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周前,東西德交界處,阿爾弗雷德的上司於勃蘭登堡門前演說,讓自家的官員如坐針氈,昂奈克甚至動用史塔希的力量,請自己安分的待在居處不准隨處移動。撇了眼桌上的報紙,除了伊凡家的塔斯社對於阿爾弗雷德的譴責外,沒有什麼訊息可以讓自己知道。
簽署過一張張不甚重要的公文後,有些疲乏的按捏著鼻梁。顯然,自家上司現在既不想讓自己無所事事,也不希望自己參與太過重要的政務。
當然聽聞前一段時間阿爾弗雷德的上司無視哥哥意願那演講,消息很快的傳遍全世界,當哥哥知道後對阿爾弗雷德的不悅更加明顯。揚著笑容說著『還真是精闢的演說吶。』紫眸透露出的情感卻比雪還冷。
『基爾一定很高興吧,吶,你們覺得呢?』哥哥不停期盼著而建立起的蘇聯。基爾伯特也是哥哥期盼中的一份子。『…飛也似的會離開吧?』
『自由與和平嗎?阿爾弗雷德還真是替他開了扇門呢…』
無法忘記哥哥當時突然間由不悅染上憂愁的表情,比起哥哥對於阿爾弗雷德的氣憤、自己更加無法理解基爾伯特的想法,進而氣惱起會讓哥哥這般擔心他離去的人。
很快的自己來到基爾伯特所待的柏林,推開門時看見那落坐在辦公桌前的身影。少了些在戰場上那毫無掩飾的戾氣,現在的基爾伯特更像是個論述家,但更要說的話,不過就只是個敗犬。
降低手臂隱藏起聽見門鎖被強硬翹開時拉開抽屜拿出的馬卡洛夫PM「可真是難得,是什麼鳥事讓妳這女人來本大爺這?」不動聲色的將槍隻放入外套口袋「本大爺這裡沒什麼東西招呼妳。」狀似無趣的撐著臉頰,拿起實木辦公桌上的鋼筆,用指尖轉動著。
「阿爾弗雷德他上司的那番話你親耳聽見了吧?」盯著對方彷彿毫不在乎的樣子,又想起哥哥那張帶上憂愁的臉。「仗著世界和平仗著自由的言論…你如何看待?」很少這樣詢問對方的意見,但此時迫切的需要得知對方是否仍有留在自己的家人身邊。
「科瑟瑟瑟~本大爺才沒興致鳥別人腦子裡想什麼、說什麼。」挖了挖耳朵,視角從水平轉向仰視著走向自己辦公桌前的娜塔莉亞。
「我問的是你的想法,難道柏林圍牆還沒倒你思緒就已經離開腦子了嗎?」聽著對方明顯打發人的言論、升起一陣不悅。
這女人從未主動找過自己,一來就開始暗示自己有所謂背叛她哥哥的心思?『靠!本大爺就是想回威斯特身邊怎麼了?這有誰不知道啊!』就算是伊凡的妹妹,干預它國的作法,也未免太不識趣『憑什麼本大爺要鳥妳啊?』
看了對方固執的面容,不耐煩的說「嘖!既然妳的耳朵不怎麼好,門鎖就當本大爺欠你的,不送。」
當然知道基爾伯特從未歡迎過自己,但自己可沒有這樣想過,除了擔心對方將哥哥搶走以外,自己從來不反駁『將基爾伯特當成家人』這個屬於哥哥的、也隨之感染了姊姊與自己的願望。
「…真不懂哥哥要你這個腦子有問題的敗犬做什麼。」『如果只是將哥哥當成敵人,那麼這樣的家人不過只是空有其表,在怎樣用心也不會讓對方真正甘願留於蘇聯,托里斯他們就是這樣。』
輕吁氣,不難想像哥哥會用著多麼難過的表情說著…『難道你也是嗎?基爾?』
「敗犬?」額邊的青筋突突直跳,娜塔莉亞口無遮攔的言詞激怒了自己「娜塔莎同志,跟本大爺一樣是條狗的妳,似乎很喜歡被妳哥用條鍊子拴著四處跑…」
本就稱不上溫和的語氣溫度霎時下降至冰點,冷著臉將鋼筆放置在桌面上「不過要本大爺說的話,家犬就該有家犬的樣子,沒有主人的命令就不要四處移動。」刻意慢條斯理的說著,將鋼筆推向桌端。
本來就不熱絡的氣氛凝滯,現在的基爾伯特像是扯下面具般,失卻了過往那般既定的形象,粗野的評刺言談刺激著自己。『淨耍嘴皮子、事實上根本已經不行了…』剛才還在心中想著與之成為家人的理論已然消逝。
『但你若離開會讓哥哥的願望產生缺漏…哥哥的願望不可以不完滿…』一瞬間的思緒閃過,腦中僅留下哥哥的願景幻象,自己大步走到基爾伯特身邊、用力搧了他一巴掌。
