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是什麼時候忘記，但下意識知道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遠到連回憶起來畫面與聲音都變得困難濛糊。

『米利安，這次的任務你幹得不錯嘛。』同隊的肥胖男子笑著走近，親暱地把手臂搭在他左肩上。

同行的男子被推開後也不在意，望向四周，聳聳肩道，『話說回來，這手續真麻煩。』
「為了連隊的安全考慮，這是必要的過程。」不帶感情地回答。

『嗨，你總是這麼古板，不過以後應該會漸漸省去這種手續吧。』男子若有所思地摸著長滿胡渣的下巴，『不然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光是我們在渦裡出生入死，總覺得無法信任那些工程師。』

「────，別再說了。」人名的部份像是有干擾般蒙糊不清。
把裝備的武器御下，他皺眉，「我們是同伴，沒必要為這種小事在意。」

聚集在這裡的人都有著相同的目標，渦的徹底消滅理應是他們共同的理念。
只要在這個前提下便是同伴，並不打算懷疑更多。
『我說你…』體胖的男子說到一半無視自己困惑的目光，先他一步走進檢查站入口。『小心吃虧啊。』

現在回想，那時候的自己並不明白他話中的意義；但就算一早知道，這一切也無補於事。

每天重複著鍛鍊、整備、殺敵的日子，雖然不享受戰鬥，但也不討厭連隊裡吵鬧的氣氛，一大堆男人吵吵鬧鬧的場面會令人多少想起曾經有同伴的日子。

沒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過去，最初的確有一起加入連隊的同伴，但隨著上戰場的次數增加，那些曾經熟識的臉孔也漸漸褪色，消失不見。

『來喝一杯吧米利安，這次我可不會輸你。』在任務成功後的慶功宴上自己總是無奈接過胖男子塞來的啤酒，這種程度的酒精對他起不了多大作用，喝下去也無妨。

『這才對嘛！男人就是要喝威士忌！』對方拿起酒杯與他碰杯，『為我們的生還乾杯！！』
「啊啊，你也是。」

若要說連隊除了目標外還給予自己什麼，大概便是有著新牽絆的同伴，雖然不會掛在嘴邊，但那的確是他珍視的事物。
曾經有一段日子，連隊成為他第二個歸屬。

然而變節與考驗總是比預期更早到來，當接到同伴被困在渦裡的情報時，得到的卻不是連隊上級的支援許可。

「不能出擊？」把手中的命令書放下，沉默一陣後說，「如果要阻止我已經整裝好隨時可以出發的小隊，請告訴我您準備對同伴見死不救的原因。」
『我們不能無視再次進入渦的風險，更何況任務的勝算不大。』
不帶感情的眼眸藏在鏡片後回望自己，但所謂理由在他聽來也不過藉口。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再次向上級遞交申請。』工程師的男人推了推眼鏡，『不論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我們的分析不會出錯。』
『為自己沒被編到偵測任務裡感到慶幸吧。』男子在離開前拍了拍自己肩膀，別有用心地道，『這代表我們沒有放棄你的小隊。』

然後，是腳步遠去、木門合上的聲音。

最後他們無視命令成功衝入渦，但擔誤時間的下場便是面對早已冰冷、被魔物撕咬得不成人形的屍體。
雖然救回生還的少數隊員，也成功回收好核心，但隊員們的心情還是無法平服。
『這算什麼危險程度Ｓ級的渦！』完成任務後的隊員一拳打向裝甲船內部，『要不是工程師們堅決不派支援，這種程度的渦絕對不用犠性一個偵察隊！』

事後分析班對於他們奇蹟般完成任務歸來給予很高的評價，但那只是在掩飾分析人員的失誤。
無論分析班有否承認過失，已經失去的生命不會重來，曾經一同聚首的伙伴們也無法再回到昨日的景色。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令任何人的犠性成為白費。

抱著這樣的信念，他再一次站上戰場，然後很快發現麻木地作戰無法斷絕渦帶來的災害。

『隊長過世了，明天會舉行他的告別儀式，你會來的吧？』胖男子咬著煙，平靜地說道。
「……我會去告別的，謝謝你。」

目送愈來愈多同伴離去後，長久以來戰士們的鮮血和壯志只告訴他一件事，必須找出令渦完全消失的辦法，令一切回到正軌，不然過去的犠性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也許就是這念頭促使他聽信那人說的話。

如果沒有遇上那個人，那自己或許會把一生貢獻給連隊，就算為守護同伴而死也不留遺憾。

『我可以徹底消滅渦，或許，還能給你理想中的世界。』

莫名的影像湧入腦海，蒙糊的記憶開始燥動，陌生的身影開始生成，畫面直到那人出現後就算氣氛也完全改變。

『你可以選擇協助我，當然你要自取滅亡，成為導都那群老頭的棋子我也不會阻止你。』對方笑著說道，他記不起那人的容貌，卻知道那是一抺自信十足的笑。

－－對了，這個人是....

回憶中的人紅髮翻飛，墨綠色的風衣與不可一世的態度，他確信自己不會認錯這個人。

為什麼會忘記。
他的死亡、他的背叛、
明明一切都是因這傢伙而起。

思緒混亂間，看到對方朝自己走近，用熟識的聲音朝自己所在方向伸出手。

『跟我一起來吧，米利安──。』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