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連隊後接著就是躺在床上療養傷口的日子,心想會將他安排在自己的隔壁床,恐怕不是米利安要求再不然就是他自己本人所要求的事情。
「那些書也只有你感興趣。」瞇眼看著佔據兩人床頭櫃的磚塊書,然後側身在床邊的意堆物品中翻找著什麼。這些都是隊友跟小夥子們送來的慰問禮,或許是擔心這樣動作扯到傷口。所以被伯恩出聲制止著。
「沒事的、嘿呦。」恢復靠在柔軟枕頭上的姿勢時,手中已拿著一顆蘋果跟水果刀。然後在病床上削起水果。
真沒想到自己能平安回來,熟練的讓果皮維持同樣粗細的長條一圈圈的落在廢紙上。
當時米利安隊長衝下車來的表情真是嚇人,一付要哭出來的模樣有些可怕。相較之下棄子的訓練官只是抬起眉,朝自己說了聲、歡迎回家。
被丟進單獨治療室後,訓練官來過一趟。他說已經沒甚麼要教自己的,接下來的方向就自己決定...
「伯恩,我提出了平日繼續擔任教官職務的申請。」雖然和訓練官還談論了很多,但、不希望讓伯恩再太過擔心。也相信對方此時會理解自己的想法才是。
「…嗯。」輕輕地回應弗雷一聲,墨綠色的雙眼透露出茫然,過了不久後才闔上雙眼嘆了一口氣。教官這職位和平時的任務這兩方面都要顧及的話,並不件容易的事情。
我相信你都能做得很好。如此平靜的回答著。雖然弗雷的想法會作出這決定,不是預料之外的事情。
「趁這幾天的休假好好療傷,盡量早點回到訓練生們那,否則他們會不斷來探望。」從那一堆慰問禮中抽出被壓到最底的書,自己不太喜歡病床周圍圍滿了一堆人,再加上得好好的補睡眠才有辦法繼續工作。
「呃…訓練生我是能叫他們回去啦。但我沒辦法阻止其他人來鬧啊…」尤其是前輩們說什麼因為前陣子看他們兄弟倆心情不好,現在和好了當然要一起捉弄之類的。
整群人吵鬧到被醫護室的管理者轟了出去,但還笑容滿面的說明天還要來…
「不過說到訓練生,今天他們知道這消息後表情很微妙呢。」感覺高興跟痛苦混在一起。
「他們會不會不希望我回去教他們啊…唔喔!」因為出神思考,所以忘記手上的動作而發出了驚呼。讓隔壁床的伯恩嚇了一跳。
「?!」被弗雷的驚呼給嚇到後轉頭過去望著他,「沒事吧?」半坐起身想查看弗雷是不是被刀子給切到手,還是怎麼回事。
而弗雷只是回應突然想到皮全部削完就不能削出兔子蘋果的事而已,默默聽到原因後再度躺回去翻身,有點懶得理會對方。
「伯恩你剛那眼神是鄙視對吧...這樣對兔子蘋果很失禮的。」將蘋果對半切後想遞過去,但是手伸到一半改變了心意。
在伯恩無奈的注視下叼著半邊蘋果,而在應該屬於伯恩的那一半上拿著小刀雕刻起來。將果蒂的部分以V字形切去,將兩側尾端削尖。最後則哼著曲子開始在平整面上刻起名字來。
「…為什麼是愛心?」瞄了一眼弗雷手中的蘋果被削成愛心形狀,正猶豫到底要不要拿的時候弗雷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有啊、說個睡前故事給我聽吧。」兩三口解決掉半邊蘋果,然後用濕紙巾簡單的擦拭手指。
見伯恩愣了一下,竟然認真的看著他手邊的書,像是要從裡面挑出一篇來唸。「別從你那些書裡挑,我不想聽著魔物的習性或應對方式入睡!那會作惡夢、絕對會!」
連忙出聲抗議,如果不阻止的話自己一定會有恐怖的夜晚。
