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現在身上開個大洞也有可能安然無恙的繼續佇立在原地不會倒下。大概就是回到了一切的原點,也不知道在哪一方位的大門,過幾分鐘後就會被人打開也說不定。
只不過漫無目的在黑暗中行走許久許久,可能過了幾分鐘,也有可能過了好幾年,或是好幾十年...精神上被時間折磨了越久,也越有了肯定的答案。
或許再也沒有人會將那扇大門打開,然後說聲歡迎回來。
「...呵。」這笑聲聽起來非常諷刺,沒想到尋找碎片找回記憶的旅程,最終卻變成是自己
死亡的盡頭和終點。
多麼的不值得?
最後想起來的只有弗雷特里西曾經說過的話語和零碎的記憶,而且還是最後一面都沒有與他碰上,就斷氣在魔物的俐爪下。
「好黑啊…什麼都…看不到…」自己是瞎了嗎?轉頭看了看周圍,就算感覺將雙手擺在眼前卻也只有一片虛無。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話語停了下來,身軀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因為想起,那冰冷的刀刃劃過頸子的疼痛、以及血液的溫熱。但、這並不是令自己感覺到恐懼的原因,害怕的是此刻竟是獨自一人。
「伯恩…伯恩!」想起了一切,諷刺的是最終的畫面停在伯恩哈德在自己懷裡變得冰冷。詛咒一般的結局,自己卻已經哭盡了淚。
他在哪裡…?因為混亂的心緒所以步伐十分的不穩,甚至在邁開腳步時狠狠的摔倒在地。黑暗,像是要吞噬絕望的自己。像是隻負傷的野獸,半跪在地上仰頭呼喊著…
原本不打算再繼續朝著無盡頭的黑暗走去,便放棄的闔上雙眼。還記得這並不是第一次的死亡,那時候陷入沉睡一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則是潔白色天花板,環顧四周居然是躺在自己房間內的床上。
現在即使睜開雙眼恐怕還是一片黑暗,看來...別指望會再回到那房間去了。停止跳動的心臟,不會感覺到寒冷或是飢餓,唯一剩下的只有等待而已吧。
寂靜的空間之中,仔細聆聽,好像有什麼聲音逐漸傳達了過來...
黑暗像是侵蝕到胸口一般,感到寒冷而顫抖、卻不是外在,而是從自己身軀內部一吋吋蠶食。蹲坐於地、將額靠在膝上,身軀蜷曲宛如母體中的幼兒。在這裡並不存在於希望,這是被神捨棄之地。
腦中忽然浮現了這樣的話語,如此負面的情緒...如此的不像弗雷特里西。
想到這裡,像是噩夢驚醒一般。深陷絕望並沒辦法達成任何的事,自己不就是因為這樣才寧願跨越死亡的嗎?
雖然四周依然黑暗,但心中卻因為想法不同而變得清明許多、剛才的痛苦折磨像是幻覺一般。再次嘗試著站起了身,這次不再慌亂的呼喊。而是堅定的邁開腳步,就如同過去被稱呼為聖騎士般堅定的前行。這次不再執起雙刀,而是相信著兩人之間的牽絆。
「...!」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楚了,那絕對不會忘記的聲音。但是...是從哪裡傳來的?不像從四面八方傳來,而是有個定點對著這邊說話。伸手想捉住什麼劃過的卻只有冷空氣,張開唇,喊了一聲。
「弗雷特里西...?」
「......?」忽然聽見了聲音,所以愣了愣。朝那聲音傳來處直盯著,但、雙眼所見的卻仍是虛無。那時間像是瞬間停頓一般,久的讓自己忍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已經瘋了而產生幻覺。又或許是地獄中的惡魔朝自己開了個惡劣的玩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無所謂。
腳步繼續向前,但卻不自覺得在走了一段後慢了下來、最後甚至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何會停下腳步。只是嘗試性的,又低喃了一聲、那所珍視的名。
「...是我產生幻聽還是...」不自覺的苦笑,如果說在這裡產生了幻聽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弗雷特里西也應該沒有什麼理由會在這裡才是。
除非...
隱約中好像有人在自言自語的聲音,很近、卻又好像遠的不存在。閉上了雙眼,既然都是黑暗的話、那睜開也只是迷惑自己。抬起右手伸了出去,那空無一物的掌心像是渴望得到誰的回應。
我在這裡、就算知道會被你罵我還是追了上來,我已經想起很多事情了伯恩哈德。你有想起來嗎?那些、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的承諾,不過...就算忘了也不要緊、我再說給你聽就好。
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上揚,露出過去般自信的笑容。「伯恩、我找到你了。」
「......」突然無力感湧了上來,希望這是幻聽而不是真的弗雷特里西正在對著自己說話。原因是什麼?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不是死亡後才會回歸黑暗,難不成連你也...?
