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無人，又撥翻過新的一頁，輕輕地念出了聲，以著應當是礙不著他人的聲響。

呢喃的低語聲，從耳邊滑過，順著聲音從原先躲藏的書櫥中悄悄現身。
發現聲音的源頭是來自於有著銀白長髮的戰士時，就躡手躡腳的從溜到他的身旁，出言詢問，「布列，你在看什麼啊？」

「一些故事集。」任手中的書輕輕地闔下，偏過頭看著身畔的嬌小身影，「只不過是沒來由地想念些故事而已。」

「嗯～」點點頭，「可以在旁邊聽你念嗎？」有點好奇那些故事的內容。

「可以的。」重新翻動起書籍，翻不過幾頁想起什麼似的，又將書冊輕輕地闔上遞給身旁的那方，「聖女大人，由妳來選個故事吧，或者隨意翻個頁數也行。」

「好喔。」接過布列遞來的、有些厚重的書本，閉上眼隨意地翻頁。
『啊！就是這裡！』聽從心底傳出了的小小聲響，停下了手部的動作後張開眼。
「就念這一篇吧。」把翻開的書本遞還給對方後有些期待地望著對方，『不知道那是篇怎麼樣的故事呢？』

由聖女手中接回書籍，頁面上文字的另一邊繪印著一名貌似即將旅行的男子向三個女孩說著話的圖片。
「在許久以前，曾有個商人在他即將去進行一次新的生意以前，向他的三個孩子詢問到，希望在他回來時給她們帶回什麼樣的東西做為禮物。」
「除了最小的那個女孩，兩位較為年長的女孩都要求了一些新奇的東西做為禮物，最年幼的女孩只希望她的父親在回來時幫她帶回一朵玫瑰花做為禮物。」

「於是商人便啟程了，待到他準備返家的時候卻已經是寒峻的冬季，再新奇不過的禮物都備好了，但最小的女兒所要求的一朵玫瑰卻始終找不著。」
翻過一頁，書頁上呈現ㄧ幅古怪的圖象，綴滿白雪的花園裡，鮮豔的花朵爭相地綻放著。
「商人抱持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在一座城堡地外邊，看見了滿園綻放的鮮花，他興高采烈地摘下一朵玫瑰花，滿心歡喜的準備回去給女孩們帶回驚喜。」

「就在這時候，由花叢邊躍出了一隻猛獸，疵牙咧嘴的怒吼，揚言要把偷花的商人給吃了；嚇壞了的商人支支唔唔地說了為什麼偷摘花的緣由，希望猛獸能放過他。」
輕頓了頓又接著說下去，「這隻猛獸則提出另一項要求，放過這名商人的條件是，商人必須將回到家時最先看到的一個生命送給牠作為交換玫瑰的禮物；商人只得帶著惶恐不安的心情離去。」

「商人才剛到家門前，最小的女兒便開心地跑出屋子來迎接他，看見商人手裡的玫瑰，她更加興奮；相較於女孩天真的喜悅，這位商人父親卻陷入深深地憂愁。」
「男人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年幼的女兒，但同時他也說出了他將要違背與猛獸之間的約定，抑是為了自己眼前最年幼的女兒的安危；女孩卻認為父親不應該違背約定，最終說服了商人，儘管害怕，這個女孩仍然執意前往城堡履行約定。」

翻過來的書頁上繪著猛獸如人類一般向女孩行著禮的模樣，「來到城堡裡的女孩，被猛獸待為高貴的賓客，完全出乎外人所料的，這個女孩住在城堡之中過著相當富裕的生活甚至與猛獸建立起了深刻的友誼；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過去了，女孩已經逐漸長成一位淑女，這些時間裡唯一一件令她不解的事。」

「即使每一回她都婉拒了，每一天到了晚上即將休息前，猛獸都仍然會再向她求婚；而在她的睡夢中，總會有一個英俊的男子來問她為何不願意嫁給猛獸，這位淑女是怎麼想得呢？」
「她始終認為自己與猛獸之間是朋友般的情誼，而非愛情，即使她自己也說不出個緣由來。」

「某一天晚上，猛獸在向這位少女求婚遭拒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向她問道這麼長時間了，是否會想念自己的家；在此之後，猛獸給了少女一面美麗的鏡子和一枚戒指，透過鏡子可以看見城堡裡的景象，而戒指可以在她需要時讓她馬上回到城堡中。」
「猛獸讓少女得以回到離開多年的家中去看看，但她必須在第七天晚上回到城堡裡來，這是一項很重要的約定，答應了的少女抱著期待的心情回家去了。」

「突然出現在家人面前的少女，除了讓家人們著實地驚訝以外，更是相當地開心；但是，她的兩個姐姐，在透過那把鏡子得知了，最小的妹妹竟是在城堡裡過著優渥而富足的生活時，她們非常地忌妒，於是燃生起了陷害她的想法。」
「在第七天到來時，她們便裝出哀傷且不希望妹妹離開的模樣，她們想只要妹妹違背了約定猛獸肯定會憤怒地將她吃掉，少女因兩位姐姐的挽留而留了下來。」

