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來隨侍在側的拐杖正靜靜跨在副駕駛座上，選擇自行開車出來有兩個考量：一是目的地並非處在什麼正派的所在，再者受傷這段期間充當司機的那位朋友也抽不開身。

暗自慶幸下午嘗試駕車時幾乎沒感到任何不便，知曉自己副業又會開車的友人寥寥可數，而且幾乎沒一個有駕照。

不免想到九月初回國時布朗寧的脫軌舉動，接著順理成章地思索起若是剛才發現無法獨立駕駛，究竟會不會再次讓布朗寧染指愛車。

在旁邊盯著的話應該是沒問題吧？

在那之後花了一筆數目才把車修好，至今依然百思不得其解要怎麼駕駛才能讓一台好端端的車只開一次就故障進廠。

或許把家中的副鑰交給布朗寧，就和當初教他用槍一樣，是個要後悔也為時已晚的錯誤決定。

流暢地在迪特赫姆邊陲錯縱複雜的巷道中穿梭，即使一年間來的次數有時甚至一隻手便算得出來，地圖仍像是印在腦海般的清楚。這也是由於十幾年來街道景物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與自己十多歲時初來乍到的街道結構所差無幾。

這裡並沒有規劃完善的停車格，將車子停靠在一處不致擋路的巷道邊；還不及關上車門，對方的人已自店門口現身。

Johnny在裡面？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夾著拐杖走進室內，躲避讓傷口感到一陣陣刺痛的寒風。

＊

像Johnny這樣的改槍技師，多數會乖乖待在郊外的廠房領工廠的薪水，沒事不會到這龍蛇雜處的地方閒晃，但眼前這位顯然是特例。

『你的腳是怎麼了？阿奇波爾多。』

面對一臉驚訝的Johnny，只能苦笑著在店內的吧台椅坐下。

將柺杖靠在一邊，並解開頸間的大衣鈕扣；外頭的冷空氣和室內的暖氣混和後撲襲在敞開的領口，帶來短暫的涼意，但隨即被暖氣給驅散。

挨了顆子彈，原來你不知道嗎。

有些訝異於對方消息的不靈通，神情輕鬆地靠上吧檯回應對方的問話，動作間將整間店鋪掃視了一遍，包括那位素未謀面的跟班。

視線短暫地停駐在那人的腰間，不合時宜的灰色西裝下顯然帶著武器。

保鑣？真不符合他的風格。

推測著或許是他的父親分派給他的；被大家稱為Johnny的男人本名是John Hoyle，是知名槍廠老闆Connor Hoyle的兒子。

自從近二十年前被引薦而認識了Connor Hoyle之後，目前Hoyle父子依然是最主要的貨品來源，即使自己早已脫離了那個軍火組織。

約莫是前年年初，這個以熱愛改造槍枝而聞名的小開，在Hoyle槍廠的名義之外開了間小公司，專門接受各種改造的委託。

自己手邊也有一兩把槍是出自Johnny那間小工廠的技師之手，無論是外型、結構或威力都令人驚艷。

『大概是身邊挨子彈的人太多了，所以漏了你一個。是生意上的糾紛？』年約30出頭的John Hoyle挑了一邊眉。

不是，是本行，前陣子刮大風雪的時候有個渾小子持槍搶劫，我運氣不好……新聞似乎也有報的樣子。

『不會這麼恰好是我們家的槍吧？今天約我出來是明敘舊裏查案？』

可惜不是，否則反而好辦，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那件案子。

朝吧檯後的窄門張望，按照每次來訪的慣例，在清爽明亮的淺色系牆面的背後，理應還留有一人。

似乎回應著自己的動作，從小店後方的廚房傳來機械運轉的聲響。

轉回視線，Johnny對於這短暫的分神並無不滿，等待著我把話題接續下去。

……有新的買家找上我，但底我還不是很清楚，最近有聽見什麼風聲嗎？

『找上你？總有中間人吧，你這保密到家的老狐狸。』

你說對了，是早先管理西街舊址的那位，因為和他約了二月，想在那之前和你碰個面比較好。

會主動與自己接洽的買家可大致分為兩類，部分是純粹的收藏家，希望入手的多是些設計特異或產量稀少的玩意；

另一種買家就麻煩得多，會找上門來的大多是對於進出口有嚴格管制的槍械，通常來說，這同時也反映了武器的危險程度。

而Connor Hoyle所經營的工廠正是以研發高殺傷力的輕兵器而馳名。

『要說風聲的話大概只有一個……傳聞Wes那邊退了一筆大單，原因是查出買家只是個人頭，背後的出資者是誰到現在還沒查出來。啊、對了，這是十二月底左右的消息，不知道和你那邊的新買家有沒有關聯。』

時間點上來說…也不能排除是同一批人的可能性，至少我在查新買家的背景時可以多留意這部分。

認真思索了起來。

總之在搞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前不會再和你碰頭。

『唉唉…難怪我家老爹對你比對我這個兒子還放心，不過要是其他買家都像你這樣我們可就沒生意做了。』Johnny雖留著鬍渣仍顯得年輕的臉上咧了個賊笑，這時後頭的腳步聲中斷了兩人的對話。

這間裝潢與街景格格不入的果汁店店主端著滿滿兩大杯的飲料走了出來，今天的配色是淺淺的粉紅與白色之中有黑色的細粒。

試圖理解這兩杯是什麼內容，Johnny倒是眼明手快的端走了淺粉紅色的那杯。

…今天的不太像是綜合蔬菜汁啊。

既然只剩下一杯，也只好認命的喝起白色有顆粒的不明飲料，結果好像是鳳梨和火龍果。

…你那杯是什麼？

『草莓牛奶。』幾乎是秒答。

怎麼不喝蔬果汁了？我還以為你們的家族格言是「健康第一」？

實際上好像要更文謅謅一些，但意思差不多便是這樣。

『到我這代時改了，現在是「均衡飲食」。』

…………

對於臉不紅氣不喘地辯解著的John Hoyle無言以對，只好默默喝起平時幾乎不碰的綜合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