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風打在窗戶上，突然發出一陣陣驚人聲音。碰碰碰！！！被這恐怖的吵雜聲驚醒，單穿一件襯衫躺在床上的人影睜開雙目，掀開薄被一雙修長且白皙的腳落在床緣。

「嗚……」惺忪眼神裡有些畏懼，盯著轟隆搖晃的窗子。大雨不間斷，伴隨強風吹打，對於這險惡天氣很不喜歡……轉過頭視線落在桌上鬧鐘『十二點，看來B群還是沒什麼效果……』走下床進入浴室。

清潔完口腔，捧起一把清水往臉上潑洗，感覺冷水沁涼讓精神振奮不少。看著鏡面裡的自己，眼睫毛、額前髮絲殘餘幾滴水珠，白皙頰邊泛著一抹淺紅。纖長的手拿過一旁架上毛巾，抹去面上冰冷水漬也順帶擦擦耳際後方的肌膚，清洗過毛巾擰乾披回架上。

梳理完面上容顏，走回床邊又繼續關望外頭氣候。這種氣氛根本沒辦法自己看書，沒辦法像平常一個人靜下心來。「該做些什麼呢？……要是有人能陪我就好了。」從衣櫃裡翻出一件米色短褲穿上，材質是採伸縮的布料，長度約在膝蓋以上高一個拳頭的位置，很方便行動。

拿起黑框眼鏡掛在短褲邊側口袋裡，穿著單薄居家便服帶著房門鑰鉂走出。

站在房門思索，抬起手翻了翻手機螢幕的通話目錄……『教授、學長、褚先生、艾斯……』停頓，輕按下通話鍵。『會在嗎？只是說說話應該沒關係吧……』站在走廊上靠著牆，話筒靠在耳邊等待對方接通……

很快對方已經接起，通話一端傳來青年的聲音…

結束不到多久的通話，反折回房間內，抽出一本繪本墊在腿上，坐在床緣等待……『風小了一點……』

下樓走道2B房門口，輕敲了敲門「小蘇？」

聽到敲門聲，收回停留在窗邊的視線，起身快速幫對方開了門。「阿，艾斯請進，不好意思讓你來陪我，小蘇幫你倒杯茶。」走到小冰箱那，拿起杯架子上一個白色馬克杯，從冰箱內找出清涼礦泉水倒入，微低著頭遞給對方。動作迅速熟練，是以前一種生活習慣造成的反射行為。

進到對方房間順手將房門關上，望著對方熟練的動作以及微低的腦袋瓜，大手覆上對方，輕搓了搓示意對方不需要對自己低聲下氣「礦泉水不是都直接喝嗎？」

「嗯，總管說是為了視覺觀感才著杯具飲用，而杯子裡的茶水也是固定好能一次喝完的量。若用口部直接從瓶口喝會殘留發酵，間接引響飲用水的品質，而要在不浪費的情況下一次喝完一瓶水又會胃脹才這樣做。」很公式性的回答，像在朗讀書籍一樣。

「…………」聽著對方這樣朗讀性發言，略感頭痛的揉了揉眉心「孩子，你現在在家，不是在外面，何況…」拿起那小小一瓶礦泉水搖了搖「這樣的量，我很快就會解決它，不要這麼拘束，再說，它並不是飲料，要變質也沒那麼快。」

「可是以前在家也是這樣阿。呃、不對，那也是別人的家我只是寄宿。」是阿，戶籍配置的時候，和爹爹寄宿入莊園。「沒關係，還是慢慢喝完比較好，反正不急不是嗎？小蘇也只是照著之前的規矩做事罷了。」淡淡笑著，自己很久沒做這樣的事情了，有些懷念。

「………」望著杯中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小蘇現在的狀況，和自己當初在影部時有幾分相像，只是自己會改變也是時間和事件堆積出來，然而眼前的少年是人類，和自己不一樣，他有這麼多時間可以轉變嗎？
喝了一口水，走到裡面隨意的坐下。

「對了，小蘇想起來有件事情，想拜託艾斯幫忙。可以嗎？」看對方坐落在床緣，走過去問。

「什麼事？」愣愣的回望，心裡默默的想『再讓你開一槍嗎？』

「幫我做靜脈注射可以嗎？」笑笑著問。從書桌抽屜裡拿出一瓶紫紅色透明的詭異藥劑，是前陣子從那個金髮綠眸的學長斯蘭那得來的。另外又拿出一個裝有針筒的小盒子，攤在對方眼前。

「這是什麼？」拿起藥劑端詳。

「不知道呢。研究室一個不熟的學長送小蘇的，他只說我會用的到、成長什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因為小蘇對生化學識沒有底。」即使不是很喜歡那個來路不明的學長，但辜負人家的好意也不太好……

「詳細我也記不太起來了，他只說我需要，然後要我用……不過，既然一樣是教授的學生應該不會有問題吧？艾斯，你怎麼好像比我還了解這瓶藥劑……」難道他知道這是什麼嗎？眨眨眼，盯著專心注視藥瓶的艾斯。

