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地並沒有在清醒後馬上動身,維持著倚靠樹身的姿勢、瞇眼發楞了好半晌,若是四周突然冒出魔物、大意如我恐怕就得交代在這,即便如此、腦內一片渾沌的狀態也是過了一會兒才恢復、足以支起身體確認現在處境。
拍去落在身上的枯葉、站起身來,隱約覺得這一覺睡了很久,活動身體的時候總有些遲鈍。簡單地確認自己現在的狀態,發現除了自己的武器就落在身邊外,哪裡都不見行李的蹤跡、可以說是兩手空。
拾起落在地上的大劍、撫去上頭的枝葉或沙塵,現在不是能靜下心來整備的時候,手搭上劍柄、一面戒備樹林暗藏的危機同時也觀察著所處的位置--不算高聳的樹在四周肆意地蔓延至視野盡頭,穿過樹葉投射下的陽光沒有任何溫度且也不刺眼,即使抬頭直視光源也無大礙。
旅行讓自己踏遍了不少土地,但記憶中卻未曾見過這般奇異的地方。
無奈地嘆了口氣、搔搔後腦杓,「這下可難辦了……」理解現下的情形後,首要目的還是確保生存所需的物質以及休憩的地點,剩下的等那之後再說吧。
沿著地上野獸的足跡前行,既然不是無計可施、那就還有辦法離開這座黑色的森林,離開森林後也許就能找到人、好理解自己現在的情況了。
揮舞著大劍將突襲而上的第四隻獸型魔物斬斷,除了增加食糧這個目的外還有著活動筋骨、重新熟悉這份力量的期望。
拖著魔物的屍骸走向先前找到的洞穴,原先推估這裡是其他魔物的巢穴,食糧已足也不想去多沾染血腥,但看裡頭沒有任何有生命居住過的跡象,便決定暫居一晚。
手拿樹枝時不時撥弄著火堆裡被燒黑、直劈啪響的木柴,邊看著炙熱的火焰邊思索著現下的處境,已經距離最初的位置有段距離了,但還是沒看到森林的盡頭,除此之外就連人經過所留下的小徑也沒發現,上一次醒著的時候還在米利加迪亞,片段的記憶讓自己無法肯定是否現在仍在那個地方。
驀地、延進洞口邊的枝葉窸窣作響打斷了思緒,一手搭住腰間的劍、警戒地看向聲音來源。
藉由枝葉茂密藏好蹤跡,蹲在
樹枝上偏頭觀看低頭撥弄火堆的男子。看著背影總覺得莫名的熟悉,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出曾經在宅內見過此人。
像是察覺了自己探看的視線,男子猛然抬起頭來,不過看他的視線逡巡沒有定點就知道他沒有真正鎖定方位,因此也就不動聲色的繼續蹲在原地,不打算有所動作。
……不過話說回來,剛剛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到底是從何而來?
僵持了許久、即使刻意做出鬆懈的樣子也不見魔物身影,看來似乎是中獎了。
雖說無法掌握對方實際位置,但洞穴及身軀製造了一塊不小的死角,手掌一收一放間、無聲地將數顆石子握入拳中,大略推測魔物現在的位置後猛地朝著預想的位置將石子彈出。
--咦?
看著數顆小石頭朝著自己飛來,敢情是把自己當成魔物了。這麼一想不禁有點不爽,連躲都懶得躲,眼睛一閉於是石子隨著自己所想完全偏離方向,「叩叩叩」數聲輕響,全數砸在旁邊的樹幹上。
「哈。」男子一臉錯愕的模樣讓自己笑出聲來,乾脆出言譏嘲。「準頭也太差了吧,大叔。」
單靠力量便能改變其軌跡,看到這畫面臉上不住閃過一絲詫異,不過這樣一來也能確認對方的位置和自己所猜測的相同了。
突然一個笑聲打斷自己尚在思考下一步行動的思緒,熟悉的音調、聲線及語句間隱含的情緒,儘管不解為什麼對方也會和自己一樣在這奇異的森林中。
「沒想到會遇見你、傑多。」收起警戒、走到洞口邊,對著被濃密樹葉遮掩住身影的人道。
猜測過自己遇見的可能是會讀取人心、改變自身外型的魔物,直覺卻推翻了這合理的懷疑,曾被自己靈敏的直覺救過無數次、這次決定繼續信賴著它。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瞪著眼前的黃毛大叔同時快速搜索記憶,可是腦袋一片空白再如何也想不起來,反而空惹劇烈頭疼。
「你是誰?唔......」按著太陽穴抱緊樹幹以免自己不慎摔下樹,那可糟糕至極。
雖然不曉得樹上的少年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剛才的對話能肯定對方遺失了記憶。
無法更詳細地回答傑多的疑問,除了知道他是出身自米利加迪亞貧民窟的少年以外,自己是如何遇見他、進而認識的全部都無從所知,『傑多』宛如一個概念、存在腦海之中。
名字闖入腦海終於喚起臉龐,可是畫面片段閃過腦海順帶引起頭疼劇烈。雖然下意識的抓緊了身邊樹枝試圖穩住搖晃的身軀,可惜一切救命措施皆是徒勞無功,手一軟整個人仍舊從樹上摔下。
接連撞擊到幾根粗大樹枝,劇痛使自己意識短暫模糊了一下。耳邊風聲呼嘯而過,腦海中只剩下這麼一句話。
從剛才開始便注意到少年的異狀,從樹上滑落的瞬間、一個箭步衝出,穩妥地接住了人。
「……你到底有沒有在好好的吃飯啊。」滿懷疑惑的看向懷裡仍閉著眼的少年。
看上去頗纖細的孩子,本以為是被披風遮掩住才導致這樣的錯覺,接住落下的人同時稍微掂了下重量……好輕。
正打算啟用力量避免死亡,卻意外的被溫暖的懷抱包裹。腦袋仍舊疼痛卻不似方才如此劇烈,因此伸手按摩太陽穴,沒打算立刻起身。
「你管我。」調整呼吸後總算睜開雙眸,正好撞上那雙寫滿擔憂的藍色眼瞳。
「……沒事啦。快放我下來!」別過頭躲避視線,同時開始掙扎著想要下地。
臉色看起來完全不是說的那回事,儘管依舊擔心著少年的情況,還是依言放下懷中的人。
看了眼男子,頓時意識到這傢伙還不是宅邸的戰士,而是與當初的自己一樣--茫然的在陌生的世界甦醒,還一無所知。
「那是因為我們都死了。」
玩笑似的輕鬆出口,可是內容不啻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