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微顫了顫眼瞼,緩緩撐開眼簾,反差的亮光,令自己一時無法適應的皺起眉,又緊閉了雙眸。須于,才得以正常地看清面前的事物。然而首當瞧見的,明顯是個臥房的天花板,微愣的眨眨眼,想用手支起身子,卻意外發現身體彷彿已躺了許久般,僵硬的有些不聽使喚。稍費了一番功夫,方得坐起。
「這裡是……?」扭轉著脖子,四處張望打量著自己的所在。而可確定的是,此處並非自己熟悉的任何地方。全然陌生的環境,使自己不禁起了戒心。
正當自己打算下床仔細探查時,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房門,徐徐地被推開了。
到底睡了多久了…?每次來探望時,總會在心裡期望著這次他能夠睜開雙眼,卻次次帶著失望的心情離開。
明明清楚到了最後都會嚐到失望的滋味,卻仍然會在固定的時間踏入他的房門。根本是自虐了吧,這種愚蠢的行為?
「……蠢透了。」自嘲的說著,卻仍然往那人的房間走去。
伸出有些冰涼的手碰觸著房門,感受心臟愈發快速的跳動。
啊啊……又來了。只要走到這房門前,就會產生為期待的心情。然後推開門後又會產生名叫失望的心情,你應該很清楚的啊,古魯瓦爾多。
心中如此想著,卻仍然像是著魔一般推開房門。
已經做好了又要再次承受失望的準備,不抱任何希望的望向理應沒有任何生氣的床。
「……布列依斯…?」全身僵硬的看著坐在床上的人,肌肉的過於緊繃讓牙齒不受控制的打顫起來。
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臉震驚的男人,喊著一個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名字,腦中空白的迴路,依稀告訴著自己認識這個人。
還在翻找著記憶,一個名詞倏地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古魯……瓦爾多?」一說完,連自己都怔了。古魯瓦爾多……?為什麼自己會知道?可腦袋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唔!」驀地腦門一陣劇痛,另才剛站起身的自己,又跌坐回床上。一大批的零碎畫面,嘩啦啦的如瀑布般衝入自己腦海中。按著太陽穴,神情顯的十分痛苦。
……做夢?努力的將口中的唾沫嚥下。聽到對方的叫喚,有些急切的向前走去,卻看到對方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布列依斯?」大步走到床邊,伸出還有些發顫的手指輕輕的觸碰男人的臉頰。感受到手指傳來的溫度,雖然有些冰涼卻是在真實不過。
原本劇痛欲裂的頭,在臉龐突然傳來另外的觸感時,離奇地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熟悉的零星畫面。
有些詫異的抬起頭,望向站在自己身前,輕撫自己臉頰的人,「古魯……瓦爾多?」看著那神情上寫滿了不敢置信,不明白為何對方要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然,自己現在唯一知道的是,現在自己的臉,一定很蒼白。
不過,現在自己首當需先釐清的,或許並非自己對方為什麼會有那反應,而應該是究竟發生什麼事?而自己又在哪?
注意到對方似乎有些恍神的樣子,頓了頓,伸手握住古魯瓦爾多的掌,並將其放下,四周張望了一會,有些凝重地問:「古魯……這裡是?」
安靜的盯著對方的臉龐,在聽到男人所提出的問題後像是在考慮要如何回答對方所提出的問題般偏了偏頭,然後一臉認真的回答對方,「你房間。」要一次解釋那麼多實在麻煩,索性選了個最簡略的答案。
反正等他見到了人偶就會明白一切……也會知道我們都已經是亡者的事實。
「……我房間?」瞇起眼眸,臉上滿是質疑。印象中自己的房間並非長這樣……「古魯,這不是我平常的房間,而且……」頓了頓,又問:「你為什麼又會在這?這是哪?」感覺與以往所待的地方都不相同,然而自己也隱約可以猜到,古魯瓦爾多一定知道些什麼。
環顧著四周,潛意識燃起的警戒漸漸加深。
「……」不愧是布列依斯,問的問題全都命中要害。認命的嘆了口氣,往床邊坐下,「這裡是現在的你的房間。」手心輕輕的覆上對方的手背。
要由自己來向他解釋這種事實在是不太適合……有些無奈的想著。
該如何告訴他,告訴他布列依斯已經死亡這種話?
聞言,更加困惑了,「現在的我?什麼意思?」難到自己有發生什麼重大的改變嗎?想至此,不禁蹙起眉頭深思,可不管怎麼往腦子裡鑽,得到的始終是一片混亂。
注意到對方疊在自己手上的掌,眨了眨眼,總覺得好像哪邊不一樣?
