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嗎?我沒穿衣服喔。」旋開門把之後,等在門前的果然是艾伯;我嘻皮笑臉的朝他一攤手,讓他知道我現在是才剛洗完澡的模樣。
連髮尾都還在滴水咧。
鏡片後的金色眼睛靜靜地盯著我,若有所思的表情擺明了就是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
好吧,仔細想想時間也差不多了啦.......;雖然我不否認自己的心思沒有艾伯這麼細膩,不過都認識這麼久了,他跑來我的房間想說些甚麼其實心裡都多少有點底啦。
「吶、先進來吧,我洗澡之前煮了你喜歡的奶茶喔!想說甚麼進來再慢慢講吧。」我朝他歪歪腦袋、從門前退開,示意他可以進來。
轉身把放在地上的軟坐墊隨性地踢到它們該去的位置;邊說邊將一隻小瓷壺放上一邊的矮桌;並順手從包包裡摸出一包袋裝餅乾扔在桌子上。
敲門後佇立在門外,隱隱約約聽到水流聲停止後的回應聲,隔著一堵牆的情況下仍有點模模糊糊。手拿著醫藥箱看著門板面無表情地像是發呆,心裡卻是想了百種的開場白以及為後來發展預演等等要如何讓他知道我的歉意。
見到他瞬間剛在腦裡組織的語言頓時打亂,像是擱淺在淺灘的鯨豚發不出任何音頻愣愣地看著他。他剛洗好的頭髮似乎連擦乾的動作都未有,任憑水珠聚集在髮尾低落到肩膀上。肩膀上傷痕周圍粉粉的一圈新生皮膚,中間傷口較深的地方也已經結痂,似乎傷口也沒有發炎的可能。
似乎傷口已經好了呢。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不太贊同都已經入秋,他還做出可能會導致著涼的舉動。
隨他進入房間坐在矮桌旁的和式坐墊上,看他忙碌的準備吃食—伯爵奶茶跟餅乾。他是以為在哄小孩嗎? 氣惱又止不住心中的愉悅。伸手抓住他正在忙碌的手臂「你先停下去換衣服,我有事情要跟你說。」不阻止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達成我來他房裡的目的。
「啊哈、怎麼?小時候一起洗澡又不是沒看過。」打哈哈的隨口調侃了對方一句,但還是去組合式的簡便衣櫥裡翻了套乾淨的衣服出來;也完全不在意的在他面前就直接把腰間的浴巾解開、套上褲子。
「好啦,放輕鬆點吧,又不是來吵架的。」整了整衣服上的摺痕,隨便地將毛巾往肩上一掛;我拉過艾伯正對面的坐墊,以舒適的盤腿姿勢窩在坐墊上:「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因對方換衣服而別開的頭轉了回來,看他一副輕鬆模樣對比我這幾天嚴肅地想這麼多,不禁由衷覺得神經大條的人真好。「這幾天是我太激動了。我以為我克服了、那件事。可能是太累或其他什麼因素吧。不管如何.......我、我很抱歉。但我是你室友,我並不希望有一天你發生什麼事,而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還以為你打算進門就先飆我一頓呢。」看見艾伯一臉不自在、眼神飄來飄去的羞惱模樣,一邊覺得有趣一邊又有些哭笑不得的無奈;這傢伙不但婆婆媽媽的,根本還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小鬼一樣嘛!
差別在他受到驚嚇不是放聲大哭,而是通常會選擇先罵我一頓。
「你啊、別想得這麼可怕嘛。」
「我可是很愛惜自己的小命的耶!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死掉的啦。」我聳聳肩,一如以往耐著性子、用輕鬆的語調向明顯還沒完全從過去的陰霾裡脫離出來的人慢慢解釋,包括我這次會受傷的原因。
「你出差那天我在街上遇到搶匪啦,那傢伙一下沒得手竟然就想殺我;揣著藍波刀就往我胸口刺耶!」
比劃了下當時搶匪衝過來的方向,我繼續說:「那個距離沒辦法完全閃開啊,所以檔了一下、這裡就被劃到了;」我比了比在肩膀上看起來最長最深的傷痕:「然後剩下的就是、我在揍他,他在掙扎,才變成這樣的。」
好歹那搶匪也比我高了快20公分吧!
