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長,您在嗎?兵長?」探手敲了幾下門,卻是無人回應。
這種時間通常會在房內才對…難道是出事了?心中一個喀蹬,當下無法顧及禮貌,直接推門而入,「失禮了!兵長,您沒事吧?……兵長?」
並未見到平日越過辦公桌而來的凌厲視線,心中疑惑,隨即移動目光,在房內掃視了一遍。最後在角落的沙發上看到了一小團起伏不定的物體。
心中略略有個底,卻無法確信,遂移動腳步朝那團球狀物走去,低頭一看──
男人氣息均勻的呼吸,眉宇間的疙瘩絲毫沒有因睡眠而消彌的跡象,仍舊如往常一樣緊緊擰著。原先就不能稱做高大的身軀此時正蜷縮成一團,蓋擁著外衣沉眠。
聽說擁有這種睡姿的人通常缺乏安全感……兵長他…很沒有安全感嗎?
就這樣盯著人看了一會兒,絲毫沒發覺自己閃了神。直到睡在沙發裏頭的男人發出含糊聲響甦醒後,仍舊呆站在原地。
雖然眼睛已經睜開但腦中的思緒還是有些遲緩,緩慢的坐起身子目光移向擅自闖入自己辦公室又吵吵鬧鬧的小鬼,「......嘰嘰喳喳的吵死了。」
因為剛睡醒所以聲音聽起來不大且含糊了點,不過還是能從中體會到自己的煩躁與不耐。
常常被漢吉那個混蛋調侃自己剛起床的脾氣差,臉上的神情也比往常兇狠十倍不過從未放在心上,畢竟常年下來已經習慣也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明顯的困擾。
不過若是其他人的話就不得而知了。
挑起一邊的眉梢望向臉色逐漸變得驚慌的對方,雖說心裡確實不太愉快不過還是對他這副過度反應的樣子感到好笑。
「…啊?」沒反應過來,僅能以單音做為回覆,緊接著像是被甚麼電到一樣,瞬間挺直腰板,「是、是!真的萬分抱歉。」
垂下腦袋,以眼角偷瞅人神色。……剛睡醒的聲音…好可愛。
這句話自然不會讓對方聽到,要不然就不僅僅是被踹一腳這麼簡單了。
在對方起身往辦公桌走去時亦步亦趨的尾隨在後,小心翼翼的再度開口:「那個…兵長,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本是為了恢復精神才去睡一會但沒過多久就立刻被吵醒,如此一來根本沒有預期的效果反而更累,不過在聽見那個小鬼慌慌張張的道歉後也不打算追究(其實只是不想浪費力氣)。
坐上自己的位置後便豪邁的將身體往後仰順道把腳放在桌上找個舒適的姿勢,正想詢問對方來這裡想幹嘛時就被搶先一步,不耐煩的咋舌後還是順著他的話回答,「.....問吧,不過如果是無聊的問題最好先考慮一下。」
正要問出口的問題被最後一句與威脅相去不遠的平淡語句給硬生生逼了回去。
嚥了口唾沫,猶豫許久,在對方不耐目光的掃視下還是決定開口。嗓音有些誠恐,確認似的語調,「兵長是不是…很沒有安全感呢?」
淡然地聽完對方的問題斜過頭思考,就連艾爾文也不曾與自己提過這種私人問題,沒想到不過是剛加入的新兵竟敢說這種話,看來除了那異於常人的身體構造外,連不識相的性格也叫人相當吃驚。
用眼角的餘光斜視對方內心裡暗自想著,過了許久才慢悠悠的回應:「......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睡覺的姿勢……」聲音戛然而止,瞬間梗在喉嚨中。要是自己將原由說出,那麼偷看兵長睡覺的這一點不就全然敗露了?
思及此處,立時閉緊嘴,不打算再行說明,但最終仍舊屈服於對方足以令人斃命的目光之下。
「…只是因為,聽說在睡眠時將身子縮成一團的人,心中都是缺乏安全感的。」頓了頓,「兵長您真的缺乏安全感嗎?是因為壓力太大還是其他緣故?雖然這樣說有些狂妄,但是、但是只要是在我能力所及之處,一定會盡己所能的為您分擔一切的。」
或許是自己單方面的想要證明甚麼,證明除了被當作實驗品外,還有其他更有意義的價值。
安全感、啊。
打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體會過。
在地下街隨時要對周遭保持警戒否則一個不注意就會遭受他人偷襲,而加入兵團後更不用說,雖然生活比過去要來的有保障,但是每當牆外調查時神經都必須比往常更加敏銳以應變四面八方的攻擊(雖然巨人都是些沒腦袋的畜生不過要是碰上奇行種就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像這樣還能有所謂的安全感那還真是了不起。
「你也真敢說啊,小鬼。睡姿如何純粹是個人習慣造成沒有其他含意,況且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憑你想替我分擔還早了一百年。」身為在前任領導者角色的人如果連這點事都要求助於人才叫丟臉。
微抬起頭和對方相望,眼中傳達出去的是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勢,說是不經意也好故意也罷,自己所表明出的態度就是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一臉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反駁的彆扭神色。…果然、還是將自己看得太高了嗎?這點實力就想替前輩分攤,果然還是差太遠了。
沉寂一陣,終於放棄似的垮下雙肩,低低的應了聲「是」。
上前幾步,將手中的文件放至對方桌前。「這是漢吉分隊長給的文件,是關於這幾日來城外調查的各類統計。那麼…沒有事情的話,我先出去了?」敬了標準禮,沒打算再叨擾人。
雖然憑自己當下的能力,就只能做些幫人遞文件的小事,不過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自己也會擁有足夠的資格站在對方身邊,替兵長分擔點甚麼吧?
微微傾前的身體讓人無法看到自己的表情,但他卻能透過額前瀏海的縫隙覷見對方的神色。
總有一天…
「出去吧,下次別在自己進來否則就沒這麼便宜。」
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後便低下頭大概瀏覽剛拿到的文件,第一個看的並不是調查的收穫而是死亡人數。不像那些補助物資的商會會長一個個列出姓名,單單以數字就概括了三成以上的人口,「......殉職後連名字都無法在歷史上留下記錄,很不甘心吧。」單手罩住整張臉喃喃自語,低沉的聲音縈繞在坪數不大的空間襯托出這句話中無聲的憤怒。
或許自己死後那曾經響亮一時的人類最強的稱號也會漸漸被人遺忘,沒有人會提起、沒有人會記得。
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消失在時間的深谷。
虐虐的可是好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