「古魯,發生什麼事了嗎?」下意識的拋出了這個問句。
「………」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男人的問題,沉默的垂下眼簾,覆在對方手背的手輕撫著。發生了什麼事?要是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就好了。自己所知道的也僅是在這世界,所有的人都是已是亡者,而且要幫助人偶以找回失去的部分記憶罷了。
「……古魯?」微微皺眉看著對方,沈默的樣子令自己更加確切地相信對方一定知道一些隱情。
瞥了一眼古魯瓦爾多異常摸著自己手的動作,瞇起了雙眸,反握住,「古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儘管直覺地明白古魯瓦爾多並不擅長表達,甚至可能不會如自己願的乖乖回答,但依舊用著誠懇的眼神,凝視著古魯瓦爾多,投注下一絲的期望。
「………」看著對方熱切的神情,表情不自然了起來。
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吶……你會相信我嗎?你有心理準備接受這答案了嗎?
布列依斯……我們都已經死了,都是亡者了啊。
「………了。」有些痛苦的擠出了幾個字,但說出來的的字句卻變得模糊不清,令人無法辨認。
「什麼?」攏起眉間,因為聽不清楚而自然的將耳朵湊的更近了些,「古魯,你這樣我聽不清楚。」向來直來直往、對任何事任何結果都無所謂的黑王子,會這樣猶豫的吞吐不清,著實不像是對方的作風。
難道……真是嚴重到連他都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想至此,不禁沈下了臉,整個凝重起來。
「………死了。」無比挫敗的看向對方又凝重起來的臉。
就算再怎麼隱瞞,他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與其像鴕鳥般的逃避問題還不如正面回答比較快……雖然這代價可能不小。
想到對方可能會嗤之以鼻然後做出自己以前也認為很高明但現在看來卻愚蠢無比的行為,
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
反抗是沒有用的。唯有順從才是上策,這是自己的前車之鑑。
但是布列依斯真的會這樣乖乖聽話嗎?
想到這裡,有些緊張的觀察男人的反應
瞪大了雙瞳,沒想到對方的答案會令自己如此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由於自己深知古魯瓦爾多並不是那種會亂開玩笑的人,從對方口中說出的事實,更是讓自己難以置信的驚愕。
「你……是說真的嗎?」現在自己不就好好的坐在這嗎?為什麼會說自己死了?腦袋思緒在那一瞬間陷入混沌,原本就很紊亂的腦海,變得更加糾結成一團。
「啊……」頓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整個呆愣住在那兒,遲遲不語。
「布列依斯……?」果然,無法接受這答案麼?不安的看著對方的反應。
原本以為男人會一臉不屑的反駁自己,但對方卻像是被雷打到般呆愣不語。
「………?」看到男人有些奇怪的反應,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因為視線受到干擾而拉回了意識,「啊、唔……沒、沒什麼。」搖搖頭,抬手按著太陽穴,思索著剛剛在腦海中浮現的畫面,以及古魯瓦爾所講的話……看來並非虛假。既然如此,事實也擺在眼前,也不容得自己退卻,只好接受了。
「這麼說來……你也死囉?那麼……這裡是哪裡?地獄?」要若是,這待遇也未免太優渥。儘管知道這發言有多可笑,但身負重孽的自己,想必死後的靈魂也不可能好過到哪去。
「……嗯,死了。」看到對方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答案而鬆了口氣,「這世界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正確來說應該是全都死過一次了。」
說到這個……找記憶之類的事還是交給侍僧來說好了。內容好多……光用想的頭就超痛。
癟了癟嘴,心裡暗暗決定要將解說這件苦差事丟給某位倒楣的苦命管家。
緩緩垂下頭沈思,「果然嗎……」如此說來,這兒果然是所謂『死後的世界』?雖然自己不太相信這種東西,但現下也不得不承認。想著古魯瓦爾多說的話,忽然察覺到一件事,「你說……所有人?所以還有其他人囉?」重新抬起首,疑惑的望向古魯瓦爾多。
「……弗雷特里西,連隊時的那個戰鬥狂教官,記得吧?」聽到對方的問題像是湧泉般源源不絕,有些頭痛的直接向後往床上躺下。
「他也在。還有一些連隊時的老面孔,你會見到他們的。」
望著古魯瓦爾多躺下,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習慣,但總覺得那邊怪怪的……古魯本來有那麼健談嗎?心裡不禁怪惑。
