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些許疲憊的步伐在森林裡、錯落有致的聲響好似為其帶來一絲生氣的錯覺。
熟悉卻陌生的道路在眼前鋪展，過去回來了不下百次的歸途如今卻成了拜訪，為何而演變於此也已成過往，追究無其意義。

拉勾著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拐彎繞過了幾個轉角，爾後不出所料的看見了那襲傾身細心顧料花簇的絳色身影。

腳步聲像是序幕般的悄聲宣說自己的到來。
嘴邊勾起淡淡的笑容，是無奈期待亦愧疚懷念，不知道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樣子，而那人見到自己又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看見對方抬起了頭望向自己，沒有止下腳步的繼續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生日快樂，路德。」伸手遞去了手中的牛皮紙袋，突兀的開口。

或許這樣顯得沒有情調，但相隔許久的會面讓自己也無法忍受難熬的迂迴。

聽見鞋跟踏足草皮的聲音，抬起頭望向......
「........沃肯。」停下手上的工作，直直的盯著那依舊身著白色外袍的...如此久違的男人。
完全沒想過的重逢如此令自己錯愕...失態。

對方的嗓音，如此懷念...
低眉，放下手中的殘枝花葉，抽出手帕擦拭微微沾染上露水的手。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嗎？多久，沒收過任何人贈與的物品...
「...謝謝。你...要進去喝杯茶嗎？」輕聲開口，伸手接下對方手裡的紙袋。

輕柔的勾起對方微捲的髮末，搶眼的白在襯底的深色手套上強烈的對比著。不用湊近嗅聞便能認出那思念許久的獨特花香……啊啊，是他特有的、足以讓最豔麗的花兒失色的氣息。
如斯令人沉溺其中。
「不先看看嗎？禮物。」放下了手示意同意了邀約，便也旋跟於對方身後，出聲說道。

被勾起的那撮髮似乎散發著熱度感染到頰邊，直盯著那對令人移不開眼的，溫柔的灰藍......
別開頭，收起清理的用具往溫室走去，手中的紙袋似乎出乎意料的沉...
剛才，自己的眼裡是否，透露太多的思念...？
「等等吧...。」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只是一昧的向前走，也許只是不想回頭，在自己收斂起失態之前...

會等的，短暫的指針輪轉也彌補不上以往你曾等過那無數次花朵的盛開殘謝。
坐下，看著人把茶具擺置於桌上，不同記憶裡的俐落，那動作似乎慢了些。
捨不得錯過任何那對湖綠裡閃過的情緒，即使對方刻意斂起的眸像在迴避著自己，然也阻不斷視線偶然的交會。

「過得好嗎？」
設想過許多次的對話就像是笑話般一句也開不了口，何等濃烈的思念只不化為簡單的一句問候……那甚至稱不上問句。

多久...沒有這樣把茶具擺出來了？
自男人走後，自己的生活裡幾乎剩下花園、溫室與自己的商店，房間只是讓偶爾疲憊的自己可以不用見到誰，安靜休息的場所。
熟悉的茶香，瀰漫著回憶。
注視著固定清理卻微微陌生的茶具、放入茶葉、沖入燒好的熱水...

專注的泡著茶，僅是為了避開男人的視線...
聽見問句，卻依舊垂眼盯著潔白瓷器...
「...很好。」一直在心裡碰撞著的那些埋怨在看到他的時候便如水氣般消散在空氣裡...輕聲出口的違心。
拿起茶葉放到一邊碟子上，將壺裡鮮紅倒入各自的杯裡，香氣瀰漫在室內。

散逸在沉默裡男人的聲線，低沉卻叫人安心。不在試圖打破密布在彼此間的沉靜，只是單純的看著路德的一舉一動。
沉默又如何呢，語言於此作廢……若能就這麼伴著你直至心意相通的轉瞬。在這沙河凝滯的空間，於你厭煩前犧牲前世的記憶，成就現下的每分相會。

「許個願如何？三個。」
在多妮妲與雪莉生日時，她們總會漾著笑臉許下願望。或許都已過了這樣的年紀，不過也只是想聽聽對方希望些什麼吧。

靠著柔軟的椅背，手上捧著溫熱的茶，某種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慢慢的抬起頭望著只隔著一張茶几的男人。
如同從沒離去過一般，從未改變的專注，從未改變的彼此...只是時間不同了，那份溫柔卻更深刻。
與你一起的時間，才是不變的...低沉溫和的嗓音，溫柔的灰藍，如此的想念著想念著，花開花謝，以一樣的顏色盛開一樣的思念。

「願望？」微勾唇角。
一般人想要的不過就是那些伸手可得的物質，絲毫不缺的自己，對於這樣的詞早已陌生。
「要說的話......希望今年的梅雨季不要淹死太多花。」淡淡的微笑，輕啜一口茶，如以往一般。
「然後.....希望能找到新種的植物吧？」

聞言並不感意外，只是輕拿起仍冒著如霧似白煙的茶杯啜起，感受那略燙的褐液滑過喉頭，狀似掩蓋了油然升起的焦渴。
「還差一個呢。」
如斯說道。「來點不一樣的？」你幾乎把所有給了植株。
不免有些小小的不滿，但雙眼裡人是沉著笑，和那絲絲的冀盼。

留下來伴我身邊。
「下次來的時候，再陪我喝杯茶吧。」微笑。
讓無止盡的思念找到可以期待的日子，讓等待有存在的理由...僅僅如此，無法更多的需索。
無法為了自己束縛住你，如此相處，就該滿足...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讓身子橫過茶几，輕柔的勾開路德微顫的指取過仍溫的瓷杯，隔著布料透過的溫度，不知是否還留有他的體溫？
「下次還你。」淺淺的笑著重新直起腰身，紫沉藍的眼瞟過被放置於一旁的禮物。
還得回來看看成果呢。

猶如傾訴似的唇覆上那漸冷卻的杯緣，笑著。
如果可以，改天出來走走吧。這麼對他說著。生日快樂。
斂起眸離開了溫室，又是一次留下的等待、和不知其義的承諾。

「我會...等你。」最後，像是想在眼裡刻下他的一切般，視線交接...要離開了嗎？
為了杯緣的接觸而心跳，在離去前似乎更加倍的想念，想念還在眼前的男人。
「好的。」這麼回答，勾起笑容。
相信你的承諾，相信你會再來...

直起身目送他走出溫室，如脫力般把自己丟回椅上，室內的茶香依舊，人卻已經遠走...
會再回來的，是吧？
重新勾起笑容，伸手拿過他放在茶几上的杯，雖然不再溫熱，卻捧在手中，就著杯口將未盡的茶一飲而盡。

放下手中的杯子，拿過他贈與的紙袋，輕輕的揭開封口。
裡面是一包深褐色的種子與數罐植物用營養劑。
「......謝謝你。」綻開笑容。

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