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知道那是什麼，然而路德依然移動的腳步，彷彿被魔鬼驅使的身心，除非親眼確認，否則他不會相信。
緩緩向那黑影走過去，現在路德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他靜靜的站在那人的身邊，輕喚一聲：「布勞。」

是沉默回應了他，伸手觸摸那具已經冰冷的……身體，路德垂下眼眸，彎下身子將額頭抵在對方的胸前，悶聲的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
即便路德沒做錯什麼，但他就是想這麼說，彷彿只要如此，背負在身上的悲傷會淡一點。
「對不起。」

銀白色的長髮染上了鮮紅的血跡，路德呢喃很久，句句都是道歉，也不知過了許久，他才稍稍平復情緒，斂起悲容，望向地板的血跡。
面無表情的，他朝血跡的源頭走過去，步出了暗房，來到了自己的商店，他伸出手推開那已經不成門的胡桃木門，滿地狼藉，踩過地板的碎玻璃，路德憑著地方的血滴來到了自己臥房。

「是你嗎，沃蘭德？」少年虛弱的躺在床上，路德輕輕說道。伸出手從口袋中拿出手帕，替對方擦拭掉臉上的血跡，眼底沒有波瀾，嘴角沒有微笑，只是死寂。

「路德……」伸手捉住青年的衣袖，卻因無力而不斷滑落，「路德、我……」眼眸流下淚水，少年哽噎著：「我做了不應該做的事情……」從昏迷中醒過來後，滿室的血味與夥伴手上的銀牌提醒了沃蘭德發生過的事情，一瞬間挫敗與自責壓垮他的心神。
那人……那個被自己殺死了人只是想要幫助自己……布勞想要幫人、想幫我治療而已……但自己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眼眸無神的望著青年，還是望著虛空？沃蘭德斷斷續續的將自路德離開後發生的事情告訴對方。與梅倫的戰鬥，與希爾夫立下的約定，被搶走的牌子……被自己殺死的少年，與從他身上搶來的名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最後話語只剩破碎的哭聲。

坐到床邊，路德伸出兩手，將人擁在懷中，手輕輕拍著幼小的背，「……堅強一點，沃蘭德。」路德沒有力氣哭泣或者憤怒，只有許多的無力感，他輕輕的嘆息，懷中啜泣顫抖的身軀，他怎忍心怒罵？
「布勞……會沒事的，你得堅強一點。」是自欺欺人，路德不清楚那個沒事究竟指什麼，但他相信布勞沒事，不就是睡眠的時間變得比較長一點嗎？會醒來的。

少年用力的搖頭，緊抓著對方的衣物無聲哭泣著。他傷了人是不爭的事實，而且還是殺了想要幫助他的人，他不能原諒自己。
替身使者不知何時移動到兩人身旁，它將刻著Abel的銀牌交給路德。
這片牌子無時無刻在提醒著沃蘭德，他背棄正義，搶奪並傷人的事實。

接過牌子：Abel，路德看了一眼，便收到口袋，想來這是布勞想做誘餌而拿的吧？替沃蘭德擦拭掉眼淚，對方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恐怕受的傷很嚴重，輕輕讓人躺在床上，路德握住沃蘭德的手，勾起一抹淡笑，「你的正義是什麼？」

「我的正義、我的正義是……」青年的手同樣冰涼，想必也受傷了吧，自己不就是為了阻止這種事情才會行動的嗎？「我要保護……我想要幫助……保護受到欺凌的人們與幫助他們，扭正一切造成不公不義的事物……」人們可以安心的生活著，不用害怕、不用畏懼，一個可以放心大笑的世界。
但是出現了錯誤，「我得扭正錯誤。」

拍著對方的手，路德露出安心的微笑，「只要你能這樣想就好了，我相信布勞……也是跟你想的一樣的，保護重要的人。」彎起慘白的嘴唇，路德稍稍停下喘氣，手臂沒有辦法施力太多，恐怕戰鬥已經不行，死期……大概不遠了。
「活著的人，要比死去的人更加堅強才行。」

「可是、」腦袋冷靜了下來，或說看開了一切，能以平靜的語氣說著：「我快死了。」這副身軀已經在自己的摧殘下殘破不堪，大概連移動都難吧。
但心臟卻大力的跳動，彷彿正大聲呼喊著他並不想停下來。
「就跟你一樣。」

無力的牽住對方，路德皺皺鼻，「你誠實得讓人討厭。」露出笑容，疲憊的坐上床邊，硬是跟沃蘭得搶了一半的位置，仰望著天花板，路德閉起眼睛，輕嘆。
「侍僧只怕會全軍覆沒。」想起了一個人的面容，梅倫那傢伙會沒事吧？

蹭進青年的懷中，少年閉上雙眼。
路德身上總有一股香味，花香、藥香、茶香混合著，令人安心、令人迷戀，「你還願意替我準備下午茶嗎？」輕聲問道，沃蘭德的意識卻已經飄遠，幾日的疲累與苦痛在這有人陪伴的時刻獲得緩解，他累了，想睡了。

「……願意。」摟著對方的肩膀，路德彎起很淺的笑容，他知道少年跟自己一樣，都累了。呼吸一次比一次緩慢、一次比一次還輕，但願醒來時，會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所有的花都開得燦爛，午後的花園會有一壺紅茶、一盤餅乾，幾個人聚在一起談天說笑，一切都很美好。
醒來時會是這樣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