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只好先將小孩子和老人全集中在教堂,畢竟有好幾支小隊在教堂裡外保護著,他們的孩子有連隊的人在拼命保護,便放心的趕緊出去幫忙。
自己和弗雷的任務內容被分配到要保護孩子們以及行動不方便的居民,目前周圍還沒有其他任何危險狀況,獨自站在2樓的高處往窗外俯瞰著。
這次的任務看起來簡單,但其實在如此動盪的情勢下又有誰能夠真的放下心來。
除了還不懂事的幼兒外那些孩子們都安靜的待在房裡,沒有哭鬧沒有詢問、是一群很體貼很懂事的孩子,卻也加倍的讓人心疼。
想摸摸他們的頭,但自己正兩手各抱著一個三歲跟兩歲的小姐妹。她們剛喝過牛奶、正犯睏趴在自己肩頭。
抱著她們輕輕哼著小曲,不時扮個鬼臉逗弄。見自己在同她們玩著,其他的小孩也靠了過來。不像初見般戒備,開始用軟軟的奶音怯怯的問著自己跟其他照顧者的名。
於是蹲下來和那一雙雙純淨的眼對望著。「我是弗雷、弗雷特里西。」
聽見樓下大廳傳來的嬉鬧聲便往下看一探究竟,同樣站在2樓的部下們也好奇的往大廳看去,發現到孩子們已經不像前幾個小時那般的緊繃,氣氛同時也緩和起來的圍繞在弗雷身旁。
靠在護欄上望著對方的笑顏,不僅讓其他孩子和居民們的心情從低落情緒漸漸轉變。
簡短的回應對方幾句,咬了乾糧幾口便走回窗前觀察外面。知道只要將這項任務交給弗雷就沒有問題,剩下的是外面的狀況如果無法改善,就沒辦法放心地讓他們撤離此地。
過了不久,其他小隊的隊長要求將勘查外面狀況的任務交給他,自己便走下樓來到大廳。
正盤腿坐在鋪有地毯的地面上、和趴在自己身後的小男孩辯論著,內容是誰的哥哥比較厲害。「我哥哥可是在像迷宮一樣的地道裡找到我昏倒在哪喔...啊、伯恩。」
朝對方揮了揮手,此時圍繞在身旁的孩子也都望了過去。眼睛閃亮亮的看著傳說中可以在迷宮裡找到弟弟、還單手打倒魔龍、很厲害很強的大哥哥。
「啊...你幫我送點心嗎?」打哈哈的想轉移自己剛在談論的話題,見到對方手中拿著的乾糧所以就隨口問著。
「…什麼迷宮?」手中拿著兩袋餅乾來到了弗雷和孩子們的身旁,另一袋的乾糧則是分發給其他孩子當作點心。
原本打算把乾糧交給弗雷後,往教堂的大門走去和其他名隊員詢問狀況。卻被孩子們同時圍繞而動彈不得。
「……。」眼神瓢移到弗雷身上,告訴對方自己不太會應付這種狀況,像是傳達困擾般的訊息。
「沒甚麼、只是在說你的英勇事蹟。」接過餅乾後拿給年紀較大的孩子要他發下去,自己懷中則還抱著還不太會走路的幼兒。
見那大眼此時也好奇的望著伯恩,甚至張開那白胖的手臂希望對方抱抱自己。見伯恩為難的遲遲不伸出手,那娃兒嘴一扁、眼眶水氣蘊釀一付就要哭出來的模樣。伯恩才手忙腳亂的接過。
「你其實不需要這麼僵硬。」手上才樂得輕鬆,衣角就被拉著。望見那帶點渴求的眼神,溫柔的笑笑然後將那男孩抱起、坐在臂彎上。
他是我弟弟喔。那孩子指著伯恩懷中正睜著大眼的嬰兒說著,然後伸長手,捏了捏那白胖胖的臉頰。「伯恩你小時候不會也這樣偷捏我吧。」
「……。」冷看弗雷一眼表示自己沒那麼無聊,第一次抱著幼兒所以態度顯得不自然,而且也不太擅長和孩童相處。注意到懷中的孩子似乎有些睏意,傻楞的在原地繼續望著弗雷,希望他能幫忙接過這孩子。
「其實這時間好像也是我該輪班巡邏...」被伯恩略微責備的眼神刺得有點痛,先將懷中的男孩放了下來。然後蹲著跟身旁的孩子解釋自己要出去一趟。
「很快就回來了,我保證。」不忍見那眼裡有著不安,他們年紀比起自己跟伯恩當年離開家鄉的時候還要小。親暱的抱了抱他們後,從伯恩懷中接過已睡著的嬰兒。
繫好槍劍後轉身往教堂後門走去,聽見後方跟隨上來的腳步聲也沒回頭去確認是誰,雙手推開鐵門走到外頭,和部下們詢問狀況。倆人一起巡羅著教堂周圍,對方也開口和自己談論孩子們的事情。
談天到一半、雙方雖然都進入戒備狀態卻感覺不到殺氣,從後方奔過來的小小身影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大腿,頓時愣住的往下一看,是剛剛待在弗雷懷中的孩子。
