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時鐘,估計這時間廚房應該不會有人,於是起身腳步輕快,打算為自己拿點甜食解饞。
可是越接近目標越覺得不對勁,怎麼觸目所及一片烏黑像是被砲彈炸過,有些地方甚至乾脆的解構崩塌,曾經華麗的宅邸如今破舊一如大戰後的廢墟,腳下踏著的皆是崩落的石塊及瓦礫。
「......」到底是發生甚麼事情?這幾天也都待在宅邸之中,難不成就如此巧合,是在自己出外打怪的時候發生的嗎?
問題還沒得到解答,腳步已先停下,熟悉身影映入眼簾,一時之間竟讓自己無法反應。
不是沒想過會碰到人,但是再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會碰到他--畢竟平常這個時間,對方早該就寢的不是?
「請先不要......」靠近這裡......住了嘴,看著夜半訪客,心裡卻沒有太多意外。這人難道不知道廚房的狀況嗎?不再多說,背過身去繼續收拾雜亂。
不理會的話,自然會離去。抱著如此心態,繼續將破損的餐具全數打包起來準備丟棄。
的確第一直覺是轉身走人,但是剛要舉步卻又停止動作。還來不及弄清楚自己這麼做的涵義,腳步已踏著瓦礫向前,長靴兩聲沉響在身邊站定,輕輕咳嗽一聲。
話語出口其實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態自己也不明白。於是蹲下身幫著收拾不再言語,畢竟此時多說什麼似乎只會讓情況更為複雜。
......平時都不見戰士這麼多事,為什麼偏偏今次是如此?逼迫自己在心裡想些不相干的事物,試圖緩和翻騰的思緒。例如,先起身抱著一整包的報廢餐具到更遠一處收拾,也不擔心瓦礫落下等結構上的危險。
很難不去在意薩爾卡多,可是不管說什麼都過於突兀。不需要去問他那麼做的
理由,也不需要再次確認心意。
終歸是自己的錯誤,那麼就任由對方去吧。
即使不甘心與占有的意念,盈滿心頭。
尷尬並著沉默蔓延空間,拉遠距離更增加幾許疑慮。不過此時此刻又能多說什麼?於是撿拾應是餐桌殘骸的木條攏為一束先置於角落,靴底踩過地面嘎啦數響,應該是碎玻璃吧?看來還得小心些。
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就應該保持距離才是。可是複雜情感接連湧上,那夜的
香水味彷彿重新縈繞鼻間,如此刺鼻甚至就要嗆出幾滴淚水。
可是終究也沒人能解答疑惑。重新蹲下身,將眼前瓦礫掃為一堆的動作有些恍神,因此當手指一痛錐心不禁低低哼了一聲,回神這才發現幾滴鮮血自指尖滲出,地上的白瓷破片還殘留了一緣殷紅。
剩下的都是比較大的斷瓦殘骸,想著是不是改為讓布勞來處理後續,但是回頭要走卻先是一絲血味竄過。隨意瀏覽,發現是對方強要留下後活該造成的傷口。
走上前去彎腰隔著手套拾取碎片,同時另一手抽出了手帕、看似任意扔出實則落於薩爾卡多的指上,險些滑落,但確實掩蓋住傷口。
不去看紅殷迅速染了白潔,只是再次轉身,逃避一樣的回到方才整理廢棄物的位置。
手帕落下恰好蓋住傷口,略為驚愕的抬頭卻發現人早已離去。鮮血迅速染紅白帕才想起應該止血,於是隔著布巾壓住傷口,長長瀏海順著低垂望不見表情。
呆呆看著沾血的手帕。要洗乾淨再還。腦海先是冒出了念頭然後化為真實想法,於是傷口不再流血後收起了帕子,想了想,還是開了口。
「謝謝。」
一句道歉迴盪空中,沒有看著誰,但是相信對方能懂。
自己畢竟不是什麼冷血的傢伙、或者正確來說,除了在執行職責之外,就只有處理自身記憶這方面會讓人近乎無情。對於薩爾卡多的協助,怎麼可能......不予理會呢?