「弗雷特裡西……?」抬手輕托下巴思考,的確是個非常熟悉的名字,「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個人。」模糊的記憶,想到連隊,卻莫名的憶起了那沈重的罪,不住皺起眉垂下眼簾,沈默。
一會注意到對方關愛的異樣眼光,才收回了神,並勾了勾嘴角,「原來如此……沒想到還能夠遇到他們呢。」滄笑幾聲,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以前的熟人,自己曾經背叛的熟人。
嘆了口氣,揉了揉古魯瓦爾多握著自己的手,「那……這裡的其他人你都見過了嗎?能否大概跟我講一點關於這兒的事呢?」依照對方的供詞判斷,對方應該比自己早很多時日來到這裡,雖然自己明白古魯瓦爾多並不會去多注意身旁的事,但逼一下他的腦袋應該還是可以問出一些東西。
「………啊?」好麻煩。一聽到對方又要自己講一堆有的沒的,忍不住埋怨的皺起眉頭。
這傢伙以前明明就不是會一直問問題探別人八卦的類型啊………懊惱的搔了搔頭髮。
「……有床、有棉被、有枕頭、有食物、有房間……殺不完的怪物和用不完的時間……」擺明就是敷衍,但最後一句嘴角卻勾起了細微到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弧度,「……還有……一堆很吵的人。」
忍住想冒出來的青筋,沈默地聽著古魯瓦爾多的回答,很顯然的,自己的期望落空了。
嘆了口氣,也不奢求古魯瓦爾多會有多大耐心於解釋上,不過從這樣看來,能夠確定的,就是這兒不但不少人,而且好像也安寧不到哪去。或許是記憶中那天天宛如戰場的日子早已使自己疲累了,想到日後還有一堆事情得應付,頭不免痛了起來……尤其是古魯瓦爾多那讓自己有點看不下去的嗜好。
揉揉額角,似乎也只有認命的份,「好吧,我知道了……所以,我們現在『活』在死後的世界,然後也有很多人、包括以前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也都在這棟屋子裡,外面有很多打不完的怪物。最後這裡是我的房間,對吧?」整理了下自一開始至方才所得到的訊息,重複了一次給古魯瓦爾多做當前認知上的確認。並非自己八卦愛問一堆,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目前的身處環境,對自己的利害關係而已。
「………我應該要稱讚你很容易進入狀況還是要鄙視你太現實?」嘖。果然,這傢伙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個樣。
毫不客氣的在床上翻了個身,「是你房間沒錯。這房間的東西都能隨便用,愛怎麼做就怎麼做。」當然,要放什麼東西也是愛放什麼就放什麼,像是頭蓋骨之類的東西也完全沒問題。
白了一眼古魯瓦爾多,揚起了微笑,「那是優點,而現實也是必要的。」無視古魯瓦爾多那不成體統的舉動,點點頭,「我明白了。那……」猶豫了一下,又問:「你要不要陪我去晃晃看看?」多個人,總比自己瞎逛還摸不清楚的好,雖然自己並沒有期望古魯瓦爾多會答應這件事。
「………」一下現實一下自戀,現在又來個放低姿態是………哪招啊……
不過只是『陪他去』走走,應該……只是應該,應該還不壞?
……被糖騙也就算了,但是自己居然是因為被布列依斯的那三個字『拐走』,實在是……
想到這裡忍不住抬起一隻手摀住臉。這傢伙到底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
看個古魯瓦爾多半晌沒有回應,只是臉上的表情一直變換著,心想這古魯瓦爾多似乎跟自己印象中改變了一些?亦或是因為放下了生前的包袱而有所不同?但這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奇景』,便也覺得有趣。
「怎麼?不願意就算了。」淡淡地說完,就逕自站起身,準備離開。當然,一切在對方眼裡看似拐人的言詞舉動,對自己都是平淡自然而無心的。
「……!!等…等一下…」看到男人準備離開,慌忙的站起身喚住對方。
可惡……真是太不有趣了。一臉彆扭,雜夾著懊惱和些微的不甘走向布列依斯。
「……我去。」……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上這傢伙變得有點黑心啊……
停下腳步轉回頭,有些沒好氣的瞪了古魯瓦爾多一眼,輕嘆,「實在搞不懂你……」剛剛明明自己悶不吭聲,現在又急忙叫住自己說要跟……是不能一次講白一點嗎?算了……印象中這人似乎總是這樣,要他明白的將自己的想法清楚表達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要一起就走吧。」雖然時常釐不清古魯瓦爾多的作風和想法,可現下願意陪自己去晃晃也算是件好事。「你要幫我介紹喔。」微微一笑,無視古魯瓦爾多投過來的不耐眼神,隨著對方開始了自己於這世界醒來後,第一次的宅邸探索。

(探頭看

噢噢噢噢看起來是10000%的姬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