「家庭之中不可以缺失任何一個人…如果你想走,就把你的腿打斷吧!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縮手便立刻抽出在身上的小刀、高舉。
小刀揮刺而至時,根深於骨的戰鬥本能令自己迅速地捉握攻擊者的手腕,起身側轉以迴避突然的襲擊,於此同時,空著的手掌緊揪住柔軟的箔金髮絲,側手將對方的臉面朝堅硬桌板重力掄撞,巨大的衝擊令襯在髮上的蝴蝶裝飾掉落,擦過桌角消失於邊緣之下。
指掌間的柔髮在逆襲結束後,提醒著自己這位受到反制的對象是位女性「妳…嘖…」鬆開那過分柔順的軟髮,瞪視著側仰在桌上的娜塔莉亞,有些懊惱於自己過於激烈的反應「妳搞清楚,本大爺的上司…從來都不是妳。」
沒有料到對方的動作就重重地被撞上桌面,一陣暈眩感隨之升起。此刻僅能瞅著基爾伯特彷如於戰場上般帶有攻擊性的血色,頭皮被對方扯緊的發疼使自己立刻回神,頭髮稍亂正想伸手扯開對方的手就感受到基爾伯特指間離開自己的頭髮。
被那略帶懊悔瞬逝換上不悅的視線盯視。「…哥哥為了你做了這麼多…你卻如此背信忘義。」略帶怒意低語,任憑著對方握住自己手腕的動作。讓自己坐上桌面的剎那文件散落一地。縮回腳往對方踹去。
對方的踢擊使腰側傳來一陣劇痛「嘶───!」皺著眉忍耐著強烈疼痛,抓住娜塔莉亞的左手用力的握緊對方的手腕,看著她在疼痛,下手中的刀刃脫力掉落於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撇了眼匕首落地方向的娜塔莉亞,淡紫似銀的眸中流露出淡淡遺憾,旋即又恢復於往常般銳利「真是野蠻的傢伙…」空閒的右手在開口的同時沿著對方的膝蓋伸進裙襬中,在那纖細腿跟吊帶襪的扣環處,找到藏匿於此的其餘武器。
「妳別忘了,托里斯那小子以前幫了妳多少。背信忘義?」將固定匕首武器帶的扣環解開,抬眼看著對方露出屈辱的臉龐「最後妳不也愉快的回到妳老哥身邊了?咱們彼此彼此啦。」說罷,將整條束滿匕首的皮帶扯丟到一旁。
基爾伯特的手探入自己的裙下,睜大眸,喀地自己收藏武器的環袋就這樣被拋遠。沒料到基爾伯特會做出這般舉動,無法抑止的殺意使自己冷漠地瞪視。「…哥哥與你的路德維希是不同的。」刻意加重語調,「別說你忘了?…哥哥從未利用過我,跟他可不一樣…。」
凝視基爾伯特,突然間甜蜜低聲。「…與蠶食普魯士的德意志不同。」
雙腿微微勾起,聽聞自己說出的言語、基爾伯特瞪大雙眼。「所以你離不開的。因為哥哥他…從未將你當成外人吶?」說完,抬膝用力的就朝對方的腹部頂去。
對方的眼眸映照著睜大雙眼,那殺氣表露無疑…自己的臉龐,在做出反應前,視線倏然傾斜「───!!」由於身體不穩本能的迅速放開對方,將雙手緊扶在辦公桌沿。
就在這失衡的剎那間,注意到雙臂中間那擺脫箝制後的娜塔莉亞。少女的唇角冷揚彷彿嘲笑自己太過大意般,如爪似的雙掌緊縛住自己的雙肩,藉著腿部施力使盡全力將自己向前高高翻拋起。
利用膝腿將對手拋離自己後,稍一側滾自桌上翻起,雙足自桌沿落地的剎那,視線早已銳利的瞄準自己落於桌側的武器。轉動足踝迅速地把夾袋勾起,握住刀套的瞬間指尖熟練地把鎖住刃柄的環扣全數解開,十指俐落地夾住數把小刀,回過身朝著基爾伯特快步進擊。
上下顛倒的視野隨自身的掉落而翻轉著,視覺僅殘留著那將自己拋摔而出的少女自桌面轉落下地的瞬間,背部便落於硬木地面,但已警戒繃起的肌肉壓下可能的痛覺,伸手自口袋將早先藏入的手槍掏出,側身舉起手臂,槍口瞄準著向自己奔來的娜塔莉亞。
無視於瞄準著自己的槍口,抱著出手的瞬間就要得手的思緒,指上的銳刃朝著基爾伯特飛射而出,但卻被他偏頭閃過,只在對手頰上劃出了道血痕並削落了些許的銀色髮絲。
未成功狙擊的銀刃撞擊地面傳來鏘啷聲響的同時,槍械上膛聲令自己感到不妙,基爾伯特擦去血痕,深黑的槍口直指自己額間。