「!!!」一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伯恩也僵硬的站著難得的不知所措。這孩子剛不是說會好好照顧弟弟嗎,怎麼這下子就跑到這來了。
蹲下身子柔聲詢問著,卻換來弟弟睡著了我好無聊這理由。聽見伯恩喃喃說著隊員也太過鬆散,居然讓一個孩子跑了出來。「大概是趁著他們不注意從偏門溜出來吧...」
為了避免其他人等等被罵得太慘,所以替他們說了句話。
摸摸那孩子的頭,見他一臉好奇的直盯著伯恩胸前金黃色的穗飾。一付好奇寶寶的模樣。
「這樣要先帶他回去嗎?」聽到自己這麼說,那孩子開始不安份起來。緊抓著伯恩的褲子說要跟著出去。
「一定要帶他回去,太危險了。」如果一不小心讓魔物從左右襲擊,不敢保證孩子的生命安全,同時也會變成累贅影響戰鬥。
「你先帶他回去。」但才剛說完不久這名孩子緊緊抱著自己不放,低頭眉間皺起一臉不解望著,想要伸手拉離孩子要他放手,卻在弗雷急忙阻止之下他先牽起孩子的手,要自己也牽著孩子的另一隻手。
「…?」雖然不明白用意,抬眼看了弗雷的微笑後也只好照做牽起孩童。
「我們一起送孩子回去再出來吧?」感覺到掌心中孩子的小手緊緊回握著自己,這力道、相信伯恩也感受到了。所以他沒有繼續堅持,只是朝那孩子點了點頭。
在往回走的路上,比來程要熱鬧許多。不了解兇險的孩子抓著他們相牽的手晃著,用稚嫩的童聲描述他的父母、兄弟、玩伴,以及他們平凡卻無比和樂的生活。
童言童語哪能夠清楚描述,但卻覺得那畫面在眼前重現。一對溫柔的夫妻和他們的兩個孩子聽起來很適合當美麗童話的開頭。
按照慣例就是最後兩兄弟各自娶了賢淑的妻,生了一堆小蘿蔔頭。然後一家子坐在庭院中,聽頭髮變得花白的爺爺奶奶,說起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別再跑出來了,很危險。」三人走回到教堂後門時蹲下來和那名孩童說道,他點了點頭,但稚嫩的臉蛋上露出疑惑,還不明白為何要被送回教堂不能一直跟著。
弗雷只好笑著對他說因為再過不久你的爸媽就會來迎接你,要是突然不見爸媽著急怎麼辦?孩童聽了緊張地說他會好好待在教堂裡面,不會突然不見。
和身旁的部下們嚴厲說著要看緊這後門,免得還有其他名孩子跑出來。之後才離開繼續巡邏。
在送回小孩後反而露出捨不得的表情,或許是從對方身上看到了過往的影子。沒有提起,因為伯恩也一定能裡解。
輕輕的笑出聲來、換來對方望了自己一眼後轉頭繼續去視察。「伯恩,小孩子真的很可愛對吧。軟綿綿、暖呼呼的。」
「…還好。」回應了兩字後繼續察勘四周,從這冷淡的反應來看,對方可能隱約察覺得出來自己對小孩子沒轍,不致於到非常討厭的地步。
回頭望了一眼弗雷,見他滿足的輕笑幾聲跑步上前來搭肩,一副知道伯恩的弱點就是小孩。
「伯恩你不曾想過嗎?找個心愛的女人、生一群小孩子。」雖然表情沒有改變,但聲音卻變輕了些、是詢問,卻隱約帶了一點其他的情緒。
像是在誘惑伯恩、自己的兄長親口說出,他曾夢想過那樣理想的生活、那樣美滿的家庭。只要聽伯恩這麼說,那自己一定會全力守候著他所想要的。就算胸口會如刀割般疼痛也無所謂。
「現在不適合擁有自己的家庭。」倆人腳步緩了下來最後停止在教堂外的墳墓,半垂著眼和對方說道。
「你要保證自己能活著帶給家人一輩子幸福,而不是留給自己心愛的人負擔和沉重。」轉身過去面對著弗雷,背後則是已死去人們的墳墓。視線和弗雷相對,想讓他看著自己,而不是背後的現實和絕望。
「…你呢,我覺得你早就已經可以找到心愛的人,比我更適合擁有個家庭。」
「......」想說些甚麼,卻又發現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只是稍微靠近了對方一點,伯恩雖然疑惑但沒有退後。於是自己又向前近了一些、又一些,直到自己將額頭輕輕靠到對方肩上。
像是在尋求溫暖般縮著身子,觸碰著他。語氣不如想像中顫抖、反而很平穩。
「…真的這樣就足夠了?」弗雷很喜歡孩童們,應該會想要有自己的孩子才是。
沒分離過的兄弟一直在一起,對於現在和未來應該會不足夠才是,因為還沒愛過人,也希望他能去愛人。
然而弗雷現在已經很滿足,靜靜地靠著肩膀不發一語,原因又會是什麼?
