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搞的……」低嘆,勾過搔著臉頰有些癢的髮絲至耳後,當走過一處鼻尖捕捉到血腥味而被吸引了注意,越靠近那味道愈濃甚至能聽到微弱的呼息,能確定的是有人在那,加大了腳步拉近距離,總算能一睹真面目、然而卻訝異的微睜瞳眸。
「梅倫?」
「呦、路德,來這裡找你慣手的武器?」還有一點力氣揶揄人,挪動身子使自己坐起,毫不掩飾疲態,「有傷藥嗎?我需要治療。」直接切入要點,拖拖拉拉只是對自己不利。
到他的身旁蹲下並從懷中暗袋中拿出幾支急救品塞到對方手中,眉頭不自覺的蹙起,眼神中流露出責難以及、些微的擔憂。
「怎搞成這樣?」
啊啦、只有急救品?算了,聊勝於無,此刻沒甚麼好挑剔的自己動手為自己療傷,扯出無奈笑容回應對方,「你說我還能有甚麼時候把自己搞成這樣?這一次不過是被分配到遠一點的地方,越來越難以應付而已。」
捲起袖子進行皮下注射,又補了句,「可能再下一次,回不來吧。」
「少說點蠢話或許你會好運點。」乾脆的席地而坐,注視著對方治療的動作,沒有抬頭。
「雖說,哪天我也可能會成你這副德性也說不定……畢竟、我都惹那位大人厭惡降位成了聖女之子奴役的其中之一。」聲音輕渺乍聽之下沒有所謂,但當中卻是隱藏了濃厚的、嘲諷。
「你別與我同樣犯傻,就不可能被指派到這種任務。」長嘆一聲,剛好扔開手中用盡的針筒,又取來下一個準備注射,「倒是你,總不成真的來這裡散步兼尋找武器?宅邸少了兩位侍僧,是樂見布勞陷入苦難?」
總是這樣取笑同事,不過實際上彼此間也不算是真正存有心思。
沒有撥過再次擋住自己半張臉的長髮,也許是不想讓梅倫那麼直接能夠見到自己現在複雜的表情。「布勞他是應該生氣,但也拿我們沒輒……哎,是找武器也是散心……梅倫,我是認真的認為最近的自己、有些怪異。」
手上動作未停,但習慣性在內心幾次計算,雖然傷在身可沒有連思考能力都受到影響,「......你在懷疑什麼。」
會覺得自己怪異,必然是懷疑起擁有的價值觀。
「懷疑,是否也與你犯到同樣的錯誤。」抬起頭,望向對方低垂的視線,認真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雖然,就連自己也感到狐疑。
同樣的錯誤、嗎?一瞬間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忍不住笑出聲,險些讓尖針錯過血管位置,還好在最後一秒收手。
感情說來就來,避無可避。
雖然還有可能一再淌血,傷卻能好能治。
聽到對方那笑聲不免豎起眉頭,對上了他的雙眸,那眼神不難解讀出他的好奇,輕嘆過氣、他早晚都得知道的,說給他聽也無妨。
「那個我親自從外頭帶回來的戰士,名字叫做、布朗寧。」
「一見面就摔到腰的?」這下子笑意更深,「怎麼有種能捕捉住我們深不可見的心思的戰士......都很奇妙。」
對著路德眨眼,知道對方現下是集中所有精神想要與自己談談,之前也曾經受惠於人,不可能就這樣沉默。
「你對我說過的話,我也能對你說,所以這應該不是你所想要知道的。」重新拿起急救品,「『價值』......你會衡量吧?」
「嗯。」輕描淡寫的頜首同意對方所言並且伸手拿過了梅倫手中的急救品,拉過他的手臂替他注射那鮮紅的藥劑。
「呵、我怎麼可能不會?但卻被他狠狠的、責罵了一番呢。」現想起也覺得可笑,但也是他讓自己有了省思的念頭,進而走出商店、想找眼前的人商榷的意願。
既然路德願意幫自己療傷,何樂而不為,靜靜看著針筒內的藥液減少,再一次開口已然回歸平靜。就好像最初清醒時一樣,不帶有特別的情緒--因為對於這世界、戰士的體認幾乎沒有,自然不可能還以特別的表現。
「所以責罵之後,你逃了?」伸手替人調整遮掩住半臉的長髮,勾至耳後,「你最明白利益得失,自然也要清楚錯過之後就不可能再擁有。你不能和我一樣犯錯,可是......」微頓,平靜的眼色也在敘述,「總要曾經傻過,才知道那是傻。」
「正確來說,彼此都逃離了吧。」聽聞對方所言,嘴角不禁上揚幾分。
他說的沒錯,沒有嘗過的果子怎能體會當中的酸甜?沒有經歷過的事,怎能明白自己是否笨過?
說到底,這事兒說難且難、說容易也很容易……就只差在,自己是否有那個勇氣了。
「能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倒是挺有深入思考的價值。」
「這意思好像我說過的話更有價值。」曲掌甩手,身體狀況當真好上許多,稍微休息過後應該就能再次投入戰鬥吧......如果有這必要。
「那麼,你要當先回去的一方嗎?侍僧總要比戰士更早開始等待才行。」
「就當是吧。」扔去手中的空針筒,看著對方恢復的差不多的模樣勾起唇角。
「我想我是會先回去的,就如你所說的一般得比他更先等待……還有,我可不想平白讓店內少了個能捉弄的好員工。」提起剛被自己置於一旁的布袋,手撐過地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那就希望回去時是看到經營順利的商店。」隨之一笑,卻再次放鬆並倚上原本用來支撐自己的大石子,「路德,不要後悔。」
就算曾經違背,自己也從未後悔。
「若有價值,我不可能會有後悔這事發生。」伸手撥過梅倫的額髮,「我們早都是罪名累累的犯人,不能抉擇、唯一能選擇的選項只有面對了,你說是麼?」手指撫過那人的眼角,淺淺一笑。
「看起來比誰都要有選擇性,其實我們都只有一種結局。」不抗拒路德的隨意觸碰,但還是偏過頭讓前額抵在腕上,「你早些回去吧,我還需要點時間。」
閉上眼等著對方離開,反正彼此都有答案的話,也不需要費口舌道別。
輕拍幾下梅倫的額頭以示道別後便收回了手,提穩了那裝著烏波斯觸手的袋子不留戀的迴身踏著不快不慢的腳步離開了原地。
即使是再怎麼激烈的抗爭也終究敵不過那最大的主宰,那麼、倒不如掌控自己現下所能擁有的一切,讓這早已擁有結局的靈魂、讓它在這過程竭盡所能的燃燒。
確認了答案,就無須畏懼、逕直的向前行吧。
後悔,並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