這些問題根本無法一次問完,難不成是得知自己死亡之後也跟著死亡嗎?
「你...不,你只是我在這裡待久而產生出來的聲音...」弗雷要是真的待在這裡,意味著他也是和自己一樣,被關閉在黑暗中的亡者。
「......」伸出去的手頓時像是被打擊般,頓時向下落了些。但、至少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了,如果是自己幻化出來的伯恩哈德,應該是會抱住自己痛哭然後來個感人大結局才是。不過、如果真的那樣,他也不會是自己所喜愛的那個伯恩哈德了。
「伯恩,你的弗雷特里西、不會讓你一個人離開的吧?」沒有直接反駁對方的話語,因為知道他能夠理解自己的所有行為。於是如此回應著。
「...你...」一手撫著額頭感到頭痛似的動作,雖然已經不會有真正的疼痛。但腦袋裡頭被轟炸過一樣,無法說些什麼。
「所以你...是真的死亡了嗎?弗雷...」不是很想去詢問是被殺死還是自己了斷,現在只有一種想法,緊握的拳頭一拳揍上那張臉。
只不過沒有資格去揍人,自己的死亡帶給他的才是真正的痛苦。
「我和你來到相同的地方,所以應該就是同一種狀態吧。」不想說出死亡兩字,因為光是回憶起就覺得痛苦。所以用了迂迴的方式回答,但似乎仍可以察覺伯恩的怒氣與哀傷。
「真是奇怪啊...明明好像很近,卻觸碰不到你。」手向周圍移動,想感受對方的存在。雖然也有部分是想轉移話題,但更重要的是確認伯恩就在身邊。
「目前這樣的狀況...沒辦法看見也沒辦法碰到。」內心仍持續生弗雷的氣,但現在無論怎麼生氣都沒辦法挽回。不是很想接受對方也跟著自己死亡的事實,無奈的,他就正與自己處在同一空間。
伸手揮動試著能不能碰到對方,也想確認弗雷是不是就在身邊。
「可以碰到的、絕對,我都追上來了。」根據對方的聲音,又向前走了幾步。指尖稍微的上移甚至高過了腦袋,後來想想似乎不對才又降低了位置。
「有伸出手嗎?」遲疑了一會才開口詢問,那語氣像是擔心只有自己單方面的想尋找到對方。
「嗯。」再往前走了幾步,此時也已經變成雙手伸向前方,希望能捉住對方似的揮動。仔細想想,雙方都只是想再觸碰對方一次,就算已經沒有任何體溫。
微微偏著頭,像是想捕捉黑暗中的所有動靜。轉過了身子,在這時、似乎有甚麼東西輕輕觸到了肩。連忙朝那方向伸出了手,但是卻撲了個空。卻因為自己動作過大而重心不穩,就這樣向前跌了出去。
原本以為會像一開始那般重重的摔上那無形的地面,沒想到卻撞上了一樣東西、但卻沒有因此停下,身軀依然倒向黑暗。
「唔哦!」
「...!?」突然被一股衝力撞到整人向後跌倒,結果還被無形的東西給壓在上方。同時也感覺到雙手觸碰到了什麼,於是順著那熟悉的感覺抓緊些。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笨拙...弗雷。」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
「笨拙?你一定記錯人了,我可是在練習賽中每次都能拿到名次…等等、伯恩你記得過去的事了?」一時被對方所說的話拉去了注意力,但很快的轉了回來。雖然依然看不見伯恩臉上的表情,但是雙手卻已將他緊擁入懷。
「嗯...是想起來了沒錯。」拍了拍弗雷的背部,就好像在安慰一隻大型犬似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跟現在的,雖然不多。」感覺到正埋入弗雷的懷裡被他緊緊擁著,也記起來第一次被他抱住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反感。
聽到對方的話時,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想哭的衝動。伯恩也想起來了,屬於自己的兄長。未有意識前的幼年期不計,打從有記憶以來就享受著相互擁抱的感覺。
在伯恩輕拍了下肩意識自己別壓著他時,這才緩緩坐起。但一手依然緊環著對方,另一隻手從對方的肩而下,找到那也回抱著自己的手。指肩交錯、掌心相疊,像是害怕再次失散般緊握。
「但以這種方式在一起,說真的也不能算是值得高興的事。」眼眸垂下,十分無奈並淡淡的說著,內心確實對於能在一起這件事是喜悅,但還是不太能原諒弗雷放棄自己生命跟著自己陪葬。
掌心相疊的力道握得更緊,像是傳達自己的怒氣還未消。
朝應該是手牽起來的位置看了一眼,但理所當然的那裏仍是漆黑一片。將另一隻手往上摸著,最後朝那應該是伯恩臉頰的位置輕捏了一下。換來伯恩低喊了一聲弗雷特里西。輕笑了一聲後將手輕覆在對方頰邊。
「這樣在一起有甚麼不好?就算我們真的能夠再次復活也能確信會繼續在一起,不會將手放開的。」邊說著邊搖了搖牽在一起的手,那是個孩子氣的動作。
