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將其拾起放至床邊矮几，不料一揑卻生鈍痛，皺眉睜眼瞄瞄所為何事……這一定是近日思慮過度而生的怪夢。……莫為虛構的荒謬異象費神，蓋好棉被再睡上一覺就好了。

「司馬子元可在？」

由遠至近的腳步聲也一定是夢。

「司馬子元！不是叫你辰時來處理軍務？」

房外的叫喚聲也一定是夢。

「竟敢讓本太子久候！究竟要睡到何時！」

棉被給暴怒的人一把掀開也一定是夢。

「喔？你這是，長出了不錯的東西嘛。」

……實在是不想與您在夢中相見啊，曹丕大人。依舊閉眼，把頭埋於兩臂間。

「我說你，再驚慄也得面對現實。」

看來這個夢境還挺完整，居然出現慫恿人把虛實翻轉的話語。
大膽一探虛實後，夢境往往便會破滅，且遂其意，在床邊佇立的人注視下鑽進被子，往關鍵地方探個究竟。
………………這到底！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帶最後一絲希望翻出被團放聲大笑，只盼嗓音依舊，自喉頭發出的竟是高出往常不止一度的女聲……

視線也緊緊的盯著對方那變得些許秀氣的容顏，嘴角弧度從未降下，那個司馬子元竟變成了女人？這可真是件稀事。
「其實你變這樣也挺不錯的。」上下打量幾回後笑著做出了評論。

終於接受了自己成了女子一事，只不過有了上次丕包一夜恢復的經驗，倒不至驚惶失措。確信著蒙頭大睡一覺便是治癒奇難雜症的良方－－或者說，不得不信。無視上位者的『讚美』，撇撇嘴再度躺下。

看人又再次倒回床上打算睡回籠覺，哪有這麼美好的事情？皺著眉頭將棉被扯過拉開，伸手拉過還在裝死的司馬師的手腕藉此抱了個滿懷，喔？他胸前倒是不小嘛。
「該是時候處理軍務，你還想睡多久？」

嘖，好歹收斂一下碰撞到胸前突出物時那抹笑容才來說公事吧。「大人，想必此等洶湧您也抱入懷過不少次了，那這樣又如何？」話音未落，便把太子殿下的頭塞進胸前兩球間、抱緊兩臂，若能就此悶至窒息，也算一風流逸事嘛。

倏地被這樣一抱措手不及，由於被不小的力道所禁錮而使得在那兩胸中呼吸不順，抬起手順著似是人的頸項摸上，直到摸到了人的臉龐才停手，下一秒狠狠的擰下。

聽到人吃痛的喊了聲鬆了力道而抬起頭重新順息，真是一點都大意不得啊。「鬧夠了？鬧夠就該去做正事了吧？嗯？」看著對方還在摸著那微紅的頰面，瞇眼淺笑的拉過他的耳廓，俯身靠去低語：「還真是多謝招待，相當豐腴呢。」

「不．用．客．氣。」一字一頓地說著，斜睨一眼化身登徒子，卻還連半點溫柔都吝嗇的男人。難道身體的突變也包括了耐痛力的減弱？最後揉一把還疼著的地方，拉好正乍露春光的前襟－－雖對此並無實感。
說起來，這幅身軀，要如何走進眾人視線？「太子殿下，您這是要我以何種身份步入軍營？您相好嗎？」

又把衣襟拉緊了些，抱臂道：「可莫要我當眾宣稱自己是司馬家長子，您變成肉包的時候，我也沒有捧著您遊街示眾呐。」此話一出，語末透出的嬌嗔叫自己暗驚，惟正值爭辯之時刻，只好固作自若地往上直視刻薄的上司。

被這人提到過去那似夢的經歷不禁眉頭緊蹙，嘖、還真是愛提這些有的沒的。尤其那像女子的柔聲還真是有點無法習慣。
「借你斗篷包著遮掩一下總能矇混過關吧，還有、你這身衣也太不合身，得想個辦法才行。」

無法逃避外出了嗎，如此服裝的問題倒需要解決。向母親借來衣裳……絕不是好方法，理當能在兩天內解決的事，驚動到越少人越好。說起來，父親不是從諸葛孔明那裡得到過女人衣服？料定他決不會時時刻刻翻找那衣裳（他為何要將其帶回家也是個謎題）便決定潛入父親房間將其捎來。
「就請大人幫忙把個風。」將想法向曹丕和盤托出後，接來斗篷蓋過只著裡衣的身軀、一道往相距不遠的主間走去。

守在司馬仲達的房門前，雙手環胸靠在廊間等著那人行動完畢，不過為什麼那傢伙的房間會有女人的衣裳？……罷了，探討別人的興趣也實在沒什麼意思。
不一會兒看到那襲斗篷從窗戶翻出，喔？動作還挺快的，快步跟上他的身影，一同去到了軍營裡頭。

