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閒暇的休息時間,幾分鐘前才和幾個較熟識的人比劃了幾下,結束後其他人仍精力旺盛的想尋找其他樂子,便成群的去找也來到訓練場的幾個後期生的麻煩;自己則一個人離開群體來到訓練場邊緣的建築物後方,就著陽光照不到的死角陰影和涼爽的風,靠著牆抱著配給的模擬刀直接橫躺於地面上,打算用小睡來打發時間。
不過陰影下的風特別涼爽,反而讓人清醒。於是維持抱著刀的姿勢躺於地面,雙眼則直直望進蔚藍的天空裡。
「好了好了、這麼有體力是因為練習不夠多吧?去跑跑操場如何。」有些無奈的一手一個拉開了像是兩隻蠻橫小牛般、拳頭幾乎要揍向彼此的訓練生。雖說是在阻止,卻也沒有十分積極。
畢竟打架甚麼的,不影響正常訓練的話當作切磋也不錯。腦中閃過的是不符合一般正規教官該有的想法,但自己本來就不是當教官的料吧。
被拎著後領的訓練生們,正露出懺悔的表情,直望著眼前忽然發起呆的代理教官。回過神來後,公平的各賞了兩個腦袋瓜一拳。畢竟此時訓練場上還有其他小隊,該做出模範教官樣子的時候還是得做才行。
「要打的話別讓其他人看到,還有別傷在太明顯的位置不然我很難交代。」調整成嚴肅的表情像是在訓誡,但其實是壓低了聲音說著真實想法。看著訓練生乖順的拼命點頭,還真像是痛改前非的乖孩子。
將幾個在製造麻煩的小夥子搞定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似乎...少了誰,伸出食指點著訓練場上的腦袋瓜。黑的、黃的、紫紅色的爬到樹上做什麼...要從上頭蓋布袋不成?瞇起眼盯著那從茂密枝葉中露出的後腦勺,決定睜隻眼閉隻眼繼續點名。
一隻、三隻、五隻...數來數去就是少了個人。搔著頭,露出困擾的表情。
「是誰啊...不會是肚子餓溜去食堂了吧?」
「……。」看膩天空後翻了個身,注意力移回與視線貼近的地面,才發現不遠處有一排正在行進的蟻群。
維持著側躺的姿勢伸出手指一隻、一隻的壓扁,瞬間眼前多出一排定在地上、無法前進的螞蟻,有死掉的也有還在掙扎的,而後繼著繞過同類前行的也逃不過執著的指尖。
就這麼毫無節制的按著,突然一道陰影突兀的打了下來。
「......咦?」
覺得被打擾到而轉頭往天空的方向看,沒料到卻看見弗雷特里西教官逆著光、正彎著身子往下看著自己的臉孔。
「….有事嗎?」說是這麼說,卻還是保持躺著的狀態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只是要確定你是躺在這裡睡覺,還是被打一頓後丟到這裡來自生自滅。但沒想到我兩個都沒猜對,有點失望啊。」蹲了下來,使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看著對方維持著伸出指尖的模樣,以及那片螞蟻殘骸。
神情有些凝重,以指節磨蹭唇瓣然後思考著這種情形該說些什麼才好。那雙赤色的眼眸中沒有明顯的情緒,或許沒人能真正懂得古魯瓦爾多再想什麼,也可能他其實什麼也沒有想,只是有點無聊罷了。
帶著天真、宛如原罪般的殘酷,對於弱小的生命。他這個性其實會是名好戰士也說不定,忍不住如此想著。但心裡明白,自己並不期望眼前這有著精緻輪廓的少年走向這樣的未來。
「瓦爾多,你要繼續躺著虐待螞蟻,還是要來跟無聊的教官切磋一場。」看見對方緩緩眨了眨眼,露出掙扎的模樣。很清楚第一個選項對古魯瓦爾多比較有吸引力,但同時露出了不容拒絕的燦爛笑容並伸出了手。
「…….。」明白教官笑容意義的嘆口氣,視線落在對自己伸出來的手些會兒後,唱反調般的靠自己撐起身,用空著的那隻手拍落身上的塵土,接著抬起視線直直望向教官的笑臉。
「就比一場。」說著的同時將模擬刀橫舉在胸前。轉念想想教官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強,趁沒事做交交手或許也不錯。
