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時她沒有哭，也沒有太多的感覺，只有一種被空虛纏繞的窒息感，讓她喘不過氣。
她從床上坐起，望向掛在牆上的月曆，這天的日期被紅筆圈了起來，沒有多餘的附註。
那是亞當的忌日，就在七年前的這一天。

葵打開冰箱，裡面擺滿了先前買的廉價啤酒，那是以前亞當常喝的。
她一次拿了好幾瓶，坐在沙發上直接從瓶口啜飲，一口接著一口。
戴上耳機，撥放的是亞當最喜歡的那首Desperado。

她想像酒精滑入食道、腸胃，然後被吸收，浸入體內每一條血管，醉了每一個細胞。
她甚至認為自己就是亞當，那個寂寞又渴望自由的作曲家。
「嘿，妮雅。」葵朝著電視揮揮手，又灌了一口酒「妮雅，告訴我，亞當已經先走了、解脫了，那被留下來的我該怎麼辦？」

電視當然沒有回答，她悶悶的低笑，覺得自己跟亞當一樣，瘋了。〈或許愛上亞當的她本來就瘋了。〉

隨手把酒瓶往地上一丟，碎了一地的玻璃。
她步伐蹣跚的走入臥室，從抽屜裡抽出一把美工刀，嘴角上揚的弧度與亞當有幾分相似。
刀片喀啦喀啦的滑出，冰冷的貼在手臂上。她小心翼翼的讓刀鋒劃開皮膚，眼神仿佛專注，眉頭微蹙地看著血液滲出。

她動作緩慢的割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好似試驗著如何以最精準的角度切割自己。
並排的割痕宛若一張張開口的嘴，將痛苦全嘔出。

眼淚因重力不斷的往下掉，墜落於磁磚地板，她不知道那是因為痛還是其他不可解的情緒。此刻的她就是亞當，感受著他所感受的。

葵終於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當一個人痛到已經麻木時，看著泊泊流出的血也不會有太多感覺。

她雙眼茫然的盯著血痕，美工刀從手中滑落，在地上敲出鏽頓的聲響。終於覺得痛、覺得冷。
葵套上一件長袖外套，就如以前的他一樣，將傷口隱藏，踏出大門時身軀搖晃。

天是懵懵的黑，藉著街燈可以看見被光影模糊的影子。
她走入公寓附近的便利商店，要了一包Davidoff和打火機。店員有些懷疑的看著狼狽的葵，卻也沒多說什麼。

她在巷口的一處點燃香菸，神情恍惚的看著裊裊升起的煙絲在眼前化散，與空氣融為一體。也不是要真的抽菸，只是想藉由他生前的習慣來懷念。
「亞當，我想念你。」仰望夜空，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沒有星星。
她不知道亞當會不會在那裡，在那傳說中的天堂。

「今年沒辦法待在美國〈或是天堂？〉陪你，對不起……」
「我總說怕你寂寞，但其實最脆弱的還是我……」
夾在指間的菸燒盡了，她抱著膝蓋蹲在水泥地上，低下頭時以黑髮將臉遮掩。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