當下沒卯足全力反擊的話我才真的會變成屍體呢!
現在想想才不由覺得後怕。
仔細想想、自己果然也是過了年少輕狂的那段時期;雖然本質上自己依舊不是個會怕死的人,但至少比起過去、現在的我懂得去珍惜自己活著的時間。
「好啦、我不否認我其實真的是故意隱瞞啦.......。」扒抓了幾下尾端還滴著水的毛髮,我有點心虛得乾笑了幾聲:「不過也是因為我曉得你一定會擔心才沒打算告訴你的.......。」
忍下想伸手摸摸他的頭的衝動。
我很清楚對方曾有過怎樣的心理創傷;雖然說穿了不過是單方面過度自責罷了,但實質的傷害不但永遠留在我的臉上、也刻印在艾伯的愧疚感之上;
回想起艾伯以前光是看到我只是騎車摔倒擦破膝蓋就崩潰得幾乎跳腳的反應,不由覺得一陣心酸。
「但是、也像我以前就告訴你的,我並不打算隨隨便便就為了奇怪的理由死掉;所以這點你真的可以不必擔心。」看到艾伯神色似乎和緩許多,我聳聳肩、替自己和對方都到了杯還熱呼呼的奶茶;在末尾又重申一次自己的想法。
「總之、不管怎樣,我不會怪你的。」說了句語帶雙關的結論,然後將一隻和小瓷壺根本完全不成隊的馬克杯推到艾伯面前,語氣愉悅的換了個話題:「來喝點奶茶吧,佛手柑的味道可以鎮定心神喔。」
心裡對於他的結論感到無言又安心。接過對方泡好的伯爵奶茶,聞著有些人不能接受但對我來說是清香味的佛手柑,喝了一口整個精神輕鬆許多。
看來他早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解釋得如此詳盡且完全是癥結所在。如同我決定要改變一樣,他似乎也懂得更加珍惜自己。
我得相信他的改變,因相信而能跨過去惡夢的源頭。
「謝謝你的奶茶。我就先回房。」放下馬克杯,抓著原本要替他上藥用的醫藥箱,起身往門口走去。開門時突然想到明天的行程,便轉頭對他說:「我明天晚上開會應該會很晚回來,晚餐不會在家吃。」
「啥?又開會?!你們公司有病啊,一天到晚開會開會、每次都開會到那麼晚是還給不給人吃飯啊。」我皺著眉毫不客氣地哇啦哇啦發出抱怨,但還是盡責地跟著艾伯走到房門口。
「那你自己記得要吃晚餐;不准不吃!再被我發現你不吃飯我找你算帳啊!」
齜牙裂嘴、故作兇狠的撂下警告。
艾伯這傢伙,真要說他心思細膩精明能幹嘛......卻又是個忙起來老是忘記吃飯、還能把自己餓到血糖過低暈倒的脫線笨蛋。
真不曉得高智商的天才是否都會在某些程度上會變成異於常人的蠢材?
當然、想想而已啦。
雖然跟艾伯互嗆、看他惱羞成怒跳腳的樣子很好玩,不過今天的氣氛似乎不太適合開玩笑。
「吶,早點睡吧;要早起上班的傢伙就不要胡思亂想了,一覺睡起來就沒有煩惱了啦!」搧搧手、在對方半開玩笑性質的警告瞪視下互道晚安。
我也該來去睡覺啦,雖然以自己平時的作息來講稍嫌早了點;不過難得想隔天可以早點起來吃頓豪華的豐盛早餐呢。
為了暴風雨期間準備的存糧都還有剩一些下來;想想還是不放心,等等偷偷塞顆蘋果在艾伯習慣放在客廳的那個公事包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