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的黑夜,滿月之時碩大的銀盤高鑲天際,照射在西大陸的荒涼之境。
匯合貧瘠、慾望與黑暗,絕望、罪惡與瘋狂,西大陸地上暗地昌盛的一些異教色彩,往往更具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他們凝聚起來,為了共同的、私自的目的,仰仗信仰,渴望得到滿足或救贖。
儘管異教信仰不盡相同,但在黑暗的西大陸上,想祈求什麼,就得獻上同等的代價,以示對神的敬仰與崇拜,獻祭成為一種普遍的儀式。
朔月、滿月、下弦、無月,不同的天像牽扯著不同信仰的活動,隱蔽零散地活躍在西大陸各各聚點,末淵則定期移動參與這些活動。
入夜後,末淵身著黑袍跟著薩納移動,往郊區的涼境邁進。穿過小徑,稀疏的林蔭透射冷色的月光,一片靜謐。
遠處林道三三兩依稀透著火光與漆黑的人影,似乎是同路人。
穿著一樣的黑袍,薩納不適的不斷拉扯著身上的衣物跟下擺,衣物令他拌來拌去焦躁不已。
雖然穿黑袍是活動習慣之一,但看平常靈活的薩納跌撞的樣子實在有趣。他轉身一把把他扛在背上,「快到了。」說完又繼續沉默邁進,他抬頭仰望了天際的月色,銀光中帶點藍色,有種說不出的美麗與淒涼。
總覺得末淵的氛圍跟平時有些不同,不知道他要去哪裡的薩納趴縮在對方的肩背,從後方看向末淵深不可測的表情。末淵不說,所以薩納也不打算問什麼,等到了目的地一切自然明白...。
感覺末淵轉動頭不仰望天空的方向,薩納也一同仰頭,淡藍月色如同被冰給凍封住似的,帶著冷涼的氣息。薩納目不轉睛的看著,這段日子以來發現末淵經常性的觀測月亮,似乎有某些意義,但薩納並不懂得。
月亮單純而美麗,只是這樣而已...抱著末淵的頭,他感覺心中累積了許多疑惑,而這些疑惑沒有答案,薩納也不知道是否該知道這些疑問背後的真實,於是沉默,沉默的等著答案自己顯現在自己眼前。
越過荒林來到野原上,眼前出現一做廢墟的神殿,半塌殘破的壁面似乎已沒有人使用,但此時四周卻齊列著火柱迎接著前來朝聖的人們。從四周湧入的人群,有些同樣身著黑袍,難以辨認面容,有些則暴露特異,種族多而人群雜亂。
末淵帶著薩納走進建築中,殘破的殿裡,上方崩塌緊連天際透射著月亮,裡面早已匯集一些等待的人群,貧疾、衰弱、強欲、貪婪、狂爆,為了所求人們獻上自己的貢品,財寶、魔物、食物、甚至是魔法能源之物等。
祭台上陳列信仰的約書,火光將裡面透得明亮,除了主祭還有身著黑袍隨側圍繞吟唱符文歌詠,有的信使一旁虔誠靜禱,有的面露詭譎神色無法透析,各種人蛇混雜的情況可說詭異,末淵只是習慣地淡視一切。
「......。」壓平雙耳,薩納因神殿裡面的氣氛弄得內心有些忐忑,只是張大著眼睛看著這一切,有些意外末淵會參與祭祀活動,薩納對這些活動向來不太關注跟參與,只是知道各處都有這樣子的集會。
待祭典開始,主祭開始主持對神靈的一連串敬禱儀式,正祭開始人們紛紛上前獻祭自己所有,對神靈祈願。供品越好,對神的敬意越高,底下人們開始吵雜沸騰。一會兒末淵要薩納留下。黑羊之血,在這些活動之中,他被這樣稱呼著,除了獸族黑羊本身少見,更深原因之一是自己混著鬼族的血緣,而被認為能更接近神靈,做為祭品視為高尚與崇敬。
盯著末淵走上祭台,薩納的心中莫名的感覺到不舒服,奇妙的情緒鼓譟著浮動,感覺胸口的不安化作了實體,亮晃晃的勾上了脖頸,讓他有些無法呼吸。
末淵走上台上,從黑袍中亮出手腕拆解繃帶,拿出鋒利的匕首,由高處凝視激情的群眾,目是那些紛亂交雜的情緒與慾望。旁人在眼前遞上了金屬器皿,末淵含笑透露著狂色,一勁劃開血肉,讓泊泊淌流的血液注滿盛裝獻祭的器皿。
