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調近乎輕快地叨念著。險中逃生的緊張感已然過去,打定主意要跟蹤那名青年之後先是將身上的傷勢徹底檢查了一遍,接著便開始著手整理能用的物資。
打從自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甦醒後,首次出現如此輕鬆的心情。
大概——主要是歸功於那位青年本身的存在,雖然兩人的初次交鋒並不友善。
不否認幾乎可說是雀躍地進行著手上的工作,害怕獨自一人被原有的世界拋下的恐懼感已一掃而空,像是徒步於沙漠的旅人踏上綠洲,確知將不再受到乾渴折磨而感到安心。
屈起雙腿席地而坐,輕緩地將背袋裡的東西全倒在身前的木地板上。
偷來的手槍鏽跡斑斑,握把片被磨出一片難看的刮痕,所有的縫隙似乎都塞滿了泥巴和青苔;隨手抓來的子彈和一堆垃圾混在一起,除了表面的鏽斑以外,乍看還算堪用。
試著拉動滑套,莫約到了一指寬的位置便緊緊卡住,再也拉不動,放開手時倒是順利地發出喀的一聲回到原位,至少裡頭的彈簧還忠實地執行它的功能。
接著試著退出彈匣,這次倒是順利地將彈匣退了出來。彈匣底部沾上的泥垢輕易地被刮除,此外還令人驚異地發現彈匣內填滿了子彈。
挑了挑眉,告訴自己先別高興得太早,要是槍機本身有問題就算再多子彈也沒用。擦去滑套四周明顯的泥垢,用小刀挑掉了卡在縫隙和槍管套的細沙泥苔後,手指抵著金屬頂頭轉動槍管套,取下了復進簧。
幾個步驟拆下了滑套和槍管,看見內部的狀況後不滿的抿起嘴。
看來光是大部分解是不行的吶,就算沒壞也得全部拆開來清理了。
手邊缺少幾樣工具的狀況下,只得暫時將手槍擱置在一旁。
撥動地上的雜物,細長的手指俐落地將子彈先全部挑了出來,堆放在一起,剩餘的都是跟著子彈一併被抓起,塞進背包的廢物。
拾起兩枚圓形的金屬,造型看來有點像是錢幣,但卻沒有任何的數字標示。其中一枚是銅色、另一枚是鐵灰色,上頭鑄有相同的圖案:像是羊首一般的魔物頭像。
腦中浮現矮人們用硬幣交易的畫面,但仍對那些吵鬧的生物是否有達到如此的文明抱持懷疑,尤其是對硬幣的鑄成方式感到疑惑。
將硬幣拋進倒放在木頭餐椅上的帽子中,也許以後會派上什麼用場,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剩下的淨是五花八門的雜物,矮人與烏鴉似乎有相同的癖好,各種顏色的廢物用線串作一串,還有看起來像是戰利品的斷裂尖牙。
在閃亮亮的廢物堆裡發現一塊晶石的碎片,通體透著柔和的澄黃色。
定了定神,再凝神注視著晶體卻什麼異常也沒感受到,剛才一閃而逝的不安就像是種錯覺。
彎曲拇指摳刮水晶的表面,平滑的表面刻不出一點傷痕,看來有一定的硬度;單手以手指去扳拗也毫無損傷的跡象。
猛地從地板上跳起來,沒想到才剛用掌根往晶體上敲下去,整塊水晶便乍然破碎。
細碎的黃色粉晶爆散開來,接著眼前似乎發生了不太尋常的事,但我卻閉上了眼。
感到那一波暈眩稍退後開始連連眨眼,歪倒向一旁,連忙抓緊椅背好撐住自己,大口呼吸似乎能比較好過些,於是深深將空氣吸入肺裡。
有一個畫面,一間簡陋的房間,桌上的電話發出刺耳的鈴聲。
還記得自己是用跑的,跑得氣喘吁吁,毫不顧忌那門已經快被撞壞了大力推開,三步併作兩步地衝到堆滿文件的辦公桌旁。
抓起話筒時裡面傳來嘟嘟的聲響,對方已經掛斷了,我那時咒罵了一聲,把話筒摔回原位,接著脫掉外套走向辦公室的後方。
覺得像是看著以自己的人生為劇本所製作的電影,小成本小製作,而且還是以第一人稱手法拍攝。只是無法窺視劇中主角的思想與情感。
突然驚覺自己空洞地瞪著地板發呆,暈眩感已退去、也不再想吐,但思緒就像被踩爛的泥團,混濁不清。
小心翼翼地坐回原位,先是沉默地檢視了記憶,發覺有太多從未知道的「自己」的訊息就這麼憑空冒了出來,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彎下背脊,手掌輕觸地面,除了灰塵以外什麼也沒有,理當存在的晶石碎片消失無蹤。一併檢查了褲管、鞋子及身上衣服的皺褶,同樣一無所獲。
水晶消失了,同時記憶「回到」自己身上。我是我所認為的那個人,布朗寧,職業是偵探,我有一些麻煩的委託人和通常都很無趣的委託;我自己開設了事務所,但是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有的前因後果我都不清楚,只知道我沒接到刁鑽的委託人打來的電話而感到很不爽。
突然想到什麼,急切地在從青年那偷來的雜物堆裡翻找了起來。
仔細地將所有彩色的石頭都檢查過一遍,甚至敲打看看,但再也沒發現類似的物品。
現在眼前就有著巨大的謎團,黃色的水晶則是第一條線索。
拾起倒置的帽子裡頭的硬幣收進口袋,並將帽子戴上,壓了壓帽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