「別動。」滿溢著殘酷殺意的森冷語調,久違的殺戮感令為戰鬥而生的自己血液瘋狂沸騰「本大爺沒興趣跟妳玩遊戲。」看著冷冷瞪視著自己的娜塔莉亞,冷硬的出聲警告那伺機尋找攻擊機會的女子。
就在僵持不下時,門外走廊傳來一慌張的快步聲「娜塔莉亞小姐!?」辦公室的大門就在那緊張的呼喊聲中被大力撞開。
大步跨入,視線中略過房內一片散亂的紙張,面前正緊繃對持的兩人迅速瞄了自己一眼後同時再轉回。
「你們!」暗驚的倒抽口氣,「…基爾伯特先生,請放下你的槍吧。」謹慎地開口,同時一手摸上腰間配槍,表明自己的立場。
「本大爺這裡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受歡迎了?你們爽來就來可真是有禮貌啊!」嘲諷的撇了眼托里斯要脅的動作。將手中槍枝放下的瞬間,卻伸出另一手扯住娜塔莉亞將她用力推往門口男子的方向「倒是...如果是你小子帶這瘋女人來的話,小心本大爺轟了你的頭。」
擰眉,緊盯著基爾伯特的動作,在他無禮的將人推來時連忙伸手抱穩娜塔莉亞,「我只是追著小姐來,沒有與基爾伯特先生你對戰的意思。」
被抱的剎那察覺是托里斯時就立刻將之推開。『......都一樣!...哥哥將你們當成重要的家人...』
不滿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最後再度瞪向基爾伯特。「只要你有一點違背哥哥心願的意思,我就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語落,連髮飾也不顧的轉身即刻離開。
「‥‥‥。」她臨走的宣告同時刺向自己,垂下視線,眼中的綠意悄然無語,
聽著娜塔莉亞漸走遠的足音,偏開視線側向基爾伯特,「很抱歉…打擾了。」準備也同樣跟著離開柏林。
突然,目光不經意撇向桌下露出的一小角緞帶,「…?」還沒細想,隨即下意識的走向前撿起,在確定自己沒有認錯熟悉的髮飾後,習慣性輕拂乾淨,小心收進胸前上衣口袋。
「如果你真的覺得打擾到本大爺,就不要陪著這女人來大爺家裡瘋。」隨意將握在左手的槍枝拋扔在桌面,握著椅背拉開攤陷進辦公椅內,讓被娜塔莉亞踢擊過的身軀可以獲得暫時性的休息「互相利用本來就是我們的生存方式,真心對別人好有個屁用。」
沉默沒有應答的狀況,使自己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托里斯。對方不自覺撫著胸前口袋的動作另自己不免皺眉「托里斯…可別搞錯用心的對象了。人民與土地勝於一切,你沒看到伊莉莎白的反應嗎?」同為鐵幕下那不屈不饒持續反抗著伊凡的伊莉莎白,為自己所嚮往…「若是受制於人的狗,如果不能在主人身邊得到好處,倒不如咬死拿著繩子拴住你的傢伙。」
視線轉望向有著恣意紅瞳的人,「我‥‥‥」
自己一直是知道的。對他來說,那樣的生活就有如呼吸般自然,沒有任何應該感到窒礙的理念。『所以也永遠不會記得吧?磨利的槍尖曾經抵向誰。』
因為,能被利用是自己的愚昧。
轉過身,選擇不與基爾伯特強勢的語意硬碰。
「我有自己的理念,即使…不為好處不為任何理由,我只做應該做的。」語畢,像是硬擠壓肺葉的深嘆了口氣,感覺到指尖的微微顫抖,悄悄緊握成拳藏在身側暗處,
「…至少,請別讓伊凡先生姊弟們難過。」已經忍不住待在這寂靜的辦公室,「告辭了。」沒有多加逗留的意思,硬底軍靴大步跨出。
單手撐在頰邊,雙眼盯著未被帶起而敞開的門口,遠離照源的牆面在廊庭灰霧包圍下漫泛慘澹薄灰,方才托里斯說過的話語彷彿如同那層闇影般飄散在這空間裡。
「…別讓他們傷心嗎…?」自喃出聲,視線往下滑動,停留在桌面上零星散亂的少量文紙上,指尖觸碰著文件的屬名處「這方面本大爺做得可比你這傢伙還徹底…這東德的名號…」讓自己與兄弟永遠地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