不如獻祭的信眾,在承上供品後跟神明乞求,黑羊不祈願已是眾有耳聞之事。獻祭結束,末淵拉緊臂上束帶來阻止血液淌流更多,拉上斗篷從台上退下再次隱沒人群中,獻祭活動持續著。拉起繃帶捆住傷口,他回到薩納在的角落,等待今晚的儀式結束。
薩納沉著臉色不語,血腥味不住的刺激他的鼻腔,所以之前在森林時也是因為這樣...晃動著尾巴最尾端,他低斂著眼睛,覺得自己很不喜歡,應該說討厭末淵這麼做。
末淵觀望著台上儀式的進行,不時注視著身旁擦身而過的人。隱隱約約感覺到薩納低沉的情緒,心裏有些騷動,但更多的是未知。待集會結束,為了對不祈願而獻祭的黑羊之血表示謝意,大多時候可以拿到些許報酬,多少由對方決定。
人群漸漸散去,神殿恢復死沉的氣息,月色已轉昏暗,末淵跟薩納步向歸途,感覺剛在儀式上薩納的氣息就一直反常的沉寂著。
把脫下來的黑袍拿在手上,薩納腦海裡面想法反覆的交錯著,他討厭末淵這樣做,想要獨占,可是也不想要獨占,最後後者的混合著一種放棄似的情緒,讓內心變得些許冰冷,薩納抵抗著,不管是想要佔有對方的自己,又或者是做出這樣行為的末淵。
「為什麼要這麼做?」跟在末淵身邊走的薩納語調冷淡的詢問,和往常簡短的字句不同,語句變得完整:「如果一定要這樣做,想要知道理由。」
末淵對著薩納的冰冷的質問,叢態度的改變了解其中存在著理念上的差距。沉默片刻,「從眼神中透析靈魂,我直覺我們很相似,你覺得你我不同之處在哪裡?」手中傳來的隱隱痛楚,黑羊繼續思考著薩納的話。一定要如此嗎?或許不一定,也許該是停止,自己早已疲倦。想停止,卻無法抑止。
「憎恨著,神帶走了我的妻子。」所以不會停止,不能停止。
「你跟我...哪裡都不同,並不相似。」輕勾起唇,薩納平緩的回道:「這片大陸沒有神,有的只有我自己,我恨的不是神,是保護不了妻子的我自己。」
「你說我們相似,你覺得你我相似之處在哪裡?」用著相似的語句反問對方,薩納的語調有一種自嘲式的輕挑。
對著反問,末淵似乎無法正面回答,眼神透露出悲傷與疲倦,「...神確實不存在。」誰也救不了的東西,怎會存在。他自嘲的笑著,胸口有種椎痛的情緒,自己大概跟薩納不同吧。斂斂眼神他轉身邁開蹄伐,離開。
感覺自己傷到了末淵,薩納往前追上堵在末淵面前,飛快的抽出腰間的匕首,在跟末淵割傷自己相同的位置狠戾的連手上繃帶一起把自己的手給割出一道血痕,鮮血染上繃帶與毛皮,薩納平靜的異色眼對上了紅瞳。
露出不解的神情,看著薩納衝到自己面前傷害自己,他露出詫異的神情。是安慰?同情?滿是不解。「...如是剛的事情就別在意。」不懂為何要做到這樣的地步,胸口的傷痛卻被紓緩,但替待填充而上是更多厭倦的疲憊,無力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所以,你不懂。」薩納勾起苦笑,胸口累積的情緒跟感情隨手上的傷口流淌滴落,手上的割痕隨脈搏一陣一陣抽痛,但是這種事情都不重要了...「相似或者不同都是一樣的,重要的是能否互相了解。」
一言一語薩納吐漏的心意,末淵瞪大眼睛,覺得一直以來自己隱約的感覺,似乎是真實的,薩納...似乎喜歡著自己...。走向前去,他抽掉自己臂上的綁束,綁在薩納同樣受傷的手上。疲憊的神情展露一抹淡淡得自嘲,自己也仍然身在神之掌中。「你...究竟是神的恩典? 還是天罰呢?」他笑說,暗自覺得或許前者多了些,自己心中隱約的那份喜悅心情。
「我,兩者皆是。」手上的傷口被末淵包紮起來,薩納疲憊的嘆了口氣簡短的回應著。
末淵沉默著思考薩納的回答,隱約的感到忐忑,有些在意。待包紮好傷口,才打破沉默「回去吧。」現在只想擺脫疲累,好好休息。
「累,想睡。」回到平常短促的句子,薩納點了點頭,跟著末淵走回藏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