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內的圖書量大,為了在有限的空間內塞進如此大量的書,連帶放置用的書架也相當的高聳。
搬著重量不輕的書堆小心翼翼的爬上梯子,狹窄的木梯加上成疊的書,稍有搖晃都讓人有會踏空掉落的危險。一手緊抓著梯側,以極緩慢的速度往上。
「汝真是十分勤勞呢,薩爾卡多。」將嬌小的身軀埋進柔軟的沙發椅背中,單手撐著下顎饒有興趣的在一旁看著辛勤工作的男人。儘管明明看出木梯其實並不能稱得上堅固,對方應該也深知這點,卻並沒有過去幫他扶穩的意圖。只是維持著淺淺的笑意望著對方的背影。
「屬下…屬下只是不喜歡一時的放任導致後來的麻煩…」單手抱著沉重的書,腳下的木梯發出嘎茲嘎茲、令人不安的聲響。因分神回應蕾格烈芙,話語顯的斷續。左腳稍微踏空,原本就不結實的木梯更是因為局部突然承受過多的重量傳出尖銳的吱吱聲。
「……」動作停頓了幾秒,低頭看向腳下的梯子。思考著是不是應該去找把新的來?不…在那之前自己是不是能安然從梯子上下來都成問題。但位於梯子中上段的自己多少騎虎難下,只能自我安慰趕快將書本放妥,脫離這個危險的東西。
「吾知道,汝就將其當作是誇獎吧。」這樣正經的回复讓人忍不住輕笑出聲。但隨即又因那刺耳的聲響微微瞇起眼,放下了交疊著的雙腿起身,來到了薩爾卡多所在位置的下方。這樣的身高想要看見對方必須更努力的抬起頭,思忖片刻又往後退了些距離讓自己的脖頸不至於那麼辛苦。
看男人像是一名不熟悉技巧的雜耍學徒般小心翼翼的在老舊的梯架上排放圖書,搖搖欲墜的像是下一秒就會連同人一起跟書籍掉落在地。自己並不希望看到對方受傷,開口建議道:「汝最好先下來,去換一副新的梯子。」
「好的…屬下把這本放完就下去…」沒有注意到蕾格烈芙已經走到旁邊,一邊將手中最後一本精裝書往書架塞,一邊回覆對方的話。由於手中的書過於厚重,無法輕易放上,只好放開扶梯的手將書架上的書稍微往旁推開,讓手中的得以上架。
但沉重的精裝書籍需要較大的力量推開,反作用力下梯子又發出恐怖的哀鳴。
……就快放好了。
對於令人冷汗直流的聲音感到緊張,眼看手中的書已可完全推入,快速將書安置入位。「呼…」整理個圖書而已,怎麼好似什麼浩大工程?終於完成之後吁了口氣,手背往額上一擦,自我嘲解了一番。
正當鬆了一口氣時,腳下的梯子發出連續性的崩解聲…崩解?腦袋一瞬間來不及反應狀況,腳底一空就直接墜落。身體反射性內縮,認命的準備承受落地的衝擊。
其實自己的記憶中從未有過關於『天降厚禮』這樣的概念。
從一開始起身到後來選擇站在這個位置,一切看上去像是無心之舉又似是下意識的精密計算過而得出的結果。果然就在自己站定後的片刻,就看見老舊得幾乎將要風化的梯階在發出最後一聲悲鳴後崩毀。
梯子毀壞,站在上面的那個人自然也不可能安穩的浮在空中,削瘦的身軀就這樣從半空中順應著地心引力的作用向下墜落。
幾乎是在他傾斜了身子的瞬間便往前跨出半步的距離,伸出雙手穩穩的接住了像只膽怯貓咪般緊蜷了身體的薩爾卡多:以學名為『公主抱』的方式。
機械臂鎧的承重力遠遠優於血肉之軀,儘管跟對方的身高差距足足有兩個頭的距離,但這並不妨礙把人橫抱的動作。低下頭對上那雙因驚嚇而長大的紅瞳,「汝還好吧,薩爾卡多。」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無聲的驚叫。未受到預期的與地板親密接觸,不解的張開眼時看到的卻是蕾格烈芙近距離的望向自己,還以…非常…非常…羞恥的姿勢被對方抱著。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人!!!」這這這這種情形到底該怎麼辦啊啊啊啊?滿臉通紅耳朵也整個發燙,想脫離這種尷尬的姿勢又不敢隨意亂動,窘迫的不知所措,只能安份的僵在蕾格烈芙懷裡。
捕捉到對方面頰上因健康膚色而變得不那麼明顯的緋紅,語無倫次的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不禁微蹙起了眉心。明明對方並沒有撞到腦袋,怎麼變得連話都說不好了?
