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細微聲響，急忙轉身察看。

看著躺在角落的男子痛苦神情以及轉醒的跡象，略微猶豫是該先將人控制住，或是該做些什麼。

在與受傷處所傳來的脈搏同步的鈍痛中，回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被擊暈之前的影像從記憶中被翻出，尖牙大眼的矮人、繡蝕的利斧、被撞倒在地、接著——

猛地睜開眼的那一霎那，就看見黑色的身影襲來。

——！！

拼盡全身的力氣撲撞而上，符合成年男子抓握的力道朝人影的脖子緊扣！

「！」沒預料才俯下身，對方就突然睜眼，並用盡全力向自己撲抓。一不留神，脖頸被抓個正著，慶幸憑當下直覺反應同時扣住向自己襲來的手，堪堪減緩力道，免去直接性威脅。

稍費點力，將對方的手硬是從頸上掰開，過程中，瞥見男子像是發狂、仍未完全清醒的神情，不禁擰眉。

一成功掙脫開手，就反扣住對方手腕，一個使勁，將手臂扭至背後，把人壓制在地。另一手抽出苦無貼在男子頸旁，做威脅：「別動。」

「嗚、…咕呃」被扭至身後的手臂好似快被折斷，還未從與矮人戰鬥中的混亂中回過神，恐懼地想像著反擊失敗的下場並試圖掙脫，但才一施力便又痛到難以動彈。

被制伏住的男子仍不停掙扎，加大力道並藉體重強制將反抗壓回，施力往臉上揍一記。

「問一句，答一句。」刻意壓低聲音增加魄力，冷聲威脅。「名字？」

瞪著近在咫尺的地面，劇烈地喘氣，因換氣而本能的張開的口中嚐到了血的氣味，挨揍的右頰傳來陣陣疼痛。

………

舌頭滑向齒間，鮮血在舌上擴散開來，可能有一兩顆牙齒被打鬆了，但也多虧了這一拳而被拉回到現實——這裡並沒有怪物，而有其他人存在。

背後粗暴的動作打斷了思考，目前角度已不甚自然的肩臂再次被施壓，因疼痛而脫口而出微弱的叫聲。但壓制著自己的人並沒有因此而放鬆力道，耳後不遠處傳來不耐煩的聲音，『快點說，名字？』。

布…布朗寧…

交出了記憶中僅存，與自己身份直接相關的部份，同時試圖挪動重心讓身體去配合臂膀，以減輕疼痛。

下拳後，對方倏地停止反抗舉動，但經過數秒仍沒收到回答，不耐煩地再質問次，同時收緊扣著的手臂、施壓，這才得到答案。

「布朗寧？」複述一遍名字，繼續接下來的問題，「身分？ 在這裡的目的？」

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對於自己的身分一無所知，也只是抱持著尋找能用物品的想法而進入這個鎮，但這麼說對方會採信嗎？

並沒有任何能夠作為判斷依據的東西，或許壓著自己的男子與自己處境相同，又或許不是。

「…我在找些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決定跳過身份的質問，稍稍挑引對方的好奇心。

「…別耍花招。」臉色一沉，手中苦無更緊壓對方頸側。「老實交待。」

「、…我何必在有生命危險的時候說謊？真的是來找東西的。」頸上冰冷的武器壓迫血管與肌肉，造成被稍微割裂的錯覺，即使如此仍盡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

「是嗎？ 那是在找什麼？」

「不能先放開我嗎？這樣子說話、很辛苦啊。」倒不是裝模作樣，在被訊問的過程中一直維持著被壓制的姿態，矮人造成的傷口也相當疼痛。

「……別忘了，你剛才的攻擊行為。」擺明不願放開的語氣。

「那是我剛醒來誤以為你要攻擊我，更何況對你來說…我也構不成什麼威脅吧？」

男子的話讓自己開始重新評估現下情形，沉默半晌，鬆開壓制。

持續下去，只有可能繼續僵，更重要的是盡快獲取情報，反正情況有任何不對，確實自己也能輕易擊倒對方，到時不怕對方不吐實。

遭到箝制的手臂回到正常的位置，突遭放鬆的關節又痠又麻，肩關節快脫臼的感覺也遲遲沒有減弱的跡象。

側翻過身，曲起身子，這點簡單的動作在滿身是傷的身體狀況下看起來特別費勁，右手臂幾乎無法施力只好以左手撐起上身，屈坐在地。

「哎…好痛…」盡量放輕動作，但左手手指碰觸到腫起來的右臉頰時，仍痛得抽了一下，右眼也變成微瞇著的樣子。

冷眼看著男子起身，到稍距一些，但仍夠自身第一時間上前制伏對方之距離，環手等對方說話。眼見對方依舊自顧自檢查傷口，而不回答之前問題，不耐煩出聲：「是看夠了沒有？」。

