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稀白的迷霧若隱若現。
嘛,看來這次是在夢中。他並沒有真的張開眼睛。
沒有別的東西也沒有出口。
只能坐下等著自己再度「睡著」、醒來,才能離開。
是那孩子去迎接『衪』的腳步聲——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
這到底是甚麼怪夢唄?|||||
但還是站了起來。
嘛,雖然莫名其妙,但總比坐著等走好唄——
眼前的白霧似在退去、結聚成一縷輕煙,伸引向前方——往那似是步聲消失的地方牽去。
熟識撲面,愈來愈強烈。
四周雖還是漆黑一片,但卻開始暗泛起幻彩。
五彩之光漸濃,與黑融成一種深邃的顏色,甚至開始泛起白光。
懷念滿瀉傾出——他不自控地流淚,卻還是搞不清流淚的原因。
難以言喻的,清脆、溫柔、仁慈、空靈、低沉、沙啞的,叫聲。
擦掉停不了的淚水。
眼前從白光中走出來的,確是記憶中的牠。
形似馬、狀如鹿、尾若牛。脊上披著一小截銀鱗,通體雪白的毛髮柔軟下垂。
蹄步上前,頭額上的獨角帶肉、是微粉色的,頂端點著金光。
牠並不如民間彩繪上的自己威武。白鬃有點凌亂,卻不減優雅。
牠微微抬首,看著他。
兩只紅目總似在含淚。但牠從不落淚。
「好久不見,」
他沒有走上前,也沒有如千多年前一樣緊抱久沒見面的牠。
牠從不會輕易地出現,不管他曾有多麼渴望牠的到來、拯救。
牠還是看著他。
溫暾的眼睛似是流淌著憐憫與無奈,可能只是他的錯覺。
牠沒有回答。
只是抬頭望向上方,那白光的盡頭, 『我們只是想問問你,你想回去嗎?』那孩子的聲音再度愉快地響起來。
牠卻還是看著他。那孩子也沒有再說話,興許是沒聽明白。
這裏正是我所能歸去的地方、我的一切,我不能離開。縱使早已累了、倦了——
『不是在迷茫嗎?』一矢中的。
但不能不走下去啊。只能一直走下去、不容許停下來。
『所以就說,回來不就好了!』孩子的聲音再次充滿期待,『回到那時候就好了!』
「欸—」對那孩子所意味的事難掩驚訝。
望向身前的瑞獸,牠卻只是優雅地擺了擺尾巴,紅眸還是溫和地看著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不是答案啊。』那孩子已經有點不耐,催促他趕快決定。
特地來找他的瑞獸倒是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他、等著——
『那你,願意回去嗎?』那孩子再次問,宣稱是最後一次機會。
「我......」猶疑之際,眼前的白麒麟卻慢慢閉上眼睛、再張開——
「我願意。」話出他才發現自己到底說了甚麼,但他卻還是留神在仁獸的雙目......
到底,還是沒有淚。
那孩子好像歡呼起來,聲音漸沒。
得到答案的瑞獸騰雲而起。
獨角頂端的金光綻放出更耀目的五彩之光,把一切的景象吞沒、只剩下一片白。
濃濃的芬芳撲鼻。曾經他是多麼喜歡撲到牠身上,呼吸那沁人心肺的香氣——
牠以微濕的鼻子碰觸他的鼻尖。
註#:《論衡·講瑞》「武帝之時,西廵狩得白驎,一角而五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