「真要說有甚麼需要擔心的...只剩下在黑暗中待得太久而你漸漸忘了我的長相。」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擔心...」總之,這樣也好...對兩人來說。遺忘的記憶找回來,就算死亡也在一起。或許已經沒有更糟的事情會發生了吧。
對方的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手緩緩舉起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說真的也很奇怪,居然能感覺到對方掌心的溫暖。不是已經沒有任何溫度或知覺?...嘛,就連在這裡的事情都沒辦法解釋,就別在意那麼多了。
「如果能再一次從這裡出來,或許是不同的世界也說不定。」
「不同也不要緊…」沒有告訴對方在他離開後,那接著發生的悲劇…。那笑容有些苦澀,雖然對方看不見、但伯恩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而又緊抱著自己。
「再一次甦醒、再一次到新的世界,我都不會改變。」而那群訓練生,也一定會再次相逢。畢竟由雙子所教導出來的孩子,都是有著堅韌信念的戰士。
「嗯...也是。」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他們的情況,大概在自己死後其他人也不見得過得很好。緊緊抱著弗雷特里西,即使看不見對方也無所謂。
「嘛、不論最後是如何,這一次的世界還是發生過許多美好的事。」雖然已經回不去了,但、也值得了。有過太多太多以前在連隊中不可能會得的回憶,那些都會被自己永遠珍視。雖然心臟已不再跳動,但是那種暖意是確實存在的。
更重要的是...能夠與伯恩、同生共死。微微偏過了頭,將額靠著對方,像是要說悄悄話般的姿勢。
因為無法見到對方所以只能感覺到他貼緊著自己,但突然地聽到弗雷所問的那句後愣了一會。來到影世界後過了許久才想起兩人的情感,不過不太擅長面對感情,雖然是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真希望能聽你用說的回應我啊...不過因為是伯恩哈德所以這樣就夠了。」稍微的抬起頭,讓薄唇在兄長額上短暫的停留。在伯恩還沒做出反應時稍微調整了位置,讓彼此都能倚靠在對方身上。
「有點睏了...伯恩就當我的抱枕讓我抱著睡一下吧。」或許是因為確認到對方在身旁,所以那一切心急和恐懼都從心上放了下來。意識也逐漸的,有些恍惚了起來。但是那牽起的手,依然交扣著。
雖然眼前一片漆黑,但一切似乎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溫暖的午後。小小的伯恩哈德、小小的弗雷特里西,在經過一個下午的玩鬧後就睡在了客廳的地板上。自己剛因為摔了一跤而哭了,眼角鼻子都因為兄長不太溫柔的擦拭有些微紅。
但兩人緊靠著,像是兩隻幼獸般甜甜的熟睡。雖然伯恩因為被壓著所以微微皺著眉,但他依然回抱著他的兄弟。
收拾好餐盤走出廚房的母親在差點踩到兩人後露出無奈的笑,她並沒有搖醒兩個孩子、而是上樓去拿了條毛毯。又過了一陣子,看完書的父親從房裡走了出來,那畫面映入那雙沉穩的橄欖綠雙眸。
他那有些迷糊的妻子正抱著兩個孩子,一起躺在地板上睡著。
而最後自己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迷迷糊糊的醒來時,伯恩正好也揉著臉露出疑惑的神情看著不知何時睡在身旁的父母。
那個被稱為故鄉的小鎮、簡樸的小屋、溫柔的父母,那曾經是稚嫩的他們所以為的全世界。
「哥、晚安。」緩緩的閉上了雙眼,那語氣像是期待能做個美夢。
「......」感覺到額頭上的觸感使自己眼簾眨動了幾下,靠在對方肩上後半闔眼望著無邊境的黑暗。直到四周再度恢復原先的安靜時,知道弗雷特里西陷入了深深地沉睡。
無論是正緊交扣的手還是剛剛的那額上一吻,弗雷特里西為了自己已經付出太多。他的生命、他的情感,他自己的人生。從小時候到進入連隊,甚至來到了影世界之後都是。不管走多快,跟在後頭的腳步立刻就會追上。
自己為了他做了些什麼,似乎也無法全部償還回去。連那麼簡單的幾句話似乎也沒辦法在他面前說出,但弗雷總是說這樣就滿足了。
對他有著深深的歉意。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弗雷特里西。
逐漸闔上雙眼後很快地就意識模糊,但仍然能清楚明白弗雷還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