「很可惜我現在的這些書都是這一類的。」從床頭櫃拿了一疊書放在大腿上,裡頭還夾雜著魔物的種類資料和報告等等的東西。要不然就是驚悚推理小說、學術性質的書本,根本就沒有適合拿來當床邊故事的書籍。
「…要點別的吧,再不然只好叫人幫我從圖書館那裡拿書過來。」整理好那一大疊的書後放回床頭櫃上。
「現在快要半夜圖書館早就關了,不過你如果很想拿書的話我叫艾伯跟艾依爬窗戶幫你拿出來。反正他們應該很熟練了。」沒有意識到什麼叫作規定跟為人師表這種事。
對於伯恩譴責的眼神只是回以微笑,眼中帶著點孩子氣的耍賴。「不過沒有床邊故事讓我好失落啊…那個溫柔的伯恩哈德已經消失了嗎?」
在兄長無奈的再次詢問是否換其他的回禮時,以燦爛且愉悅的表情開口。
「…我已經在你隔壁床了不是嗎?」兩人確實在同一房間睡覺,為何還說要陪睡?不是很懂弗雷的意思而露出不解的眼神。
「嘖...虧我還想說用這個詞你會嚇一跳。」撐起上半身伸手移動掛在牆上的點滴,另一手則是用柺杖撐起身體走下床。
對方突然離開了他自己的病床好像要移動到哪裡,正當要開口問怎麼回事時,見弗雷爬上床靠了過來。
「!?」睜大雙眼驚恐看著他貼近自己,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當然是夜襲嘍。」將點滴掛在牆上後燦笑回應,然後靠了過去。手撐在對方腰部兩側,從上方凝視著伯恩。
兄長則是露出遲疑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將擋在兩人之間的精裝書砸過來一樣。「不可以這麼粗暴,我可是傷患啊、哥哥。」
「…是病人的話給我回去躺好。」正在試著冷靜別把那一疊書往弗雷頭上敲下去,望著撐在上方的那人笑容滿面的凝視自己,背後竄起了淡淡的涼意。但方才弗雷所說的陪睡,難不成…
「......」忽然覺得有種無力感,於是就著撐在對方上方的姿勢趴了下來。但小心的沒壓在傷處上,雙手環在伯恩那被繃帶纏起的腰間上。
「你該不會想接著說、那這張床給你睡我去睡你那張床之類的吧...」語氣有點悶。
「……」挑起了眉、但確實是要這麼說沒錯。人被弗雷整人趴上,腰也被對方環著,就換想離開換成睡在另一張床,大概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這床很小,兩人睡擠不下。」淡淡的說著,只好用其他說法讓弗雷離開回到他床去。
「不會睡不下啦,靠緊一些不就好了。」擺明著不想放手,自己的位子稍微低一些。所以剛好靠在對方胸前。
小小的打了個呵欠,臉上露出倦意像是狗狗般、用臉頰在對方身上磨蹭了幾下。
如果是平常早就讓對方摔下床去,但雙方都有傷口只好打消念頭。對方一副想睏的模樣想必是有些睡意了?才剛想完弗雷用臉頰磨蹭自己舉動,稍微感到微癢的一手推著弗雷腦袋。
「…別睡在我身上。」讓弗雷從身上翻滾開來到測邊,才拉了拉被子。
棉被被拉了起來,自己連頭都被蓋住。扭動身軀蹭高了一些,佔據伯恩的半個枕頭。對方略長的髮讓自己臉頰微癢。
怎麼忽然這麼黏人。見伯恩輕嘆了口氣,然後轉身跟自己面對面問著。
「把這幾天的份補回來罷了。」環在對方腰上的手又收緊不少。
「……也靠太近。」兩人面對面的距離就連輕微嘆氣的氣息都能吹在對方臉上,弗雷那張稍微和自己相似的臉上出現疲倦,但被對方摟著腰後反而變得睡不太著,一心想著隔天早上被醫療人員撞見這畫面恐怕…