「很久之前…」想起弗雷說過他有個在意的人,但總是得不到對方的答案。
「他是一個聰明的大傻瓜、聰明到知道現在要面對得是甚麼,但是卻又傻的希望身旁的人過的比他幸福。他總是認為自己做得不夠多,但其實已經太多太多了。」
「那傻瓜讓喜歡他的人變得很貪心、想要現在、想要未來。但那傻瓜都不知道,因為他眼中沒有未來。」
抬起頭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稍微拉開一點,凝視伯恩那與自己相似的眼眸。然後溫柔的笑著、拉起對方的手貼上胸口。
「那傻瓜啊,現在我也不能跟他說清楚。我在等著,等到將現在的一切紛擾都平定、等到他相信我捫會有未來之後。」
「...等到那時,我會說出最誠懇的誓言,為他一個人發誓、我所有榮耀都歸屬於那傻瓜。」
「……。」靜靜聽著弗雷所說的每字每句,最重要的是弗雷帶太多情感面對著自己述說,睜大著雙眼無法掩飾自己的錯愣和驚訝,內心深處才突然地恍然大悟。
原來那些都不是開玩笑,一直認為弗雷在自己身上所付出的是家人的喜歡,而沒有參雜其他的情感進去。
早就應該在那一天的視線和對方的行為上察覺到才對,但一直遲遲的不肯去接受事實。
「…如果要等,那你會等很久。」從弗雷對上的雙眸移開了視線看向旁邊,不敢說是否真的有未來。
話未說完,從教堂右斜方過去的森林之中傳來了野獸的哀號,但哀號聲在落完之後換成教堂的大門不遠處傳來了爆破的聲音。
「就算沒有未來也無所謂,因為在等待那天到來之前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快速的說完話後,靠近緊摟了對方一下。
隨即退了開來,臉上已沒有剛才淡淡的傷感和複雜情緒。換上的是如平日般燦爛的笑容。
雖然帶著笑容,但是那警戒的心沒有放下。在還不知道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時,選擇從後腰抽出短槍,手上的重量冰冷沉重。朝伯恩點了下頭,便各自往不同方向跑去。
兩人頭也不回的往不同方向奔去,因為雙方都明白會活著回來,不會擅自的離開或是留下一人。那幾句聽起來不像是約定,儘管如此還是會等著那一天的到來,等待著對方最誠懇的誓言。
弗雷的情感已經超越了一切,明白他口中所說的傻瓜就是自己。但兩人還定位在模糊曖昧的界線無法捉模清楚,其實是現在的自己無法去接受弗雷的那份愛。
即使知道弗雷十分渴望著將自己擁入懷中獨佔著。如果雙方在期盼中都得到安穩的未來,在聽到對方的誓言後,會不會去接受還不曉得。
沒有回頭,因為只要慢下腳步就會想回到伯恩身邊、想抱緊他然後不放開。但這麼做會被扁一頓也說不定,深吸了口氣穩定情緒。告訴自己不需要著急,已經等了這麼久、並不差這次任務。
等到回去連隊後、要拉著伯恩說整晚的話,就算他睡著也無所謂、能看著對方的睡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等到一切結束後、要將自己很久前就買下的戒指拿出,趕在伯恩開始學會愛著人是怎麼回事之前、就讓他只能看著自己。
在伯恩開始考慮未來之前,讓他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經不能沒有他。
不只是兄弟的情感、而是無法取代的深愛之人,就連自我放逐的棄子都會拯救、太過心軟的執法者。這樣的一個人,怎能放手?
如此堅信著,在很久之後的某一天、會牽著彼此的手一起閉上雙眼陷入遠眠。
在舉槍對著魔物的當時、自己並不知道,下一次的相見並不再幸福。
在趕去教堂門口支援時、伯恩也不知道,下一次彼此觸碰不再溫暖。
彼此都沒能預料,他們那相似的綠色眼眸。有一方會孤獨的進入冰冷的黑暗沉眠、而獨存的碧綠也不再如玉般純淨,充斥其中的、是比死亡更加黑暗的瘋狂。
在最後還是沒能對著他,用溫柔、不再隱藏愛慕之情的嗓音喊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