「怎麼了?」是驚嚇過度、還是受傷了?不清楚真實的原因,便索性直接抱著人走向一旁,輕輕將對方放在方才坐過的沙發上。
慌亂之後突然被放下,反而有點不知所措。對於對方的詢問好似沒有聽見,維持被抱著時的捲曲動作,躺在沙發裡向上呆望著蕾格烈芙。
「……薩爾卡多?」對方全然的呆滯就像是一台運轉過度而延遲的機器,不,這個情況說是當機了也不為過。原本為他沒有受傷而鬆了的一口氣沒來得及吐出,便再一次提在了心口。湊近對方的臉,抬手拍拍男人的臉頰,語氣多了一份焦急,「薩爾卡多,清醒點。」
「啊……!」被對方的輕拍呼喊拉回神志,但一定神看到蕾格烈芙的臉近在咫尺,瞬間又炸紅了臉,慌張的回應對方。「沒、沒事!屬下沒事!」兩手捲在胸前小幅度的搖動,想向對方表示自己真的沒受傷。
「感謝大人的…呃…搭救…」不由得又想到剛才被抱住的畫面。嗚哇…這實在…「大人抱歉…屬下…屬下實在太失態了……」怎麼可以對主人作出這麼失禮的事情來。
這下才終於從對方的回答中得到答案,原來是太過羞窘的狀況才讓他一時難以回神。為了不讓薩爾卡多感到更加的窘迫再一次進入混亂的狀態,只得盡量忍耐自己想笑出聲的念頭,保持著一貫無表情的淡淡道:「無妨,汝沒事就好。」
雖然蕾格烈芙回應的淡然,但現在的狀況…「大…大人…」靠這麼近我實在不敢動啊啊…「屬下還是去找把新的梯子,把事情完成吧…」小聲的詢問著。還有剛乍聽之下應是很慘烈的梯子,也必須打掃一番。
「也好。」認同的點點頭,稍稍拉開了兩人之間的一些距離。或許自己也可以趁著他不在稍加收拾一下,免得讓薩爾卡多的工作量陡然暴增。
等到對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裡,才終於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找到了被放置在圖書館一個陰暗角落中的掃具,將地上四散的梯子碎片收拾乾淨。自己是極少做這些事的,至於今日為何突然決定親手去做,或許不單單是心血來潮。
四處尋找後終於在大宅一處發現看來頗為堅固的梯子,為什麼圖書館會放了一把這麼有挑戰性的令人百思不解。掉下來的畫面和主人的臉始終揮之不去,用力的甩甩頭,想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整理情緒後便搬起梯子返回圖書館,已耗費太多時間,讓蕾格烈芙大人久等總是不好的。
回到圖書館一開門就看到蕾格烈芙在打理地上的殘骸,「啊!蕾格烈芙大人!那個屬下…」一急之下未注意腳下的門檻,連同著梯子仆倒在地,「…屬下來就好…」吃痛的勉強抬起頭向對方說。上次才叫別人要注意的,今天就跟著跌了一大跤…或許該拆了這個危險的東西…。
聽見薩爾卡多的聲音而轉過頭,本來想要告訴對方這點小事自己還是可以處理得來,卻在看見男人被門檻絆住撲倒在地的模樣時笑了出來。花了一些時間止住了笑,走上前向對方伸出手:「呵呵……汝今日怎麼這麼粗心。」
「非、非常的抱歉…」因蕾格烈芙的大笑而臉一陣緋紅,搭上對方伸出的手,從趴倒的姿勢爬起,跪坐在地上。
一整面都在痛。
腳勾到絆倒,加上手上拿著梯子,幾乎是直挺挺的撞地板。側眼瞄了瞄身旁的木梯,該不會這一摔哪裡壞了,等等爬到半空中又掉下來…?還是檢查一下在用好了,一手捂著撞紅的鼻子一邊思考著。
「薩爾卡多。」腳下步子一旋,隨著裙擺輕揚轉過身子背向對方,遲遲沒有道出下文。只是來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緊閉著的窗扉,讓被玻璃窗阻絕的陽光和空氣得以順利侵入。
閉上眼,愜意的感受微風拂過臉龐的涼意。「今日天氣不錯呢。」說著和剛才全然無關的言語,「等汝將殘局收拾乾淨,陪吾出去走走如何?」偏過頭笑了笑,像是等待般俯身趴在窗沿看著戶外的風光。
「是。」因為蕾格烈芙呼喚而停止考慮木梯的事情,看著對方轉身開窗,安靜的等待著下文。
『今日天氣不錯呢。』聽到毫無關聯的話語微愣,『等汝將殘局收拾乾淨,陪吾出去走走如何?』對方轉頭一笑,灑落的陽光、因微風而輕飄的髮、和媲美陽光的笑容,幾乎讓自己失神…「阿,是、是!屬下馬上整理好!」快速站身將梯子搬起,小跑步到未整理完的區域,處理未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