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必然會經過的就是大廳,不少戰士都喜歡在這裡消磨時間,不過因為得和他人交際,想到就有些不願意,還寧可往外和魔獸兩相互瞪。
腳步依然輕而緩,蠻不在乎地想離開此刻難得無人的地方。
捧著成疊的書籍小心翼翼的移動著。
過多的書本堆高擋住前方的視線,僅能以眼角餘光判斷是否有障礙物,和行徑的路線是否正確。
專心維持著書堆的平衡,未注意四周是否有其他人存在。
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打到一半的呵欠硬生生停住,閃避不及造成肩側撞上書堆邊角,如此危危可岌的情況自然造成了小小崩坍。
未預期的狀況下碰撞到路徑上不該有的障礙物,成堆的書籍四散落下,人也失去重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也算是先撞到人的自己不對,搔搔後腦而另一手伸出要把人拉起,「喂、抱歉。不過你拿的書也太多了吧,這要怎麼走路啊?」
見伸出的手一愣,或許對方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野蠻人,「…抱歉。」自己搬了過多的書無法看清路況也是事實。
猶豫了一會兒方搭上對方伸出的手,借力起身後開始撿拾散落一地的書籍。
對方相當沉默,真不知道這是天性如此還是純粹不想搭理自己。說來也是自己理虧,乾脆一起蹲下身撿書,遞給對方的時候又開口,也不怕自己太吵。
「薩爾卡多。」宅裡接觸到的人還不多,這麼熱切的人倒是頭一遭。「謝謝。」一邊回答一邊接過艾依查庫遞來的書,檢查是否受損。
一本戰史研究因掉撞擊的緣故,書角稍有摺痕,不禁皺眉多翻看了幾次。
......絕對是沉默是金。蹲著支頰並且看著對方的動作,眼珠子一轉發現了書背上的文字,「啊、我知道那本。」
不久前曾經看過艾伯拿在手裡,原來他已經還了啊?「薩爾卡多對吧?你也喜歡看書嗎?如果是的話,也許你可以和艾伯聊聊喔。」
「艾伯?」檢查書的視線,因艾依查庫突然批哩啪拉的說了一大串話而轉向對方,反射性的詢問。如果是指曾借過這本書的人的話…思緒流轉,雖沒見過對方所說的『艾伯』,但在借閱紀錄上的確看過類似的字眼。
「艾伯李斯特。我的......嗯、我的......」突然想不出好的形容,但想不出來也無所謂不是嗎?反正這裡所有人都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總之,他借過這本書啦,你們看書的不是都很喜歡討論內容嗎?找他聊聊不錯啊,最好把他纏住,我就可以繼續練劍、然後超越他。怎麼樣?」
「不過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所以你晚點找他也可以。啊、要幫忙拿嗎?」總覺得這人有機會和艾伯合得來,所以打定主意稍微打好關係,伸指戳著對方手裡的戰史。
艾伯李斯特…借閱紀錄幾乎是戰史相關書籍的那個人嗎?對方表情複雜,像是在敘訴什麼重要的人似的靦腆又慎重,因而勾起些許的好奇心,「超越之後要做什麼?」比起艾依查庫所提的人,對眼前的對方更有興趣。
低頭看看對方戳書的手,便把幾本書交予對方,「謝謝。」站起,減少高度的書籍不再阻礙視線,這樣的確省了擔心再撞上什麼的麻煩。
「你話還真是少欸?超越之後啊,我怎麼會知道。」一臉理所當然,因為不曉得要去哪裡所以並沒有移動。「只是不想輸給他而已,講簡單一點就是超越嘛。難道你就沒有嗎?崇拜或欣賞的人之類的。」
本欲跨出的步伐停頓,思及那嬌小的身影,耳根一陣熱,「當、當然有阿!」提到重視之人聲調略微提高,「世界絕對會由蕾格烈芙大人統治的。」轉身看向對方 ,堅定如敘訴信仰一般。