隨便換上女子複雜的長裙，也不曉得穿著細節是否妥當，把斗篷覆過全身後即全速疾走，顧不上如此穿街過巷引來的側目，反正身後有那位大人物追著，旁人頂多當他調戲追趕良家婦女，麻煩也不會算到自己頭上來吧。到了營外則需要停步，待人走在前方開路。
跟在太子身後步入軍營，垂頭使面容隱於兜帽影下，穿過列隊的兵卒，一路上倒沒有多少嘀咕傳入耳內。

領著轉性成女人的司馬師進入營中，憑著自身的權勢魚目混珠倒也不是過於困難，入於帳裡便看見那又增多的捲軸變感覺到有些頭疼，免不了輕聲嘆息。「行了，到這裡就不會有閒雜人等會來打擾，速些將這些麻煩事兒處理完吧。」

點頭卸下斗篷，於自己慣常佔用的案前坐下。雖身體比以往略瘦小，以致落座後略感不適，左右微調一番後仍以一貫之姿開始閱卷，以求盡速趕上今朝落下的進度。

正欲提卷與人探討軍務，眼神卻無意的瞥見那顯得微妙的畫面，而暫且不論手邊的軍務，伸手用捲軸敲過對方的頭開口說道：「司馬子元，別兩腳大敞，你是想給誰確認你今天有穿底褲與否？」

聞言立馬緊緊並攏雙腿，一時無法適應女子身份，才未有糾正坐姿，難怪方才下部微涼。畢竟以女子嗓音大談此等話題總有欠莊重，壓下開口回嘴說自己確定有穿男用底褲的念頭，重咳一聲繼續手上的事。

這倒是連個性也一同轉變了麼？還真是無法適應。將泰半的軍務批閱完畢以後警覺已是二更之時，過於疲累處理事務的效率也會下降，果然還是得先靜息至明日，養精蓄銳吧。
「今日到此為止，剩餘連同明日的份再一同處理。」

以不習慣之姿坐了太久，腰間只覺痠疼難當。自矮桌後緩緩起身，本欲返回司馬邸，思忖著回程已需謹慎避過自宅前門守人的耳目、明早又得再次前來，頓生倦意；轉念一想，殿下此間並無外人進出，若借宿一宵亦毋懼遭人撞破，若守備兵巡至，充作婢女也好太子新歡也罷，只要今夜一過，回復男兒身後便無需再理會閒言，一咬牙、出聲請托唯一的救星。
「此身姿態不便回府，大人請許我在此留宿一夜，也便於明日早早開始處理公事。」

凝望著司馬師那原已有些陰柔但經過異變後更為秀氣的容貌，考慮著對方的提議。看他那樣子，似已下定決心、從容赴義，聳肩輕聲應允：「也行。」

「謝過大人。」話是如此說，卻已利索地取來一直置於身側的斗篷，緊緊包裹自己以驅去寒意，攀上曹丕邊上那張榻，蜷縮而寐。

半臥於其側，感覺到他均勻的吐息便能得知約已陷入夢鄉，一手輕撫過司馬師那柔軟的青絲，另一手取來閱至半途的卷軸繼續看讀，瞥過他緊閉雙目的側面，這角度看去倒也看不出來他有何改變，也許、到了明日又會宛若夢境一般，曇花一現。
雙眼感到些許沉重，也就任由意識逐漸遠去。

聞晨鳥啼鳴，自覺地掀開薄布醒來，正要換下女子衣裝時，卻見胸前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仍然立著……驚惶之下伸手擒住身側的人雙肩用力搖晃：「怎麼還在！」一切理當在今朝恢復才對！

感覺到劇烈的晃動而緩緩的睜開眼睛，那焦慮的面容映入眼中，抬手抹過臉龐再次仔細凝視眼前之人。「……你怎麼還是這副模樣？也罷，或許晚個一天才會變回，就再多處理一天的軍務吧。」

「……」被如此淡定的反應一噎，反倒讓自己也冷靜下來。太子所說的言之有理，眼下面對無解的局面，暫且逗留在此，多等待一天也好，遂順其意執起公文，重覆昨日的動作。
※
離異變的那早晨，已經過了兩晝夜。

原來堆積如山的軍務，經過三天內除去睡眠、用餐時間外無間斷地處理，已被盡數完成，如今只是傍晚時份，兩人案上已清空，太子更命人送來葡萄，邊品嚐邊題賦，一派閒適之意洋溢於帳中，可是，被異變困擾的自己完全不能融入其中。
執筆在載有筆誤而廢棄的竹簡上有一筆沒一筆地亂撇，畫出一顆顆繃著臉或彈跳或埋碗的包子。也許是時候考慮最壞的狀況了……