「不熟的人給你的…能先放我這嗎？」晃著那紫紅色透明液體，溫和的問著對方。

「喔。好阿，可是艾斯知道這是什麼嗎？」點頭表示沒關係，眨眨眼偏頭疑惑。

「恩，有毒的東西，哪天幫我約給你這個東西的學長，我想用在他身上看會有什麼反應。」朝對方露出燦爛的笑容。

「有毒……怎麼會，是不是哪裡弄錯了？艾斯是認真的嗎？」看的對方的笑容，感覺有些冷意。小臉上有些慘白，自己有做錯什麼嗎？為什麼斯蘭學長會給自己有毒的東西……

「恩，沒必要騙你。」手安撫的揉上對方的頭。

隨著安撫的動作，朝旁人靠了靠「也是阿，艾斯不會騙我。但如果……我在之前就用了這瓶藥，現在難道已經死了嗎？」儘管對方按撫著自己，心裡仍然有些難過。會這樣問是想知道，毒效是否是立即斃命的那一種。『……他真的是一點後路也不留嗎？』

「你得罪他了？」好端端的拿這種東西給小蘇，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我想沒有，可是他蠻討厭我的身分的……」抿嘴。『果然是……』

將那瓶藥劑收進自己的口袋，喝了幾口水。「……要談談嗎？」

「談？……」不太了解對方的意思，把手放在墊腿的繪本上，垂著頭用眼角看著對方。

「你的身分之類的…我對你除了名子專長性情之外其他幾乎一無所知不是嗎？」一手托腮，似乎打定主意在這邊逗留。

「那艾斯想知道小蘇的什麼呢？」笑著反問，只是不知道要從哪說起。認為其實沒有說的太詳細的話，告訴對方也沒什麼關係。

『又把問題丟回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那個學長討厭你的身分，是什麼身分？」

「舊帝制國家下階賤民的身分。」脫口就是一串繁雜的名詞。

對方脫口而出的辭彙，自己很熟析，那是時代變遷下淘汰的制度『看樣子他似乎還無法適應新的制度？』「你討厭這身份嗎？」

「討厭？既然是生來就決定好的，就算不喜歡也不能造成任何改變吧？」即使是暴露在鄙視、厭惡、輕蔑的眼光注視下成長，也沒有什麼好可悲的。因為這是早就注定好的，而只要習慣它，心中也會漸漸麻木。

「一般來說，舊制度淘汰掉，你們應該不會有標籤才對，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不知道……可是他看著我的眼神，就跟過去的那些人一樣。……標籤也不是沒有，就是我現在的姓氏。我在八歲之前都只有蘇這個名子，一般賤民是不會有姓氏的。而主人賜與姓氏也只是為了方便管制下人。」所以每換一次主人就會更換一次姓氏和戶籍。

「現在姓冉的人這麼多…你現在還是…」恩，該用什麼辭彙問他？「自由人？」

「……算是吧？但我依舊留著這個姓，少爺說以後我死了可以回去葬在莊園後的那片荒田裡。而且我爹爹還在那裡當下人，這個姓算是我們僅剩的連繫。」而且真的沒有姓氏的話自己就只剩名了，反而很奇怪吧？

「……不是已經新制了？姓什麼的倒是其次，你父親不想離開？」

「因為沒有家可以回啊……」就算離開了又能去哪裡呢？自己是因為被看好才能在外面找到工作，但現在所住的也只是出租公寓，真的能回去的就只剩下那裡了。

「……不打算自己用個家？」將喝空的茶杯放到小桌上，輕摸了摸對方的頭。
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不過自己沒那麼良善就是了。

「不打算喔！因為只有兩個人的家很寂寞嘛。在莊園裡還有老爺、少爺、菈娜阿姨、少爺養的夏特……很熱鬧的。可是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小蘇不希望爹爹也這麼寂寞。小蘇出去工作的話，家裡就只剩下爹爹了啊？」淡淡笑著。

「………是嗎？」也許那家人真的對他很好吧？這時注意到對方的繪本，好奇的問「那是？」

「嗯……這個是……」臉有點紅，不曉得該不該拿給對方看。手臂遮掩住封面書名，垂首。

「怎麼了嗎？」對方的反應讓自己楞了一下。

「沒什麼啦，就是前一陣子惹你生氣時買的書。小蘇對程式、機械鑄造類的書比較有興趣，所以也沒辦法看太複雜的……就買了繪本。」將手稍稍挪開，把彩色繪本往艾斯那裡轉了方向。海藍色書封上，緞帶般飄逸的白色印刷字跡寫著《與人相處的方式︰如何讓他原諒。》

「………」愣愣的接過那本書，低頭望著繪本上那幾個字一段時間後，輕拉過對方坐在自己身邊，溫和的問著。
「結果你最後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嗎？」

垂下眼睫，搖搖頭。老實說即使將這本書翻過二、三十次以上，甚至是將裡面的內容都背下來。還是不了解……

將繪本遞還給對方，像是回憶過去般望著自己的手「……如果朋友死去，你會難過嗎？」

接過書時聽到這段問話，手指細不可察的顫了一下「會，很難過……」清楚的回答對方。

「你不愛惜自己，你死掉，我會很難過…所以我才會反問你，如果我為了你死掉，是不是很任性…就像我哥哥一樣，擅自決定，活著的人又該如何面對失去至親的痛楚，我想傳達給你的就是這個意思。」