又一個沒聽過的名字。「蕾格烈芙?你聽來口氣很大嘛,憑什麼這麼說?」因為對方的表情而失笑,「雖然我是不覺得艾伯想要統治世界啦,但是相對的,應該也不可能輸給蕾格烈芙吧。」
「說的是事實,」表情依舊認真「蕾格烈芙大人才不會輸給什麼野蠻人。」一直這麼堅信著,自己也會為了大人的理想,剷除她面前的所有阻礙。
「艾伯才不是野蠻人。」止步,單眸稍微瞇細,「說話小心一點。」
「是不需要啦、但是我聽起來就像是出言不遜嘛。」忽地勾起笑容,上前幾步衝著對方笑開來,「我不爽。」
「野蠻人爽不爽與我何干?」對方突然向前,警戒心大起,右腳稍為後退以應付可能的狀況。「被野蠻人崇拜的對象,不就是個野蠻人嗎。」
下一秒將手中的書本朝一旁扔去,反手抽出腰帶上的雙槍對準了對方,但是並無扣下板機,「我就算了,你可不能這樣說艾伯喔?還是說......和亂講話的野蠻人一夥的蕾格烈芙也是同等級的呢?」
「說不過就想動手嗎?」瞇眼,「區區野蠻人少在那邊汙辱蕾格烈芙大人。」怒意被對方燃起,將書置於角落的矮桌上,督了一眼被艾依查庫丟在一旁的書──現在沒空關心書了,對方既然都把槍掏出,便也無須客氣擺出戰鬥姿態。
「那麼打一場不就知道誰比較厲害了嗎?薩爾--卡多--」拉長了語調的同時手不停、扣下板機後自動連發、軌道的終點是......對方的眉心。
一道槍響劃破沉鬱的空氣開啟戰端,緊急閃避掉對方帶著殺意的槍擊。沉默未回應對方言語上的挑釁,開始在大廳中的擺飾與家具中遊走,迴避對方攻擊的同時在四周佈下鋼索。
艾依查庫也並非省油的燈,即使自己在物品器具之間穿梭,子彈仍如同會追尾一般劃破身體多處。
「喂喂、多少也反擊一下吧?不然像是我在欺負你啊、膽小野蠻人。」雖然嘴上嘻笑的同時也不斷追擊,但對方的一舉一動也全然看在眼裡。
逐漸縮小的行動範圍,自己可沒打算靠肉身去確認些許反光的鋼索韌度。只是再怎麼樣小心,還是在其中一次側身時擦過、頓時見布料綻開而手臂上一道血痕頓現。
設置完畢,一改遊走的戰鬥型態,藉由蹬向家具的反作用力直衝向艾依查庫,無視對方連環槍擊,以義肢掩護血肉之軀,逼近對方猛力一踹。先前所設下的陷阱割傷對方背部,冷光的鋼索染上點點殷紅。
「嘶--」這下可真夠嗆、不小心流瀉出來的悶哼稍微添起怒火,舉起左手甚至沒有瞄準、憑著後倒的作用力按下板機,竟是與第一輪相差無幾的方向。才不在乎會不會致人於死地。
沒想到艾依查庫在瞬間反擊,近距離的槍擊憑經年累積戰鬥經驗勉強閃過,但子彈也直接穿破臉頰,瞬間血流如注。
以左手背按住受傷的臉頰,忽地觸碰到織品的柔軟觸感,子彈的貫穿也連帶的在其上燒灼出一個洞,「……!」重要的那個人所贈予的重要禮物…紅色的瞳瞬間被憤怒所覆蓋,鋼索拉起用來抵擋艾依查庫子彈的沙發,挾帶著怒意與殺意甩向對方。
這可不是開玩笑啊、這麼一大個沙發!多少是棘手的,仍未完全恢復的姿勢難以扭正,堪堪決大部分的面積但是左半身還是和沙發擦撞、硬生生將自己壓倒在地。
「有完沒完......我可不能被小瞧啊。」咬牙再起,壓低身子越過鋼索網,趁著對方也還沒重整旗鼓時逼近、近身戰一觸即發,比起莽撞的連射,現在有把握下一發子彈一定要貫穿對方。
見艾依查庫矮身逼近,身上的多處槍傷加上方才剛全力甩出沙發,軀體尚處於硬直,根本無法躲過對方下一次攻擊,「哈…」什麼嘛,閃避什麼、根本不需要阿。十指猛力收縮,扯動一開始在四周所佈下的鋼索,大的小的,各式各樣大廳內的物品因受拉扯而急速往兩人飛去──毫無保留的,敵我皆傷的最後一招。
自頸前的紅寶石中放射出滿含了混沌元素的雷射光波,精確的自金髮男子的鼻尖閃過,阻喝了對方的行動,同時衝斷了連接至薩爾卡多手中的鋼絲。原本被牽引著的各式物體突然失了動力倏然摔落,並未傷及中央兩人分毫。
緩緩放下了結成印的雙掌,面無表情的望向早已傷痕累累的兩個男人。最後把視線停在了初次見面的那人身上,「汝將武器放下吧。」聲音淡然,卻透著一種令人無法違抗的氣勢,靜靜等待著那人的動作。
