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對方從坐下開始工作後一小時仍未有動靜,興味索然停下手中毫無意義的動作。
抬起頭凝視對方片刻,又低頭繼續批閱曲目安排,陷於兩難之中緊蹙的眉頭一刻沒有放鬆。
「小少爺你這裡的佈置怎麼跟你本人一樣陳腐啊,」雞婆地似個女人一樣指指這邊點點那邊,嘖嘖聲的批評悶在屋內找不到出口逃去。「你看,色調都死氣沉沉的,怎能教人打起精神幹活?」
挑眉點評過一番,回頭瞥見對方重新埋頭苦幹不禁有點氣惱。
「我想那與您無法體會箇中為時間所賦予的美麗不無關係。基爾伯特。」
拾起一旁的鋼筆在曲目旁寫下備注,挑起了眉。
「喔,是嗎?」
亳不客氣地從添了薄繭的修長手指中奪過鋼筆,昂頭伏視著明顯對強搶行為氣惱的羅德里赫問道。
「還是說在本大爺說話人時只顧辦理己事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呢?愛好欣賞美麗事物的臭少爺。」
姿態明顯軟了下來。
「那事關一隊樂團與樂曲和成千上萬的小節——乃至音樂廳的未來。基爾伯特我希望您最好能見諒。誠摯的希望。」
但,不,您曾何懂過。
疲憊地脫下眼鏡按壓著鼻樑,半闔眼看著對方攫在手上的鋼筆。
「本大爺的氣量之寬,」踱步走至桌案旁,鬆手讓鋼筆脫離掌心,「向來就不是你這種破爛貴族能明白的。」金屬箱響起咚的一聲。
「我想您最好適可而止。」看著自己的Pelikan躺在垃圾箱之中,顫抖的聲音間已瀰滿壓抑的怒意。
「不作通報就闖入他人的房間,在對方工作時多番滋擾——喔,基爾伯特,我是何等渴望自己能擁有您的氣量。」
「一枝破爛鋼筆丟掉也算不上什麼滋擾吧?」回身雙手撐著桌面向對方挑釁一笑,眼眸閃著不明的寒光。
「本大爺倒不覺得這種行為有多過份。」
「看啊看啊,這枝Pe什麼牌子的筆寫出來的字多醜,嘖嘖。」
「聽見您的話實在令人惋惜。沒想到您連您弟弟家出產的鋼筆品牌都無法辨識——基爾伯特先生,這是您弟弟路德維希的贈禮。」
把曲目安排推到一旁,起身平視眼前人。腦深處像有走調的小提琴反覆奏著尖利刺耳的怪調。
基爾伯特向來是放肆無禮的。只是不曾看見他如此傲慢得令人厭惡。
「基爾伯特,我得說您今日實在格外地令人反感。」再也無法忍受,閉上眼,未經思量已拋出如此一句。
「德.意.志出產的品牌商品數之不盡,本大爺才沒那閒心全部記上——再說,那已經是上百年的殘舊貨,即便是West當時送你的款式亦早早過時。」
「噢,你說反感,」冷冷一笑,心情煩躁得想要對著前人狂吼。
「本大爺倒是好奇哪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擺出一副臭面色!」
空氣間溢著惱怒的味道。
眼見羅德里赫百般忍耐地閉上雙眼更覺不忿——之於對方,也之於自己的話語不經大腦便溜出口中。
出口又是反唇相譏。
腦中的惱人躁音發演激烈,但未被怒火佔據的一角只覺如此冷笑實在不屬對方。
「還真他媽的抱歉,本大爺就是野蠻無禮舉止粗魯的人。哼,那又怎麼樣?」
嘲弄冷哼一聲,滿臉不在乎地作出無意義的自我指控。
「您今天到底是怎樣了。」目光越過對方的肩凝視著一分一秒逝去的時間,委實無心纏鬥。「基爾伯特,您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反正會在意那些愚蠢事情的人都是白癡,反正一切都是本大爺在無理取鬧,不是麼。」
看著與對方全然不均稱的自暴自棄與頹唐心中一陣發慌。
意有所指,話裡有話。
緩緩坐回已經冷了的椅上,目光有點遊移。
看著文件頂上的日期忽然,想起了甚麼。
怎麼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