「…你下手輕一點的話我也不用看這麼久了。」以話語堵了回去，接著完全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馬上轉換話題。「那麼就來說吧，我在找的東西。」

正挑起眉想反駁對方話語，男子已轉移話題，冷哼了聲，最終沒有開口繼續聽下去。

「剛才說了，我的名字是布朗寧，對吧？」

不解對方為何又提起名字，對男子一直像扯開話題的表現，感到不滿地給予警告眼神。

「有點耐心嘛。」調整了一下坐姿，忍不住又是痛得哼哼唧唧，接著繼續說了下去。「…我正在找尋，除了名字以外的東西。」

所說的話真假摻半。事實上自己並不是這麼積極的想找回記憶，大半的心力都耗費在求生之上，在腦內打轉的思緒也多是忙著釐清現在身處的環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快速過濾一遍至今男子所言，諷刺性開口：「別說你失憶這種可笑的理由。」
但話一出口，思及自身情況，似乎也並非不可能，頓時感到一陣煩躁。

算是預料內的反應之一，不置可否的聳了一邊的肩。

「就說了我沒有理由說謊，更何況我的生命現在掌握在你手中，你可以自行判斷要不要相信我所說的話。」

決定暫時忽略這個可能性，輕踢腳邊的東西，「那這些東西？」

「除了那個背袋以外都不是我的東西，背袋也是在村子裡撿的。」一邊說話的同時看似隨意的瞥向對方，實則暗地觀察。

眼前的青年莫約二十幾歲，大概未滿二十五吧？就算不是一臉不悅的表情，環手抱胸的姿勢和一些小動作也處處突顯出對方的不耐煩；身上的裝束並不算常見，但在自己的『記憶』中倒還留存著印象，基本上光是那套服裝就可以視作具有一定實力的象徵了吧。

嘛～…說服起來很麻煩的類型啊，要是作為同伴的話倒是會挺可靠的。

不是男子的，那是那些矮人的？還是矮人從他處得來？ 思考著這個世界除眼前男子以外，尚有其它人類的可能性。

「……其它人類有見過嗎？」刻意咬重人類兩字音節。

面對對方的問題，只搖了搖頭做為回應。

還有什麼能問的？

但對一個失憶、僅記得自己名字的人，實在無任何可訊問之處，雖然懷疑這件事的真偽，但對方堅持失憶的話，自己也沒轍。

本以為撿到個人能讓自己對這地方有更多認識，沒想到卻一點用處也無，「你可以走了。」

眼前的青年沉默下來，眼神低垂向地面陷入思考，良久後才發出一語。意外於對方沒有繼續糾纏追問下去，既然他都已經開口了怎能不把握機會。

直盯對方的眼睛確認能夠離開後，緩慢撐起身子站了起來。

「我能拿回我的袋子吧？」

盯著男子一會後，點頭應許。

在青年的同意下走向一旁，頓時被棄置在旁邊的某個物體給吸引住目光。

槍…！如果能用的話……

靠過去蹲下身子，從扔作一堆的幾個袋子中找出於農舍找到的側背袋，檢視裡頭的東西並藉著動作偷瞥後方。

留意到青年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自己身上，便以身體作為掩護不動聲色地摸走了手槍和鄰近的打火石，一些子彈和雜物混作了一堆，也沒閒情挑揀出來了便胡亂地一把抓。

一直到自己把東西收進袋中，青年都沒有任何反應，佯裝無事地起身回頭。

「對了，我似乎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

「真是冷淡啊，都要別離了卻連名字也不知道。」仍以探詢的眼神看過去。

冷冷地看回去，「想死在我刀下的話，就告訴你。」

「嘛…我還想活久一點，還是下次吧。」調整了一下背帶，讓肩膀舒服些，接著把視線從青年的身上轉開。

按著懸在腰間的背袋，繞過倚在大門邊作為掩護的脫落門板，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街道上。

…先往哪走好呢？

思考半晌後，朝街道的一端走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