「就在這嗎,空間挺小的啊。」建築物的牆面,到周圍的圍牆大概只有兩個半阿爾雷的距離。但想想依照對方的性子,願意站起身來已經算是難得了。再提議到外頭再切磋古魯瓦爾多肯定會選擇躺回去。腰間此時插著的也不是自己平日慣用的武器,而是剛隨手拎著的木劍。
真是各種不利啊...,但也挺有趣的。單手拔出武器甩了甩,抬起左手朝少年的方向勾了勾。「就這樣來吧-」
集中起全身精神,把模擬刀掛回腰間擺出攻擊架勢,目不轉睛揪著眼前的對手,鎖定攻擊點後瞬間蹬地而去、無聲的直直衝向對方,一抽劍出鞘就往人的頸部劈砍。
「…唔!」但或許因為身高差距的關係,出擊的劍被俐落擋下,順著劍壓向後跳開、站定後再度向前進攻,這次轉移目標向著對手的腳邊猛力突刺────
「怎麼每個小子都先砍我臉,忌妒不成?」雖然帶著慵懶的笑意,卻沒有漏掉對方的動作細節。出劍的時機、膝蓋的彎度、背脊弓起的姿態,從中挑出了優點跟缺點記著。畢竟這些在切磋結束後都得告訴對方,他才能因此變強。
抬起腳朝刀面踢去,厚底的靴子擋下了模擬刀的劈砍。聽見對方嘖了一聲,隨即改為刺向自己的腹部。變招的速度很快,代表他的靈敏度是一等一的好,但要用在實戰的話還遠遠不夠。小幅度側過身,以木劍的劍柄格開來勢洶洶的刀尖。
對方向後退了幾步,穩住身軀。臉上帶起了少許不服氣,這表情要比平常冷淡的模樣順眼許多。「再來-」
「…….。」接連著被擋下牽動起內心的某個情緒,而腦子也越來越清晰。
聽著教官挑釁的聲音,雙手將刀子緊握在身側,再度小跑步衝向教官,但這次稍稍踩著弧線前進,以對手前方半部遠的距離為起始點壓低身子釋放力量全速衝刺、一瞬間鑽過對方身側來到背後,接著轉身再度以刀尖直逼後腰,進攻!
「糟糕--騙你的。」模擬刀砍在早一步移到身後木劍上,卡入了木頭之中。腳尖一轉,帶起手中的武器翻轉。他們幾乎要撞在一塊後又各自退了一步,瞇眼看著被砍出一道裂縫的木質劍身。
「啊啊、真是不良品,你說是吧、瓦爾多?」話才說到一半,對方又再次猛攻而來。銀髮的少年沒有因為攻勢而亂了呼吸頻率,以他的年紀來說是十分難得的。
「那乾脆丟了吧!」看準對手的武器產生裂口,決定先解決掉對方手中即使產生瑕疵仍令人大意不得的東西。
「丟了只好赤手空拳,這樣無法控制力道。不小心讓你受傷可不好。」如果揍傷訓練生,肯定會被隊長念上一頓,更慘的是傳到伯恩哈德耳裡...光是想像背後就傳來一陣涼意。
也因為武器上已經有些損傷,得避免正面擋下。腳步開始主動移動並閃避,兩人像是在繞著圈般。
「我、」繼續以對手的武器為目標,邊回應對方的話語:「沒那麼容易受傷」
而教官似乎也察覺這點,時不時將手裡的木劍台高至某個程度,就算伸直手臂用刀去挑也只能揮空。
明白這點後,索性增加對對手要害的攻擊力道和次數,逼著人使用手裡的東西一一檔下自己的重擊。
好像在逗貓啊...。忍不住在心中閃過如此想法,不過對方就算是專注於打掉自己的武器,那姿勢與踏步都十分流暢。
或許是天生的氣質也說不定,像是隻豹子,就算身上沾滿了泥、也絕不會把牠跟其他生物弄混。雖然自己沒有刻意去察看訓練生的背景,畢竟那在連隊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但古魯瓦爾多十分特殊所以上層曾找自己去談了幾次,但引起自己在意的並非身分、而是少年所顯露的特質。「畢竟流有貴族的血液吧...」
「.......。」心底閃過一絲厭煩的情緒,或許是對「貴族」這詞產生的反射反應吧。
揮舞模擬刀的雙手不自覺的加重力道,心裡明白出身是無法選擇的事實,也明白身分本該承受的言論。
不過現在既沒有冗詞贅字的禮節、穿的也是和大家一般的制服,而且還是在比武廝殺的情況….對於教官出口的話語反而感到有些奇妙,在這人眼裡、又是怎麼看待這個身分的呢?
