道啦不知道啦....」扁著嘴抱著被子賴在床上。「沒算過,大概一個小時之類的...提早個頭啦...不過就是個會議...」仍然碎碎念個不停
「呵呵~」看著眼前的小動物不甘願地抱著被子在床上碎念,傾身將人摟進懷裡拍拍頭輕聲道「再讓你躺一下,我去弄點吃的,等會再進來叫你,這樣好嗎?」
扁著嘴抱著被子點點頭,蹭蹭人的懷抱,聽到可以回去躺一下的應允,鑽回被窩賴床。
「紅蘿蔔、南瓜、茄子,然後如果你讓我早餐吃炸的我就把你拿去炸了。」含混的說出自己的要求,聲音的沙啞顯示出對於沒辦法睡到自然醒趕到不爽。
覺得因臨時的工作被叫醒而充滿不爽的說出把自己拿去炸的花見非常可愛,帶著笑意用力的揉了下窩在棉被裡的人的髮,走進廚房拿出幾樣昨晚看過的菜,準備弄些簡單可完成又健康的午餐。
逕自走入廚房,拿出幾樣昨晚在冰箱裡看到的食材,偏頭思考了下,開始在廚房翻箱倒櫃尋找是否有所需的材料「阿.....有了」雪莉酒醋,這可是製作德式沙拉醬的好東西呢。
從醬料調製、洗菜、切菜到控制火候,一切的動作都非常熟練,似乎平常就常在做這些事。 大致上已弄得差不多了以後,將沙拉等不須溫熱的東西先擺上餐桌
輕輕拍了拍花見的頭,輕輕的「起來了,好不好?」疑問的語句,卻只容人應是的語氣。
「唔...........不好.......」嘴上這麼說,卻乖乖坐起身,一臉不甘願。
「呵~」由背後半撐著剛坐起又企圖想倒回床上去的人,阻止了那人的想望「乖,洗臉刷牙,起來吃早餐。」微微出力拉了下呆坐在床的花見
「我才不要....幹麻一定要起來啊...開會什麼的.....」扁著嘴一臉明顯的不高興,但還是乖乖的下了床,拖著緩慢的腳步走進浴室。
見人已起身,正欲離開,突又轉身,靠在門邊半瞇起眼「我倒是有個可以不用去開會的方法喔」
「引記天雷炸了你們會議室之類的」似笑非笑的語氣,吐出句聽起來毫無建樹的方法。
「去你的爛方法.....」皺眉瞪了人一眼,然後開始刷牙洗臉。
一面梳洗,房內一面傳來幾乎沒有間斷的抱怨跟碎碎念,卻從找東西跟腳步聲可以聽出來並沒有真的照著碎念的內容打算賴床不去開會。
換上墨色貼身長袖襯衫,袖口別著白鋼鑲碎鑽袖扣,下擺紮進灰色窄版牛仔褲,領口打上銀色窄版緹花領帶,綁好一頭長髮。臉上仍然掛著不悅的表情走出房間。
悠哉地晃回廚房,拿起整間廚房裡看起來汰換率最高的東西--咖啡豆,看了看。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音過後,響起人開門的腳步聲,將放在鍋裡保溫的東西起鍋,與先前的沙拉一同擺上桌
是德式作法的炒馬鈴薯與烘蛋

面無表情,沒有點頭也沒有回答,看起來還是滿臉對於睡眠不足的不滿。移動腳步走進廚房,拿出咖啡豆磨成粉,一面燒開水,在等待水滾開的同時還可以發現嘴角仍沒有停止的碎念個沒完。
待水滾開,沖好一壺咖啡,順手拿了兩個馬克杯跟咖啡一併擺到桌上,然後冷著一張臉坐下。
在餐桌上支著頰,聽著人從在房內一路碎念到餐桌「花見,我突然覺得你好厲害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