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昏暗的燈光,配上令人骨酥的輕音樂,混雜出了一種黯淡昏沉的優雅。
輕輕搖晃手中的玻璃杯,在冰塊的撞擊下發出陣陣清響。
瞄了眼左手腕上的手錶,現下時間是清晨三點鐘。
酒吧外傳來陣陣嘔吐聲及咒罵聲,窗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其他人"抬屍"的模樣。
低垂著眼簾,我放空著。
毫無感覺一口一口地啜飲杯中的酒精。
深呼吸,將最後一口乾下。
火辣的灼燒感點燃我的舌尖,沿著食道往下,直至胃部都有種溫溫的感覺。
叩! 我將空玻璃杯放上吧檯。
「我說小周阿,聽潘叔的一句勸,別這麼拼命。你瞧?黑眼圈兒都出來咧。」身為店主及酒保的潘叔這麼勸我。
潘叔是個中年的華人,是個消息通,工作上時常幫我的忙,替我提供一些小情報。
他體格壯碩,雖說衣著是不貼身的寬鬆,仍遮擋不住中年男子都有的啤酒肚。
這間酒吧位於法國有名的唐人街─巴黎13區的一隅。
是個各路情報的交會點之一。
潘叔為人爽朗,在幾次合作後,便跟我熟絡起來了。
「呵呵,潘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時間有限阿。」我笑著回應他,同時將翹著二郎腿的左腳換成右腳,以免血液不循環而發麻。
「是、是,誰不知道我們小周大偵探是個大忙人?...」潘叔豪邁著笑著,但猛地臉色一轉嚴肅。
「小周,潘叔我經手貨的時候,感覺手感似乎又沉了些,你身體還好?」雖然是在質問,潘叔卻刻意壓低了音量。
「當然,我還撐得下去。」我草率敷衍的同時,將潘叔從吧檯底下拿出來的紙包裹收進自己的公事包中。
「小周阿,這種東西邪門阿。少碰為妙。」潘叔緊皺眉頭的警告我。
「我會自制的。」我避開他的眼神,拿到東西後就直接離開座位。
在離開酒吧的瞬間,似乎聽見了潘叔若有似無的嘆息,但我依舊選擇無視。
「周雁昕,周先生,請留步。」就在步離酒吧約距離三條街的時候,我被一道蒼老聲音喚住。
我皺起眉,看往那陰暗的巷子中。
是個擺算命攤的老先生。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提出疑問,因為是名老先生,我其實不太想對於長者過於無禮,除非有必要。
「嘿、嘿,這唐人街應該很少人不知道周先生大名?」
「我應該不至於有名到這等程度,請問有事?」其實我大可直接掉頭走,只是出於好奇,想知道老先生想告訴我什麼。
「老朽曾出於好奇,替閣下稍微算了算姓名。」蒼老嘶啞的聲音像粗糙地砂紙一般磨過人的精神。
「結果令人意外;也在意料之中。周先生您的中文名字筆劃為28,是個兇數。總格28,屬陰之金,魚臨旱地,難逃厄運,此數大兇,不如更名...」
「人格20,屬陰之水,兇,智高志大,歷盡艱難,焦心憂勞,進退兩難。雖抱奇才,有才無命,獨營無力,財利難望。周先生您必須要盡快更名阿,否則大劫將隨時來臨。」老先生瞇起細小如豆的眼睛,扮起神秘的表情,槁枯的手指則比做算術樣。
「謝了,我不需要。」
對此我只是一個挑眉便轉身離去,我一概不相信這種怪力亂神。
一個名字可以影響一個人?我不信。
何況,這名字對我的意義...豈是說改就能改的隨便?
這是個遺憾,是個不能癒合的傷痛。
走回自己的停車點,我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開往塞納河畔。
我下車,時間已經來到了清晨5點。
我從公事包中抽出一根菸,點燃。
看著河水流過,口中吐出白煙,我的煩惱跟著捲入意識深層的漩渦中。
靜靜抽著菸,享受將要黎明的寧靜。
我一直無法定義明日,是救贖?還是邁入死亡的倒數?
惟有一個是我確定的:我時間,不多。