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情緒,只是疑惑於那木劍所承受的力道忽然變得沉重。
古魯瓦爾多白皙的膚色,看起來就像大理石雕像一般,或許可以用精雕細琢來形容。「忽然覺得挺適合…」
稍稍的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開口,那刀尖擦過了衣擺後停頓著,露出了破綻。「喊你一聲小王子—」
因沒來由的稱呼傳進耳中而一愣、一時間整個人僵在原地。
不、以自己的身分也不算是沒來由、但從沒有人這麼稱呼自己過、就連洛斐恩也是以「殿下」稱呼自己,才會突然間被這帶點親近感的稱呼給迷惑住────
自己向前揮去的木劍沒有停下,卻見古魯瓦爾多愣在原地沒有躲開。於是稍微收回攻勢,只是讓鈍面的劍邊擦過對方腰側。
「瓦爾多,發什麼呆呢?」說話的同時,稍微的抬起木劍,戳了戳對方想喚回他的注意力。
「呼咿!!」腰側被掃到的同時全身不聽使換的顫了一下,還發出連自己也覺得細得微妙的輕音。
正想轉過身抱怨,腰間又因為再度傳來比先前更強烈、電流般令人發麻的觸感而又慘叫一聲、接著整個人彈開迅速的向後方退去、卻因為沒仔細注意而使得背部直接撞上身後建築物的高牆。
「你做什麼!?」也不管對方似乎有些愣住的反應,就這麼對著戳向自己腰際的兇手開罵。
「哈啊?我什麼也沒做吧?」疑惑的收回木劍看了看,然後望向抱著腰撞在牆面上的少年。一手撫在下巴思考,任由視線在對方身上打轉。
「!」被抓到把柄的心情一湧而上,卻仍強做鎮定的裝蒜:「沒這回事。」
見少年幾乎撇過頭去,臉上的從容也不見蹤影。兩人之間從切磋的嚴肅氣氛變的輕鬆起來,當然、這是自己單方面的感觸。
嘴角難以克制的上場成幾乎半圓,帶了點不懷好意。木劍被隨手插回腰上,空下的手正摩拳擦掌的像是在做什麼準備。
這讓對方不安了起來,雖然將模擬刀橫在兩人中間。但少年還是緩緩的向後移動著腳步,這些小動作並沒有被自己漏看。
「不必那麼害怕吧,我連武器都收起來了。難得遇上有趣的事,不打算再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嗎?」帶著燦爛的笑,向前邁開腳步。逐漸逼近,直到對方發出了宛如動物悲鳴的聲音。
已經不知道喊出的是「退下!」、「走開!」抑或其它字眼,當發現退到較空曠的地方後,馬上轉身拔腿往訓練場——人多的地方——頭也不回的全速逃篡而去。
「小王子怎麼可以這樣子跟教官說話,我可是會難過的啊。」雖然以十分失落的語氣說著,卻也做著不應該是教官對待訓練生的事,只為了搔對方癢所以開始了這場追逐。
訓練場上的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中原本在做的事情,不同顏色的眼眸呆滯的隨著兩人移動著。
「不准過來!」完全不顧周遭呆愣眼光的嘶吼著、故意鑽過幾個打鬧的訓練生之間,教官高大的身形應該會很難通過才是。
雖然不是沒想過往後上課仍要常碰面的情形,但至少今天要逃過對方的魔掌!
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少年繼續在人群間穿梭著、內心突然覺得這一天變得有些漫長。
「這個時候得利用群體攻勢才行啊,小王子你還嫩了些。D2小隊聽令-抓住古魯瓦爾多。」聽到這句話,身在人群中的少年縱然緊急的停下腳步,卻還是太晚了些。他的同伴們,在釐清狀況之前都選擇幫助教官。
因此當自己慢悠悠地走上前蹲下後,所看著的是被壓在訓練生小山下氣到臉色漲紅的古魯瓦爾多。
「準備好迎接這次切磋的結局了嗎?」和藹可親的說著,並將指節折出了聲響。像是一點也沒看到對方張牙虎爪像是隻野貓,只是十分愉快地笑著。
在最後演變成整個小隊在草地上滾成一團,有人罵著、並揮動了拳。但更多的還是笑聲,不論是自願性的還是被搔癢的。罪魁禍首只是悠哉的將雙手叉在腰上。看著他所帶領的訓練生們像一群普通的孩子打鬧在一塊。這是讓人忍不住勾起嘴角的光景。
當然,在最後的最後-D2小隊全體包括代理教官弗雷特里西,罰跑訓練場接近百圈一事就是後話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