人還在,也不好就這樣帶著廢棄物去外頭丟棄,實際上已是心境躊躇,但是對於那聲謝必須回應,否則愧對自己的本能。
放棄似地低嘆,轉身的同時從褲袋摸出以備不時之需的
糖果,再次走到薩爾卡多身邊,欠身之後,伸手攤開掌心。
「謝謝你的協助,下次請小心些,別傷了自己,薩爾卡多先生。謹記你們都是聖女大人的戰士,身體不只是屬於你們而已。」
更多的視線接觸不願有,或者正確來說--是有了又怎麼樣?根本就對現況無益。抽身走人,離開原屬於廚房一地的凌亂。
糖果落於手心微微一沉,於是激起情緒如漪般層層漾開。沒有抬頭僅是聽著皮鞋踏地之聲逐漸遠去,垂眼望著掌上那抹色彩鮮豔,彷彿突然想起了自己來廚房的最初目的,躊躇半晌,終究剝下了糖紙,舉手就口,吞下。
哈密瓜香氣在口中瀰漫,不禁想起對方除了老千之外的綽號——梅倫,密瓜,這算是一種惡趣味嗎?
不知道是失血緣故抑或收拾後的疲憊,眨了眨眼試圖甩開莫明其妙的暈眩。甜味還殘留在口中,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是蹲著而不是站著,不然現在很可能就此摔倒——
天旋,地轉,於是意識跟著逐漸模糊。世界在搖晃究竟是真或假。怎麼回事,昏暈感湧上黑暗逐漸吞噬視野。是哪裡出了問題,侍僧沒有這樣做的理由。為什麼。
腳一軟終究還是倒在地上,黑暗襲來之前,是不是聽見了模糊的皮鞋聲響。
受不了,這下子得去哪裡?走在廊上的腳步與呼吸皆平穩,但是思慮一時間無法釐清,在去找布勞質問宅邸問題之前,總不確定是不是這樣離開就好。
對於薩爾卡多還是有很多疑問的。但對方無意間被自己發現的態度......難以判斷是否還要對此人持續深究。
忽然之間一陣
天搖地動,並非把全然心神皆放在外界的自己踉蹌幾步,往旁邊牆壁撞去、幸好手臂率先擋下,才沒讓整個人都往地面跌去。
顧不得失態,警覺此番震動實在過大,眼見天花板上都有幾些細塵漫空,可見衝擊力道絕對。
「誰在破壞宅邸......炸藥嗎?」咋舌,一般的打鬥不可能造成這種狀況,而且身在宅邸中無法判斷起事點。
「最好讓梅倫直接揪到兇手......破壞宅邸,這群戰士還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冷笑,這豈止要把宅邸掀了?根本是不把安身之地完全毀壞就不罷休的程度!
說是氣惱也不至於,帶笑間腳步邁出,皮鞋剛好踩過漸多且堆積的的白塵細粉--這裡當真快要垮下。
幾分鐘前才離開的地方,再次踏入自然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仍是那樣凌亂以及殘破,除了地面上倒著此時此刻頗為在意的人。
但是不安襲上心頭--一種最不該屬於侍僧的情感。對於這世界太過明瞭,怎麼可以因為未知或者恐懼就動搖了呢?
此時此刻絕對是蹙眉的,一種用來說明複雜心境最好的表情。
上前將人攙扶起,不輕,所有重量壓在自己身上雖然還能支撐,但也略顯吃力。咬牙半拖拉地帶人走往通向花園的後門。
豈料,近日已屆寒冬,初雪早過而此時白雪靄靄遍佈大地,兩人仍著平日衣裝(侍僧實在沒有添加衣物的必要,足不出戶的)。
自己還沒怎麼有所謂,但覷一眼薩爾卡多的腰部......真不懂戰士的品味。
身後的宅邸發出宛如地鳴一樣的聲響、相當不妙,不敢再拖延時間甚或回頭一瞧,只能扶著人繼續向著花園外移動,原本茂密的森林此時像是霜白迷宮,一切都被凍結。
好不容易來到一棵樹下,剛要將人放下便聽到「轟隆」巨響,下意識將薩爾卡多護在下方、趴地避免衝擊--感受到周身的強風,一棟宅邸的傾倒可真不容小覷。
懷中人未醒,有些狼狽的頂著亂髮起身,無奈看著因不明原因而昏死過去的戰士。
「這可不行......得先去瞧瞧宅邸那邊的狀況。」心繫著後方,別說是確保其他戰士或者找出兇手,不能忘記要察看聖女之子是否有那麼一丁點警覺,知道要自力逃出。
幾番取捨之後還是先讓薩爾卡多半倚靠在枯樹幹旁,至於自己指尖撥順了棕髮,綠瞳視線最後投向宅邸方向。
「......抱歉。」不輕易出口的歉語已是最大的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