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緊靠著機械馬,一手壓住頭頂以防帽子被暴風吹飛,握著韁繩的手搭在機械馬沒有熱度的脖頸上,跟隨坐騎一步步前行。
為了在猛烈的風勢下行走,暴露在馬身遮蔽之外的雙腿肌肉已經開始發痠。帽沿之下的雙眼被迫瞇起,試圖從風沙和飛舞的髮絲之間辨識前方的景物。
等待著風的止歇,屆時就能騎在馬上行走。算了算,從乘著暴風離開雷茵茲迪爾算起,風也刮了兩個多小時,是該停了,而距離做為這次藏身目標的城鎮也應當沒剩多少距離。
在惡劣的視野中持續不斷地走著,旅人聞之色變的荒野風暴,只要懂得它的情緒,並不是無法駕馭的天候。
稍稍停下腳步,腳下的地勢與深築於腦海的情報似乎不太相符,但又或許這段只是零星出現的矮丘,實際上行走的方向並沒有偏離。
沒有停駐太久,決定再往前走一段看看是否在沙塵中走偏了方向。
即使在這種氣候下幾乎不可能進行追跡,還是在風暴漸止時回頭注視著來時的方向好一會,才翻身跨上馬背。
很快地找回了路,自己並沒有偏離太多。在得以仰賴機械馬的情況下,莫約一盞茶的時間便已能瞥見小鎮的輪廓。
走進城鎮時,小鎮正從風沙中甦醒,男女老少忙著將自家窗台、門階上的砂石清掃到地面上。
往聲音的方向望去,一位看起來比自己稍長的男性以雙手支在一根長至肩膀的長棍上,下顎就這麼靠著手背,好奇地往這看過來。
『看來你丟了你的行李。』那人打量著這個方向,風塵僕僕地牽著一匹馬,身上只掛著一點輕便物品的自己,活脫像是個遇難的旅行者,或是全軍覆沒的迷途商人。
『我想你不是商人,是不?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擔憂。這種人我瞧得多了,搞不清楚自己能活著找到城鎮已經算是命大。』男人繼續自顧自地推測。
老實說自己也能找到歇腳的地方,但讓個誤以為自己是遇難的旅行者的居民領路,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解釋和麻煩。
在男人的帶領下來到了酒館,這棟磚造建築的外表看起來相當簡陋,但破舊的外觀反而顯示出它已經歷過無數次的風暴襲擊,並仍屹立不搖。
不明瞭男子為何帶著自己來到沒有提供住宿的小酒館,雖說距離日落還久,店內的環境看起來也頗為舒適。
穿越暴風的疲憊正試圖說服自己別管那麼多了儘管踏入店內,坐下來,喝點隨便什麼東西;而自己也確實這麼做了,住宿的地點之後再找便好,追兵不可能跟著穿過暴風,是時候放鬆一下情緒。
『 你覺得怎麼樣?不錯的店對吧?』領路的男子不請自來地在對面的座位落座。
嗯?…啊……只是覺得有點累了,這裡挺不錯,讓我想到家鄉。
『啊不、是我忘了,你才剛從荒野……』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輕率,男人短暫地轉開視線。『讓我代替這個城鎮歡迎你吧。』
接受了男人的請客,並和對方聊了一會,這個好客的鎮民叫做杜恩,事實上,是這間酒館的經營者的弟弟。
短暫的歇息過後,是該起身尋找今晚住宿的地點,雖說從前四處漂泊時也常露宿,但今晚並沒有這個打算。
這鎮子裡有旅店嗎?時候不早了,我想先確定晚上能住的地方。
『啊…那要不要來住我家呢?我哥基本上都住在店後了,所以家裡多了個空的房間。』
拗不過杜恩的大力邀約,付清餐錢酒錢之後,便跟隨著杜恩來到一開始見到的民房。
『二樓最裡面的那間就是我哥以前用的空房,裡頭還有張舊床,你可以隨意用。』回到家的杜恩看起來相當自在。
『你不是我們家第一個客人了,不用覺得太拘束……噢,娜娜。』