手覆上對方的頭，表示自己早就不氣對方。

伸手握住那隻撫著自己的手，露出一抹淺笑但表情就像快哭出來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啊。我好像也不是不能了解，艾斯應該很喜歡哥哥所以一定很難過……而小蘇是不想又失去朋友，才會想報仇、想毀掉一切，讓可能再傷害空哥哥的人都消失。跟本不善良又很自私……」就像對著空氣說話，感覺卻像對著某個人。

將快哭的對方輕抱進懷裡「…哪有人不喜歡自己的親人？朋友之間，本來就不希望自己的朋友為了自己冒險，報仇什麼的…真的不想失去可以換個方式，丟下活著的人那才會讓人討厭。」這句話究竟是想對自己的哥哥說？還是自己有多痛恨被遺留下來呢？

在他懷裡就這樣被抱著，忍住眼角依稀閃著的微光。……現在是誰在安慰誰呢？我們都曾失去過重要的人，但是感覺艾斯才是比自己更來的寂寞、痛苦。「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讓你又差點失去身邊的人。對不起……」抬起手回擁對方的肩膀，不斷重複說著道歉，聲音輕柔像在安慰人一般。

「沒關係，不需要道歉，能將我的想法傳達給你真是太好了…而且，朋友之間，不需要這麼多對不起…」抱著對方輕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些許無奈，半開玩笑的說著。
「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如果你真的掛掉了那才叫對不起我。」

「哼哼……艾斯我反而比較擔心你。非要當殺手那麼危險的行業嗎？」有點撒嬌的口氣像責怪對方，用力在他頸邊蹭了兩下。微微鬆開手……

「我只會殺人，我還能做什麼呢？」淺笑了笑跟著放開對方「不用擔心，我這麼多年下來不是都活的好好的？」

「能當老師阿，艾斯不是空哥哥的老師嗎？那一定也能教別人吧？」

「咳…我教他的可是射擊喔，也算是殺人技巧。」有點尷尬的別開臉。

「阿！原來是教這個！連空哥哥也要當殺手了嗎？！你們都好過分，背著我做危險的事情。」食指向著艾斯抿著嘴，眼神認真。

「他沒有要當殺手，他是學來防身用的…」對方的反應讓自己認不住失笑。

「咦？可是空哥哥連槍都沒有阿！那學射擊有用嗎？」皺著眉頭問，看對方笑的莫名奇妙。

「我有給他。」他的敵人應該也不是什麼簡單貨色吧？

「嗯，希望他不會有用上的一天。」發自內心的說，就這樣平靜的生活比較好。

「結果不知不覺就聊的好晚了，店家也關了吧，你餓了嗎?」

「還好，應該說光睡覺跟讀書就很飽了。嘿嘿，不然要不要弄點什麼來吃？」提議問，讓他陪自己聊那麼久，早就該是餓了。

「現在弄好像太晚了…」一臉苦惱的看著對方。

「泡麵應該沒關係吧？小蘇有在廚房放泡麵喔。要吃那個嗎？」記得好像是教授寄來的，濃湯跟海鮮口味的味道很溫和。

「也好，要陪你下去嗎？」

「嗯，一起下去。」開心的拉起對方的手，笑的很甜感覺背後像開了幾朵小花。「要在廚房吃嗎？」

「诶？這樣不是很像兩隻大老鼠嗎？」這時間應該算宵夜吧？吃個東西躲在廚房裡未免太滑稽了一點…是說……這麼開心是怎麼回事呢？

「呵呵，小蘇以前吃宵夜都是偷偷摸摸的啊。不過艾斯想去大廳也可以啦！」拉著對方走出房門，似乎很久沒有跟別人吃過宵夜了。

拉著對方從廚房回到房間，將門關上。

「艾斯，抱歉，我剛剛有點敏感了。」望著已經拉下的窗簾，依然能聽見雷鳴，即使那不是真正令自己害怕的東西，也足以造成畏懼。

「沒事，睡吧。」摸了摸對方的頭。

有些為難的看著對方，自己現在根本睡不著「艾斯，你能陪我嗎？我覺得會有不好的東西……在這個天氣裡出來。」口吻像孩童般稚氣的請託。

「恩。」點了點頭坐到對方身邊，將少年抱進懷裡，同時思索著『最近好像老是在抱人…』。「睡吧，我會陪你。」

乖乖的躺在對方懷裡，手輕拉著對方的衣角怕自己會在睡著後會被他丟下。「晚安，艾斯。」兩人蓋著同一條薄被子，雖然有些不習慣的繃緊皮膚，但心裡的不安卻漸漸沉澱化為睡意。『能在夜裡睡覺真好……』因為常做惡夢很不喜歡在夜裡睡著，幾乎都是夜讀度過漫漫長夜。

『啊……忘記要服藥了，明天可能會睡到很晚吧？』感覺身邊環抱自己的人呼吸漸變勻長，打消了爬起來的主意。眼睫輕闔著，和淺笑一起漫入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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