突如其來的介入讓自己踉蹌好幾步,終於穩下來後看向來者--是名嬌小的女子。「你誰啊?要不要放下是我決定的。」
自外頭回到宅邸立刻聽見大廳傳來吵雜的聲音,心中不由地產生不好的想法。看著相視而立的三人及眼前的景象──大廳內散落各處的物品、動作停滯但眼神透露出殺意的人──雖然不太明白,但多少能想像出稍早的場景。
「艾依查庫,你這是在做什麼?」不帶任何起伏,對三人之中自己唯一熟識的那人拋出疑問。「至於兩位...」看著那名似乎曾在圖書室見過的男子及一旁稍嫌嬌小的女子問道:「請問...這裡是發生什麼事了呢?」臉上的表情雖是笑著,自語氣之中感受到的卻是些許不悅。
因鋼索被衝擊斬斷的反作用力而跌坐在地上,愣愣的望向蕾格烈芙,眼底的殺意消散的無影無蹤,掙扎著站起,「蕾格烈芙大人…」在對方跟前跪下。
戰鬥後的大廳一片狼籍。自己在衝動下與艾依查庫大打一架,未考慮後果的大肆破壞,未料蕾格烈芙突然出面阻止。對方的出現使情緒和精神瞬間安定,但也因不知自己魯莽的行為是否會對主人帶來困擾…呼喊對方名諱的聲音顯得有些畏縮。
重要的東西也…思及至此,眼神轉為黯淡。
至於同在大廳的另外兩人,已然不在關心的範圍內。
尋聲轉頭,細細打量著出現在門口的黑髮軍人,看對方的反應似乎是與金髮的男人相識。
「正好,吾也想聽聽此事的原委……汝先起來,薩爾卡多。」微微瞇起眼,紫色的瞳孔中映出踉蹌著跪倒在眼前的男人的身影,莫名的感到一陣慍怒。
……!感覺到主人的怒氣,全身明顯的一顫,「遵、遵命…」小心的起身退至一旁,低頭不敢直視蕾格烈芙。
「我在打架啊。你跟蕾格烈芙應該都看得出來吧......」頗為不滿收回槍,半踉蹌的走到對方身邊,「薩爾卡多汙衊你,所以我就動手了。」
「就這樣?」聽見理由後覺得有點可笑,但從語氣可知──對方認為自己做的事並沒有錯。「這種無聊的小事,不值得你動手。」
「等不到那種值得動手的事啦。」挑眉看回薩爾卡多和蕾格烈芙,「還有意見嗎?」
「…意見?」你就沒有汙辱蕾格烈芙大人?沉聲帶著徹骨的冰寒,相較方才雙方以命相搏的對峙戰鬥,兩人毫不在乎和吊兒啷噹的態度讓自己的理智瞬間斷裂。毀損嚴重的義肢緊捏著手中的鋼索,無法控制的殺意蔓延。
不著痕跡地拽了薩爾卡多的衣擺,示意對方不要一時衝動而做些蠢事。面對艾依查庫露骨的挑釁,原本燃起的怒氣竟莫名的消泯無形。接著轉過頭,定定地望著另一個軍人,「吾並無意見,只是吾想知道,是哪方先動手?」
自己明白,薩爾卡多的性格絕非好與人起爭執。即便當真是由鬥嘴引起的械鬥,也絕對不會是他先動的手——自己是如此篤定的堅信著。
「我。」攤手承認,勾上艾伯肩膀時再次歪頭而笑,「不過,薩爾卡多先說錯話的。啊、艾伯,你會相信我吧?」當然最後是衝著自己的夥伴而說。
「什麼相不相信的。」雖然明白艾依查庫一開始是為自己才動手的,但卻無法真心感到高興。「真希望你能改改這衝動的個性呢!」輕輕嘆口氣,笑著看向搭上自己的那隻手的主人。
「……吾明白了。」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優雅的朝兩人微微欠身,「吾為部下的口無遮攔感到抱歉。」
挺直了身軀,在薩爾卡多震驚的目光裡淡淡的開口,「走吧,薩爾卡多。」
…!無論一開始的爭吵或動手是為了什麼,全都是自己的決定,但現在…與其說驚訝向兩人道歉,倒不如說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是由主人來道歉這回事感到可恥與不甘。
「…是。」大人的命令是絕對的,鬆開緊捏著的手,未再多看兩人一眼,轉身隨蕾格烈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