順著男主人的視線望去而回過了頭,在自己的身後,一顆綁著公主頭的小腦袋探出了一半。
杜恩快步從我身邊走過,一把抱起在牆後窺伺的小女孩。
『是哪個小搗蛋躲在門的後面啊——?來,跟叔叔打聲招呼。』親暱地蹭著女孩的杜恩笑瞇了眼,被稱做娜娜的女童也咯咯笑著。『這是我女兒,可愛吧?』
露出溫柔神情的杜恩彎下腰,讓小女孩嬉鬧著跑離了爸爸的手掌心。
定定望著跑遠的小小身影,一時間竟把他和那個孩子的樣子重疊了起來。
不自覺地,表情黯淡了下來。娜娜看來是個健康的孩子,還會長得更高,但謝菈的孩子卻已經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
『阿奇波爾多?怎麼了?』肩膀上覆著的是杜恩的手掌。
娜娜已經回房睡了,杜恩盯著我,或著說是盯著我手上的東西猛瞧。
除了旅行防身以外,有時我也給人做做保鑣,就這樣而已,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的。
對上屋主的視線,對方不帶慎戒的眼神僅僅是好奇且專注地看著這裡,像是想從自己的眼神裡瞧出一點端倪,但幾秒後他露出這半天來看慣了的溫和神情,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留意到屋內完全沒有女主人生活的氣息,不知是離過婚,還是其他的原因導致杜恩一人帶著娜哪生活。但不管是哪個都無所謂,猜測細節只是種習慣。
『是我哥的孩子,情況有點複雜,我領養了她。…那時她年紀還小,所以什麼都不記得。』杜恩轉過身來,靠在窗沿。『但你知道嗎,她現在幾乎是我生活的全部。』
暗自訝異著解答似乎比想像中還要複雜,邊朝杜恩點點頭。
『謝謝,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跟你說這些,也許你天生就是很好的聽眾。』杜恩對我感激的一笑。
不令人難受的沉默綿延在屋內,我繼續擦拭受到暴風影響而需要保養的槍枝。
原以為這陣靜默會持續到結束手上的工作為止,卻又被一句提問給打破了。
隱去了真正的目的,卻也沒有說謊,年輕時出來流浪的那段時光,確實是這麼想的。
後來結識了威爾,與謝菈相遇,雖說自己仍飄泊不定卻至少有了像是家一般的地方。
然而現在也再度失去,自帕梅拉昏倒在自己懷中的那一天起,自己又是孑然一身。
『那麼,在酒館時你說你只是途經這裡,接著有打算往哪去?什麼是你這趟旅程的目標?』杜恩似乎急著想轉移話題。
無法誠實的回答杜恩,自己實際上是試圖潛入雷茵兹迪爾的樞紐失敗,才撤離到這個城鎮。
拋給對方一個預先準備好的答案,並絲毫沒有遭受質疑。
『原來如此……希望你能達成你的目標。我由衷的祝福。』杜恩以誠懇的語氣說道,然後提起了他進來時放在桌上的燈。
『我得先去休息了,明天見,你也好好歇息會吧。』在離開房間之前,他回頭看向這裡。
過去關上了門。窗子原本就是開的,淡淡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消失在搖曳的燈火之下。
點燃一根菸,接續著把擦拭槍枝的工作給完成,將桌面簡單收拾過後放鬆地望著夜空出神。
這次的失敗或許意味著要達成目標得另覓途徑,是該好好想想還有什麼其它的做法,但穿越風暴一舉消耗了太多體力,疲憊的驅使下決定了今晚就先不去想那些繁雜的問題。
安靜地將菸抽完後,熄滅了屋內唯一的一盞燈火上床就寢。
是、吊、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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