…嘛…算了。闔起雙眼別去想明天的事情,讓腦袋空白比較好入睡。
模模糊糊差點睡著的時候忽然想到一件事所以清醒,在意識過來前已經喊出聲來。伯恩也被自己嚇到而全身震了一下。那雙帶著睡意的墨綠色瞳半睜著,用眼神詢問自己發生什麼事。
「伯恩我的晚安吻…」露出一臉無辜的模樣,祖母綠的眼望著兄長眨啊眨。
「…………」非得因為這點事而喊出聲來嗎。快速的對方臉頰上親吻一下,就如蜻蜓點水般飘渺的吻。
「五十分、不及格。」不過有伯恩給的晚安吻就好了,自己還是別太挑剔。主動湊上前去在對方臉上也親了一口。然後心滿意足的閉上雙眼、擁抱著對方進入夢鄉。
被弗雷擁抱著躺在病床上,無意識的伸手碰了碰對方的臉頰,才發現他剛剛睡不著的事情根本就是個謊言,現在才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對方早就沉睡過去,快得跟三天三夜沒睡一樣,碰了臉頰後也沒什麼反應。
雖然被他抱著睡並不是第一次,但還是有些不習慣弗雷的溫度靠自己太近。反而睜開雙眼後就沒有再閉上過,只有轉移視線盯著一片白茫的牆壁開始回想這幾個月以來的事情。
當初聽到弗雷
被選為棄子時並沒有採取任何的行動,直到傳遞在手中的那張白紙印著那人名字後,已經確定了這件事實不會再有所改變。
真的不會有所改變嗎…?那時候的疑問、答案,在嘗試過後也只有演變成兩人的
爭吵和
分離。
之後、不曾和對方碰面過的日子也已度過了好幾個月,雖然知道弗雷將自己關閉在哪裡、和眾人們錯開的時間、和訓練那招式的地點,但如果弗雷不願和自己碰面的話,就不會特意的去找尋他。
只不過是親人被命令不允許逃離戰場,非要被當作棄子般而利用死在其他地方,或是根本不是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裡而已。
進入連隊的理由和必須面對的現實,抱持著雙方都能活下來的希望的確十分渺茫。
你成為棄子只是為了保護值得的人,那麼確實是個理由沒錯。
自己成為執法者並沒有任何理由,只不過是依照別人的指示來執行任務,而慣上的正義稱號罷了
「……」再度將視線放在熟睡的弗雷身上,將他從孤獨的死亡中拉了回來,才能有現在被對方抱著的溫暖。
如果當時放任你在那洞穴之中,現在還會有這溫暖抱著自己嗎…?
後來自己一覺到天明、沒有夢魘的打擾,感到沉靜並覺得溫暖。或許是因為對方沒有推開自己的緣故。
被窗外透入的陽光照在臉上,所以稍皺起了眉、嘟嚷了幾聲後有些茫然的睜開雙眼。身旁的伯恩並沒有被自己驚醒,而是半靠在自己肩上睡的很沉。
一直以來伯恩都是晚睡卻較早醒來的那個人,所以自己很少能看見對方的睡顏。和自己相似的輪廓,卻有著稍顯消瘦的臉頰、長長的眼睫下有一圈淡淡的陰影。
將棉被為彼此拉高一些,小心的不去驚動對方。然後偏著頭繼續細細的凝視自家兄長,像是一輩子都看不膩般。
是最重要的人,當自己從昏迷中清醒,看見的是對方的臉龐時就已經明瞭。
伸手輕握住對方放在身旁的手,兩雙相似的手交扣著。為那傳達給彼此的溫度而欣喜、為那合拍的心跳而微笑。
想要每一天都這樣等待伯恩張開眼睛,瞇起他那同色的眼眸對自己露出無奈的神情。而自己會以最燦爛的跟他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