倘若自己真的沒能變回男兒，父親的權力將由昭弟來繼承吧，雖說有元姬在旁輔助，欠缺覺悟的他能勝任嗎？糟，離開前未有特地交待公休和士季對他好生照看，昭弟不會又犯懶而被認真的他們嫌棄吧？但父親該會為他作打點才是，不必過於操心－－那自己呢？接下來要如何是好？難道要嫁作誰家婦人？
眼神瞟向吃著葡萄舉著書簡的男人、妻妾成群的混蛋，還是用胸前的肉包夾死他好了，想著便付諸了行動。

才剛嚥下甜美的圓潤，而下一秒被強行扯過使得竹簡掉落於地，臉再次的感覺到被壓至那豐滿的柔軟，雖然力道是那麼強烈了些，就倘若是想要悶死人一般的用力。
真是，這傢伙腦袋是否哪裡出了問題？學不乖啊。抬起雙手向前撫上了對方變得較往昔纖細的腰肢，感覺著布料下的溫度而毫不猶豫的開始搔起癢來。

被這樣的強行攻勢之下哪還能抵禦多久？成功脫離了那柔香才收手稍為抓整因這插曲而有些凌亂的瀏髮，望著還在順氣的司馬師。「就這點大小還肖想發動如此沒用的奇襲麼？」

哼，再次失敗了，雖然原本就沒有確實謀殺這人的念頭。到底是出於什麼想法才行動，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概必須承認因為不安，才一反常態地想要獲得對方的關注。揉揉被揑麻的腰間，保持著跨坐於其前方的姿勢發問：「變成包子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刻意迴避大小的評價，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大小並不由我啊。

本已做好對方會反唇相譏的準備，而正要回嘴的同時聽見了那出乎自己意料的問句而硬生的將備好的話語吞回腹中。四目相接，從那雙琥珀的瞳眸能夠讀取到幾分憂慮，已是第三日卻仍舊為這副容貌，想必他也開始焦躁鬱悶起來了吧。
「……就當它是夢，它即是夢，別過於愁心。」伸出手輕撩過他頰邊的髮，指腹摩娑著他的臉龐。「要是真變不回來，你還擔心沒人要麼？」揚起嘴角，輕描淡寫的說道。

──沒什麼好畏懼的，莫因這夢而亂了心性，屬於自己的、終究會回來

就當是夢，這離奇的夢也太漫長了……除卻自身荒謬的變化，眼前出離溫柔的人亦是虛象嗎？腿間張合、讓身體滑向前、倚去那較往昔更顯可靠的肩膀上，摩挲著那胸前染著體溫的衣料。夢中有此一人相伴，是該衷心慶幸。

似是要人安心一般的將其摟抱入懷，還在考慮著納妾一事時卻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那應該靠在胸膛的柔軟怎倏地沒了？蹙著眉頭扣過人的肩頭拉開距離，進了眼的不再是那陰柔的容貌，而是那專屬於「司馬子元」的氣息。
「瞧，你這場夢這不就醒了麼？」

突然被推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一切異象已消去，可真是……來去如風？試探一般拍拍前胸，確認了異物當真已然消失。
正欲放鬆一直懸在半空的心，展開笑容，卻驚覺自身所穿的女裝、配合跨坐於另一男人身上的姿態，確是不一般的噁心。果然身與心的變化是相契合的……急忙從人身上跳下，褪去女子衣裝，暫以斗篷披身禦寒。
回首向曹丕投去一笑，「看來今生無緣當大人的妾了。」

故作微驚之貌，「可真沒想到你還真想當妾，也別那麼委屈、升正室也無妨。」語畢回以壞佞一笑，語氣中調侃成分佔了大多部份。

「大人一言既出……」放鬆心情後此等玩笑話自是無關痛癢，與太子徹夜高談，結束了這一場夢。
※　數週後　※
睜眼發現旭日已高掛，和煕陽光曬得房間暖意盈盈。大抵是昨夜難得的好眠，使自己稀有地眷戀被窩，不欲離開。意猶未盡地閤上雙眼一伸懶腰，四肢卻是出奇的沉重……這橋段，似曾相識。俯首看向胸前－－

＝＝＝＝「咳，曹丕大人，你說過我升正室也無妨……」＝＝＝＝

「他恐怕還不肯。」戲謔的笑著，這齣戲倒也是逗的有趣。 「滿意甚好，也不枉他犧牲色相了。」

「眼下我作為男兒身，自然是沒有正室不正室的事。」

rikuson0815: ……走投無路時也不失為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