「少女見太陽已經下山了，但她卻始終對和猛獸約定的事情感到不太放心，由於擔心使她決定透過鏡子看看城堡裡的情況。」
「透過圓弧的鏡面，少女看見的卻是猛獸倒在花園中的模樣，尚未看仔細她手中的鏡面便碎去什麼都看不見了；此時，少女的第一個念頭即是她必須回到城堡去，城堡的主人，她的猛獸友人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這個男子是被詛咒才便成猛獸的，唯有在他學會了愛，且有人願意向野獸外貌的他表示愛意之時，才能破除這個魔咒。」
輕偏過頭看著聖女，「一如許多的故事，少女嫁給了這名男子，自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至少這個故事的結局還算不差呢...」受詛咒啊...
「感覺少女是個好女孩呢，雖然這個故事聽起來巧合還挺多的就是了。」

『可以算是個不差的結局嗎？或許吧。』
「故事常是這樣的，把難以計數的巧合編序起來，也許，在外人看來屬於巧合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反而是種驚奇的呢。」也沒有誰會真正知道是不是如此吧。

點點頭表示理解，「是啊，不過在故事中這樣的巧合確實來的剛剛好呢。」
「感覺要是少女沒有看鏡子進而知道猛獸倒在花園中，或是少女的姊姊沒有拖延少女回城堡的時間，這個故事的美好結局就會無法達成呢。」輕聲訴說自己的想法。
所有的環節接連相扣，互相牽制影響，只要一個不對就無法到達。

「這樣的說法是滿有道理的。」但與其說是無法達成，不如說是將會需要以另一種形式來做為結束會更恰當些，「就這則故事本身來說，相當地具有正面意義。」更簡潔且無聊的說法，就是為教化人而準備的故事；像是備妥了無數預設好的偶然，只為了ㄧ個人為的，必然美麗的結局。

「正面的意義...那有所謂的反面意義嗎？」

「這倒得看人們怎麼去解讀了。」環著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闔起的書冊，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會覺得故事裡犯下的錯誤，好像太過容易被諒解了嗎？真實的情況倘若發生了，真的會是這般輕易被原諒的嗎？」恐怕是不會才對吧。

「怎麼可能呢。」自己也還算懂得這方面的道理，現實中的錯誤並沒有那麼容易被原諒。
畢竟做過的事情就是做了，造成的傷害還是產生了，無法也不會單用三言兩語一筆勾消。

「故事，也只是希望人能夠去學習屬於善意的那面，只能這麼解釋了。」
望著聖女微微一笑，改以輕鬆些的口吻，「就暫且排除掉那些擾煩人的真相了，故事書裡描摹的一些異地風俗和景色倒都十分地令人嚮往呢，這部分來說是很有趣的。」

「嗯！真的！」確實，書中描寫的景色與內容會讓人心生嚮往，想進入其中。

「有些的敘述總是讓人難忘呢，有時甚至會有『若能親眼看看就好了』的念頭呢。」半閉著眼微笑地說著，而後抬眼望向聖女，「好像已經有些晚了呢，聖女大人莫非有著喜歡夜遊的趣味？」

「嗯...稱不上是趣味不過不討厭。」畢竟夜晚有別於白天，兩者各有其美感，皆值得一窺究竟。

「這樣呀。」其實原本想問的是，怎麼還醒著呢，是被什麼事給絆住又或者單純地想妥善探索屬於夜晚的時間，看來答案會是後者吧。
「打算不休息嗎？為了個如處於霧中的夜晚，而耗上一個休憩的打算。」

「那就要看有沒有人陪了。」俏皮的眨眨，當然，要是沒人陪的話就只能乖乖去睡了。

「是這樣呀。」伸手輕輕地以手指碰了碰對方的額，「知道夜晚裡有個規矩嗎？」

疑惑地搖搖頭，歪著頭好奇地望著布列。

微笑著摸了摸聖女的頭，「所有夜晚裡的故事，是為休憩所備妥的贈禮呢。」凝視著眼前那好奇的眼神，「既然收下了如此的禮物，就得好好休息了，這就是暗夜中的規矩。」

「嗚...」所以剛才的故事是睡前故事？「既然布列都這麼說了，那我就還是乖乖先去休息好了。布列也要早點睡喔~」

「那麼晚安，聖女大人，祝福妳有個好夢了。」聞言向聖女淡淡地笑了，並目送對方離開。

選擇又稍待了ㄧ會兒，反覆翻看著手裡的那冊故事集，靜靜地思索了一陣，『所謂的故事呢，也就只能是故事吧。』
無聲地笑了笑，將原本欲擺回架櫃上的書集抽回，反正就只是看看無妨的，踏著無聲的步伐離開已經悄然的書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